黛玉就這樣搬進了東陽郡主的府邸。()而由禮部準備的郡主例制所用的車輦依仗,宮女嬤嬤,隨從護衛,宮裝首飾等東西也在下午的時候全部送到,八名宮女穿著一色宮製衣裙齊刷刷的給黛玉福身行禮,把旁邊的紫鵑和雪雁給看的很是不安。
這麼多丫頭都來服侍,姑娘以後不被她們煩死啊?
黛玉卻一直淡淡的,只等她們行了禮後,吩咐了一聲:「下去吧,需要做什麼都有紫鵑吩咐你們,你們有什麼事情也只跟紫鵑說就行了。我喜歡安靜,你們平日裡不要吵鬧,若是說笑玩鬧,都離我遠一點。」
八個丫頭聽了這話忙福身答應了一聲,恭敬地退下去。
然後又四個嬤嬤上前行禮,給黛玉請安。
黛玉之擺了擺手,話也懶得說了。護衛們都是男子,不便入內,只在門外拜見郡主畢,便各自退到二門以外。
雪空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從廊簷下晃過去,看著那些挺拔的身影,笑了笑,跟紫鵑說道:「以後我也可以偷偷懶了。」
紫鵑笑道:「以後將軍有什麼事兒,只管吩咐侍衛們去做就是了,您辛苦了這些日子,也該歇息歇息了。」
雪空趁機調戲:「好丫頭,過來給爺捏捏肩膀?」
紫鵑啐道:「呸,你是爺麼?好好地一個女人,偏生張口『爺』閉口『爺』的,像什麼樣子?」
「死丫頭,誰告訴你爺是女人?」雪空瞪著紫鵑低聲罵道:「以後再說爺是女人,看我不把你丟到護城河裡去餵魚。」
紫鵑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忙轉身鑽進了屋子裡。
黛玉見她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因問:「外邊有老虎?」
紫鵑走到黛玉跟前,悄聲笑道:「姑娘不知,奴婢不過說了雪空將軍一句她是女人的話,將軍差點跟我翻臉,說再說她是女人就把奴婢丟到護城河裡去,凶巴巴的,嚇死人了。」
黛玉笑道:「那你就把她當男人就是了。」
紫鵑歎道:「可她分明是女子啊。」
黛玉無奈的笑笑,搖搖頭,不再說話。
駙馬府的建築格局分左右中三部分,東西兩個跨院,中間是正廳正房,後面有個小小的花園子,裡面只有些尋常的花樹,並沒有什麼珍貴花卉。
第二日,李紈帶著雪雁翠羽賈蘭洗墨一併搬了過來,黛玉讓管家把駙馬府的西跨院後面的一處小院子收拾出來給李紈居住,翠羽和雪雁依然黛玉住的西跨院服侍黛玉,賈蘭倒是可以和小龍尋一起讀書,平日裡還可以教給他習字,倒是省了黛玉不少精神。
李紈繼續做針線,每天都要去一趟繡坊,把繡坊裡收的繡活拿回來做,沒有繡活的時候,她便繡一些尋常用的東西拿去繡坊賣。黛玉每日除了給小龍尋將幾句詩詞之外,依然是繪製一些花樣,畫一些蟲草,或者寫一些詩句做繡花樣子拿去給李紈用。
慢慢的,李紈發現黛玉寫的詩詞繡出來的大小屏風或者帳幔帷幄很受顧客的喜歡,價錢賣得也比那些花草的更高。於是便同黛玉商量,或許可以從字畫上做文章,把做一些別緻精細的繡品,會更好些。
黛玉想了想,應允道:「記得之前老太太說過江南有一個女子做的繡品很受人喜歡,只是我這精神有限,只能寫寫畫畫,若是要繡的話,只能勞煩大嫂子了。」
李紈忙笑道:「這是自然的,我不能寫畫,只能做做針線。但這世上會做針線的人數不勝數,我們人力物力上比不過人家,咱們這小小的繡坊若是想有更大的利錢,也只能另闢蹊徑了。」
黛玉笑道:「嫂子說的極是。」
於是之後黛玉便用心書寫臨摹一些名人書畫,再從上面變化出各種尺寸花樣,交給李紈。李紈再花費心思將其繡出來,做成燈屏,紗帳,荷包,錦囊等物。樣樣不圖數量速度,只要精工細作,如此過了不久,繡坊的生意便好了起來,五月裡居然有二百多兩銀子的盈利,李紈將賬目給黛玉過目時,黛玉笑道:「這是大嫂子心思細膩,手工精巧的緣故。」
李紈笑道:「哪裡是我的緣故?分明是妹妹的字畫獨具一格,那些人都是衝著這些來的。」
自從黛玉搬進駙馬府將近兩個多月的時間,水溶都在為東北的戰事奔走。預備糧草,補充兵馬,研究戰略……偶爾忙裡偷閒來找黛玉說說話聊聊天,也不過是片刻的功夫,有時候連一盞茶都喝不上便又急匆匆的走了。
黛玉見他整日忙碌,便不再與他鬧些彆扭,每次他來,都是和顏悅色的說幾句話,解勸解勸,問問東北的戰事,為東陽公主夫婦歎息一陣子罷了。
過了五月,天氣越發的燥熱起來。皇上要出京避暑,宮中留太子監國。命北靜王水溶和朝中幾位老臣輔佐太子,皇上帶著幾個近臣,皇子,王爺還有太后,妃嬪,都去了避暑山莊。
黛玉的病自從春暖花開之後,便沒再犯過,如今進了六月,身子越發的好了,雖然還很是清瘦,但夜裡已經能夠從二更天睡到五更,吃飯也比之前多了些。
水溶每每來探視,聽了紫鵑說這些,便放心了許多。
這日,水溶從宮裡出來,因要去城北軍營查看運往東北的軍糧物資,從駙馬府門口過時,順道拐彎兒進來瞧黛玉。護衛見是北靜王,忙將府門打開,並躬身行禮請安。水溶將手中的馬韁繩丟給他們,便徑直往裡面走去。
天氣燥熱,水溶一路騎馬過來吹著熱風,這會兒一停下來身上立刻冒出了一層的汗水,把一件天青色的絲質夾袍逕自濕透了。後背的衣衫直接貼在肌膚上,難受得很。
進屋後,水溶便一疊聲的叫熱,黛玉從裡面聽見動靜迎出來,看著他一腦門子的汗,因問:「這麼熱的天兒你怎麼又跑來了?」
紫鵑見狀忙遞上一碗溫涼的茶來,水溶接過來一口喝完,歎道:「我要去城北查看軍資,路過這裡進來看看你。()這幾日怎麼樣?尋兒聽話麼?」
黛玉不急著回他的話,只跟紫鵑說道:「去打一盆水來,給王爺洗洗臉。再叫丫頭把酸梅湯端來,不要放冰,大熱的天猛然吃冷東西,要傷了脾胃了。」
水溶只覺得全身每個毛孔都十分的舒暢,又上前去從黛玉手中拿過她的扇子扇了幾下,笑道:「玉兒,你這幾日的氣色好多了。晚上睡得好不好?」
黛玉又抬手把扇子奪過來,卻衝著他扇著,淡淡的說道:「晚上尋兒總是問這問那的,每回都是我強令他閉上眼睛睡覺他才睡,他一睡也也就睡了,反而比之前睡得好些。王爺這些日子倒是消瘦了不少,看來東北的戰事很是不順?」
水溶歎道:「皇上當初所慮不差。高麗人俘虜了鎮江王,龍都尉顧忌著他父親的安危便不能放開了打仗。這戰事越拖越長,眼看著過了這個夏天便是秋收季節,東北的百姓們一年只鍾一季糧食,若是這樣拖下去,過了秋收,那些莊稼都被高麗人給搶了去,百姓們可要遭殃了。」
黛玉聽了這話,也跟著歎了口氣,蹙著眉頭問道:「那若是這個夏天打不了勝仗,東北那邊會怎樣?東陽公主和龍都尉會不會獲罪?」
水溶歎道:「獲罪到不至於,如今他們不在那裡頂著,朝廷也無人可用。只是——我擔心這樣拖下去,會把他們兩個拖垮……」
此時紫鵑端著酸梅湯進來,後面跟著宮女端著銅盆,拿著巾帕,香皂等物。
水溶便轉身去洗了把臉,又把手巾濕了擦了擦脖子,然後長出了一口氣,歎道:「罷了,這些都是朝廷要操心的事情,你只管照顧好自己的身體,陪著尋兒安安穩穩的等著東陽姐姐回來就行了。」說著,他又端過酸梅湯來一飲而盡,抬手擦了擦嘴角,笑了笑,同黛玉告別:「我走了,回來再來看你。」
黛玉看這原來那個淡漠卻極其尊貴的人如今也因為這該死的戰事而忙碌成這個樣子,心裡不由得一陣酸楚。便抬手從自己的身上結下一個香囊遞給他,說道:「這個香囊裡裝著驅蚊避暑的香料,你帶在身上吧。聽說城北軍營設在密林之中,那裡的蚊子都和別處的不一樣,咬一口都要紅腫一片的。」
水溶心神一蕩,抬起手來卻不接那香囊,只握住黛玉的雙肩微微用力,歎道:「玉兒,謝謝你。」
黛玉瞪了他一眼,抬手把香囊繫在他的腰上,然後又叮囑他:「頂著這毒日頭東奔西走的,一定要帶著水囊。小心中了暑氣。」
水溶點頭,又握了握她的肩,輕聲笑道:「我知道了,你別出來送了,外頭熱得很,你若是中了暑氣,才是要了我的命呢。」說完,展顏一笑,轉身離去。
黛玉先是被他如此親暱的話說的羞紅了臉,待要還嘴啐他時,只見青色的身影一閃,人已經出門而去,她只得站在那裡默默的歎了口氣,又轉身進了裡間。
水溶從黛玉那裡出來,抬手捏著她繫在自己腰上的香囊,聞著香囊上散發的清涼的薄荷香味,頓時覺得涼風拂面,心頭舒暢,好像頭頂上的毒日頭也沒那麼炙熱難耐了。
他出了駙馬府的大門接過馬韁繩飛身上馬,身後的侍衛立刻上馬跟上去,一行人縱馬疾馳直奔城北軍營。
水溶走後,黛玉的臉上便帶了一層憂愁。紫鵑端著一杯熱茶進來,見她一個人坐在鋪了藍田玉簟的涼塌上發呆,輕聲問道:「姑娘,別發愁了。這打仗的事情咱們也沒辦法,朝廷和皇上都無可奈何,咱們愁也沒用。」
黛玉歎道:「尋兒昨晚還問我他母親何時回來,如今聽王爺這話,今年恐怕是很難有結果了。」
紫鵑也無奈的搖頭,歎道:「小世子真是可憐。」
二人正歎息著,忽聽門外有人回話:「郡主,管家求見。」
黛玉便遲疑的看了紫鵑一眼:「管家找我做什麼?」
紫鵑也納悶,心想姑娘雖然住在這裡,也不過就是住住罷了,一應吃喝用度都跟駙馬府無關,自有朝廷的俸祿下來,便是使喚的人和護衛,也自然有朝廷例制,這駙馬府的管家找自家主子,能有什麼事兒呢?
黛玉想了想,笑道:「也不會有什麼大事兒,叫他進來吧。」
紫鵑應了一聲,轉身撩起五彩水晶珠簾,對著屋門口說道:「郡主說了,請管家進來說話。」
駙馬府的管家是龍家的家奴,姓于,叫於德安。四十多歲的年紀,說話辦事兒都是老道的人。
於德安進門後隔著珠簾給黛玉跪拜請安:「奴才於德安請郡主安好。」
黛玉平靜的說道:「於管家請起。不知管家找我,是有什麼事情要說?」
於德安站起身來,又躬身打了個千兒,回道:「回郡主,老奴是有些家事不得不跟郡主商議。我們家主子走的時候把小世子托付給郡主,自然也就把這份家業托付給了郡主。如今我們家主子和主母一去兩三個月沒有信息,這家裡的事情還要煩請郡主拿個主意。」
黛玉沉思道:「公主只托付我照看小世子,並沒有托我照看家務。家裡的事情恐怕我不便多嘴。」
於德安又躬身問道:「恕奴才放肆,請問郡主是否收到我家主母贈與的一塊血玉龍鳳佩?」
黛玉點頭,說道:「是有這事兒。」
於德安說道:「如此就是了。那塊血玉龍鳳佩乃是龍家的鎮家之寶。憑此玉珮可支配龍家所有家業生意。我家主母臨走時把這玉珮給郡主,便是把這闔家之事都托付給了郡主。如今我們這些老奴有事沒辦法跟主子主母請示主意,只好來叨擾郡主,請郡主點撥。」
黛玉聽了這話不由得從涼塌上站了起來,皺著眉頭歎道:「這如何使得?我一個女兒家,如何掌管得了龍家的家業?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啊。」
於德安便道:「郡主受命於危難,便是龍家的恩人。此時若郡主不出面整頓我們龍家的家業,恐怕龍家必然會一敗塗地,將來我們主子主母回來,也沒有安身立命之地了。」
黛玉愕然,驚問:「到底是什麼事兒,到了這種地步?」
於德安歎道:「龍家在冀州的土地是皇上封給老太爺養老的田地,如今被人家侵佔了大半,我們這些家奴眼看著強人橫行,卻沒有辦法。還請郡主奏明皇上,請皇上給個說法。」
黛玉因問:「是何人如此狂妄,連龍家祖上的封地都敢侵佔?」
於德安回道:「冀州和平安州相毗鄰,平安州原本是南安郡王的封地,雖然如今平安州的土地被王爺賞給了一等護衛陳嘉駿所有,但他們依然憑藉著南安郡王府的勢力借東北戰亂之時來欺負我們。奴才們上不了大雅之堂,見不了皇上。郡主卻是皇上御口親封的嫻陽郡主,又是我們家主母托孤之人,所以,奴才們斗膽請郡主出面,為我龍家討回公道。」說著,於德安再次一撩袍子跪在地上,重重的磕頭。
黛玉聽了這話,心中越發的憤懣。
東北戰亂,乃是國事。鎮江王被俘,龍都尉拚死征戰,連東陽公主這個皇上的女兒也隨著夫婿上了戰場。皇上什麼也沒幹,只是封了自己為郡主替東陽公主照看孩子。而朝中這些大臣們不說幫扶著龍家,卻還趁機排擠,暗地裡搶奪龍家的家業封地。真是喪盡天良。
黛玉的手不由自主的伸進自己的荷包裡,將那塊血玉龍鳳佩取出來,捏在手中細細的撫摩。
這是一塊真正的老玉,不知被傳承了幾代人,血色鮮艷,紋路清晰,精緻的龍鳳透雕,雕工也很是精細,一看便知是無價之寶。
正是這塊玉珮,不僅寄托著東陽公主對自己的一片信任,竟也連帶著龍家上下幾百口人的身家性命和龍家幾代人的尊嚴。
黛玉思緒萬千,想自己原本就是一介孤女,無依無靠,別說在朝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勢力,就是林家本族也早已經流離失散。但是如今受東陽公主知遇之恩,卻不能對此事袖手旁觀。於是她心一橫,轉頭對於德安說道:「你起來吧,這件事情我不會坐視不管。但你們也需要沉住氣,如今我們處在弱勢,有些事情不能強來。但今日他們奪了我們的東西,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我林黛玉不敢保證一定會把失去的封地討回來,但我會想辦法盡我最大的努力去爭一爭,試一試。」
於德安又感激的給黛玉叩頭,垂淚道:「郡主肯說這話,奴才們就放心了。郡主也不要太悲觀,奴才們會去找一切能用的力量,只是我們這些家奴是沒辦法面聖的,皇上和太后那裡,只有勞煩郡主了。」
黛玉點頭,說道:「好,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容我仔細的想想。」
於德安又叩頭領命,恭敬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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