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網游動漫 > 水潤珠華點絳心

《》卷 二 海棠春睡 第60-61章 文 / 滄海明珠

    水溶又叩謝皇恩後方起身,回道:「不過是一時失手打翻了茶盞。並無大礙。有勞皇上掛念,臣心中實在不安。」

    皇上看了水溶包著白紗布的手,輕歎一聲說道:「昨兒他們還跟我說起你的字寫得好,說想要朕出面,幫忙討你的一幅字畫,孰料你卻燙了手。真是不巧。」

    水溶忙道:「蒙皇上厚愛,這幾日臣恐怕是寫不了字了。只是臣卻猜不透是誰這麼大的面子,可以讓皇上幫忙開口。」

    皇上一邊往裡正殿裡面走,一邊笑道:「也不是別人,就是兵部尚書李延勝。他說是在別處見了你的字,很是喜愛,若貿然去要,又怕你不給,弄得他也沒了面子。所以才跟朕開了口。」

    水溶心裡差異的很,只是卻又不能多問。於是笑道:「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臣的字又不是什麼金銀珠寶,李尚書要,臣還好意思不給麼?皇上放心,臣家裡還有之前寫的幾幅字,原來是許了別人的,如今李尚書說要,臣回頭就叫人送到他府上去。」

    皇上呵呵一笑,說道:「好,好啊!」君臣二人說這話進了正殿,宮女遞上茶來,皇上接過去喝了兩口便隨手放到一邊,吩咐身後的總管太監:「去把昨兒他們呈上來的群芳譜拿來。」

    總管太監呂壽答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不多時果然捧了個托盤進來,鵝黃緞子上放著一本大大的圖冊,青色封面,鵝黃標籤,上面端端正正的寫著三個大字:群芳譜。

    水溶心中暗暗納悶,心想皇上一直不喜女色,後宮之中並沒有多少妃嬪。如今怎麼捯飭出來這種東西了?

    呂壽把托盤高高舉到皇上面前,皇上將把本群芳譜拿在手裡,展開來大致看了一遍,遞給水溶:「水溶啊,年前的時候你母妃跟皇后提及你的婚事,朕想了這幾日你也的確該成一門正經的親事了。這是皇后叫宗人府呈上來的朝中各大臣府中小姐們的容貌圖冊,你挨個兒的看一看,喜歡哪家的千金跟朕說。朕給你做主。」

    水溶一聽這話心頭微微一震,不由得抬頭看皇上,卻見皇上面帶微笑,春風滿面,很是祥和的看著自己。於是忙躬身回道:「回皇上,臣猜想這群芳譜乃是皇后娘娘為了充盈後宮所制,皇上恕罪,臣萬死不敢僭越。」

    皇上笑道:「行了!按輩分排朕是你的舅舅,你還跟朕面前弄虛作假的幹什麼?年前朕想著你先納個側妃也好,省的讓你母妃為你操心。可又聽說你喜歡的那位林姑娘走了,大年下的你魂不守舍,弄得你母妃心裡很是放不下。你也不小了,過了這個年有二十五了吧?也該成家了!」

    水溶只得俯首連稱了幾個:「是。」上前去從皇上的手裡接過群芳譜來慢慢的翻閱,只見裡面從宰相家的千金到縣令家的閨女,從樣貌圖畫到文字描述,品貌才情,言談舉止無不交代的詳細備至,可見宗人府這次真是用了心。

    只是水溶心不在焉,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一共五十多名女子在他眼皮底下翻過去,最後也沒挑出一個中意的人來。

    皇上一直坐在龍椅上看著他,見水溶初時還能看上兩眼,翻到後來竟是一掃而過,目光都不帶停留的,最終翻完之後依然神色平靜,面色無波,合上冊子躬身下去,於是不等他說話便歎道:「水溶啊!你可真是叫朕操心!」

    水溶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忙嚥了回去,改成了請罪的話:「臣……讓皇上操心,實屬不該。請皇上責罰。」

    皇上歎了口氣,說道:「年前你母妃說瞧上了李延勝的嫡長女。朕說不大合適。昨兒皇后又跟朕說起此事,說昨日看見了李延勝的次女,倒是比她姐姐端莊多了。說話行事透著和氣,倒是正好合了你這副倔強的性子。喏——在你手中的冊子裡第九頁,你自己翻開來看看,若是沒意見,朕就給你們賜婚了。」

    水溶聞言心中大驚,臉色漸漸的蒼白起來。只是皇上面前又不能失了禮,於是慢慢的抬起手來,重新翻開那群芳譜細看,也不知到底翻到了第幾頁,也看不清冊頁上畫的那個明眸善睞的女子是誰,只是聽見皇上在上面輕輕一歎,說道:「水溶啊,你父王去的早,累世的軍功在你身上,你從小也是嬌生慣養的。如今你母妃老了,你可不能再讓她操心。早早的娶一個王妃進門,也好讓你母妃享享福。你說是不是啊?」

    水溶穩了穩心神,又躬身回道:「臣謝皇上教誨。」

    「那就定了這李延勝的次女吧。你先回去,朕回頭就有旨意到你府上。」

    水溶忙將手中群芳譜遞給旁邊的總管太監呂壽,然後後退幾步,慢慢的跪下去:「臣水溶,謝皇上恩典。」

    出了南苑行宮,水溶只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快要被這呼呼地小北風給吹透了。全身上下沒一個毛孔都浸著寒氣,連厚厚的車輦帷幄都似乎是冰壁雪牆,冷的讓他透不過氣來。

    出了禁苑,車伕和護衛等簇擁著車輦往王府的方向去,到了王府門口,家人近前呼喚水溶下車,水溶卻靠在車內冷冷的說了聲:「不回府,去暮雲歸客棧。」

    家人不敢多說,忙又牽著馬車往暮雲歸客棧而去。

    天色漸漸的陰沉起來,不知何時又飄起了小雪,雪粒夾雜在北風中,打在人的臉上生生的疼。

    黛玉和紫鵑李紈等人圍在繡架旁,仔細的比著各色的繡線,議論著纖弱的蘭草該用怎樣的針法,嬌媚的蘭花又該怎樣配色。翠羽從端著一個托盤從外邊進來,上面放著一隻大砂鍋,一邊呵著冷氣一邊笑道:「又下雪了呢,外邊真真要凍死人了。」

    眾人都回頭,看著她被凍得紅撲撲的小臉,說道:「這又是燉的什麼好吃的?這幾日你不好好地學針線,竟知道悶在廚房裡不出來。」

    翠羽笑道:「姑娘和奶奶忙正事兒,奴婢插不上手,只好去燉盅野雞崽子湯來,給姑娘和奶奶暖暖身子。姑娘身子才恢復了,總不能太辛苦,到底還是身子骨兒最重要呢。」

    李紈便叫雪雁去端了水來給黛玉洗手,然後自己也洗了手過來給黛玉盛湯。

    黛玉還沒坐下,又聽門外洗墨回了一聲:「姑娘,王爺來了。」於是眾人一怔,李紈忙帶著幾個丫頭迎出去,打起簾子請水溶進屋,然後俯身退下去。

    黛玉轉身看著站在門口的水溶,卻見他臉色雪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鴉青色繡盤龍章紋的黑貂大氅上沾著幾點晶瑩的雪粒,頭上黑貂毛的暖帽上更是沾了一層的雪,於是上前幾步,微微一福身,輕聲問道:「怎麼下著雪就來了這裡?」

    水溶呆呆的看著黛玉,半晌不曾出聲,卻在聽見她說話的時候突然崩潰,猛的抬手上來把她抱進懷裡,緊緊地箍著她彷彿怕她逃開一樣,緊張的連雙臂也顫抖進來。

    黛玉猝不及防猛然被他抱進懷裡,一時間眼前一暗,心中卻是一片空白。

    待到回神之後,她方奮力的推他,並冷著聲音說道:「王爺,黛玉雖然卑微,但也不許王爺隨意輕薄。請王爺放開我,否則——」

    「玉兒……別離開我……否則……我還不如死了……」水溶顧不得手上的燙傷,兩隻手緊緊地交疊在一起,硬生生的摟著她,低著頭,把臉靠在她的雲髻上,聞著她發間的幽香,喃喃的叫著她的名字,猶如夢囈。

    黛玉心神一晃,原本撐在他胸口上的手臂漸漸的失去了力氣。身子軟軟的任憑他抱著,被他身上的冷氣和火熱的呼吸交相折磨,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水溶抱著她,好像是抱著極大的希望,冰冷的心漸漸的暖過來,卻還嫌不夠,手臂一鬆往下探了探,摟住她的纖腰把她抱的高一些,然後低頭吻住她緊閉的眼睛。

    黛玉如遭電擊,全身顫然一僵,抬手狠命的推著他,卻被他箍的緊緊地使不上一絲的力氣,無奈而絕望的低歎一聲:「不要……」

    這哀婉的低歎,帶著無望的掙扎。

    水溶的心驀地一疼,放鬆了手臂。黛玉憤然推開他後退兩步,恨恨地盯著他看了兩眼,咬著唇轉身跑向樓梯,登登登幾步踩著樓梯上樓,卻終究因為內心的狂亂而踩空了一腳,一下子跌倒在樓梯上,嬌哼一聲,扶著樓梯再也動不了。

    水溶迅速的衝上去扶著她的手臂,焦急的問道:「摔到哪兒了?」

    黛玉卻無限委屈無限悲憤的又一甩手,恨恨的哭道:「走開!」

    水溶卻再也顧不上許多,抬手把她打橫抱起來,一步步上了樓梯。黛玉又踢又打,哭的梨花帶雨,卻終究逃不開他的霸道。一直被他抱著上樓去,放在臨窗的貴妃榻上方才放開。卻又蹲下身子去掀她的裙子,想要看看她的腳踝傷到了哪裡。

    黛玉大驚失色,急忙抬腿去踢他,卻冷不防踢到那只被燙傷的手背上。原本包裹的白紗布因為之前的扭打早就鬆動了許多,這次被她無意中踢到,軟軟的滑了下去,露出塗抹了藥膏的傷口,猙獰一片。

    「呃……」水溶吃痛,一聲悶哼提醒了黛玉。黛玉嚇得忙收回腳,卻看見那傷口上隱隱滲出淡紅的血水來。

    這下子,黛玉連害怕都忘了,只剩下傻傻的坐在榻上看著水溶的那隻手,連呼吸都忘了。

    水溶痛過之後,沒聽見黛玉有任何反應,於是抬頭來看了她一眼,發現原本竭斯底裡的丫頭這會兒成了一尊蠟像,於是不動聲色繼續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腳踝,將粉紫色的繡花鞋脫掉,解開她腳踝上的綁腿,捋起褲管來檢查她的小腿。

    並沒有扭傷。腳腕也沒有腫,只是有一處淤青,興許是碰到了樓梯上。水溶放心的將她的褲管放下來,又把她的腳放在鞋子上,輕聲說道:「你別動,我叫人拿藥膏來。」

    黛玉如夢初醒,卻發現此時自己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好好地,鞋子被他褪掉了,綁腿被他解開了,小腿上的肌膚也給他看過了……

    沒了,好好地清白就這樣沒了。

    「唔……」她頓時覺得羞澀萬分,猛然轉過臉去伏在榻上。

    水溶剛站起身來要出去,見她這樣不由得笑了,勸道:「放心,這輩子你只能嫁給我。」

    黛玉卻又羞又恨,恨不得衝上前去把他的嘴巴永遠的堵上,看他還會不會胡說八道。可是這會兒又覺得實在沒臉見人……剛才他碰自己的腿時,自己居然因為他手上的傷再也沒有反抗……

    水溶說完這句話,便轉身走到窗口,推開窗子喚人:「雪空?」

    雪空的身影如閃電般出現在屋子裡,見了水溶手上被搓掉了一層皮的傷口,忍不住歎道:「燙傷了還不小心點,難道這是不痛的嘛?難道王爺不是血肉之軀,竟是金剛之體不成?」

    水溶則瞪了她一眼,吩咐道:「少胡說!把你的治淤青的藥拿出來給林姑娘抹上。」

    雪空奇怪的看了一眼伏在貴妃榻上的黛玉,不解的問道:「傷者是王爺吧?怎麼又成了姑娘?」

    水溶不滿的瞪了雪空一眼,這傢伙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愛說廢話了?於是伸出左手去,沉聲說道:「把藥給我!」

    雪空笑了笑,抬手去腰裡的荷包內拿藥,然後似乎是漫不經心的一帶,懷裡便掉出一樣東西來,啪的一聲落在地上,吸引了水溶的視線,他低頭看去,卻見織著繁麗複雜的團壽菊花的地毯上,躺著那只紅珊瑚珠子穿成的雙結如意釵,細碎的紅瑛寶石穿成的瓔珞散發著細碎的光,鮮艷奪目。

    「怎麼在你手上?」水溶看著珊瑚釵子問著雪空。

    「撿的啊!有人丟,就有人撿。不行麼?」雪空說著,彎下腰去把釵子撿起來,又輕輕的轉了轉,便往自己的頭上比劃。只是她梳著男人才會梳的髮髻,這樣嬌媚的髮簪在她頭上比劃要多可笑有多可笑。

    水溶抬手一把奪過來,生氣的瞪了她一眼:「好好地簪子被你一筆畫怎麼這麼彆扭?藥給我!」

    雪空被水溶罵了,似乎心中不服,於是故意的問道:「喲,王爺要親自給姑娘上藥?您的手行麼?再說了——男女授受不親啊,您就不怕傳出去有礙姑娘的閨譽麼?」

    水溶被這傢伙氣得半死,卻又不得不收回手來,冷聲說道:「那你還不快去?」說完又補了一句,「她碰傷了右腿。」

    黛玉恨死他了!這該死的傢伙,若是自己會武功,這會兒一定把他大卸八塊!

    終究她還是讓雪空給自己塗了藥膏,然後紅著臉跟雪空說道:「你們王爺的手也要包紮,還是麻煩你了。」

    雪空撇撇嘴,卻把手裡的藥瓶扔到桌子上,哼道:「他恨不得我立刻消失呢,我還能這麼沒眼色?」話未說完人便消失了。

    黛玉搖搖嘴唇,看著自己手邊的藥瓶,又轉頭看了一眼坐在那邊椅子上低頭檢查自己手背上燙傷的水溶,最終還是歎了口氣,拿起藥瓶慢慢的走了過去。

    有生以來,黛玉第一次看見這樣猙獰的傷口而沒感覺到噁心。有生以來,她第一次為別人塗抹藥膏包紮傷口。原本靈巧的手指變得笨拙而不聽使喚,還會不時的碰觸到他的傷口,惹得他的手指因為疼痛而輕輕的顫抖。

    而他唇角的微笑卻越來越深,直到她終於用自己淡紫色的手帕把他的手掌包紮起來,在他的手心裡繫了個蝴蝶樣的結,方輕聲歎道:「玉兒,你並不反感我,對不對?」

    黛玉轉頭躲開他熾熱的目光,淡淡的說道:「黛玉把王爺當做恩人,或者是——朋友。只要王爺尊重黛玉,黛玉自然不會做那些過分的事情。」

    水溶心底燃燒起來的熊熊烈火又被澆上一桶冷水。於是他深深的吐了口氣,悶悶的說道:「你心裡還想著寶玉?」

    黛玉淡淡一笑,回過頭來看著水溶說道:「寶玉要娶親了,新娘子是他姨媽家的姐姐。王爺以後說話請注意些。」

    「哦!」水溶點點頭,寶玉要娶親了,而自己呢?也將要被皇上賜婚了……

    一想到賜婚,水溶的心裡立刻被恐慌填滿。如果她知道自己被皇上賜婚會怎麼想呢?還會這麼淡定從容麼?

    黛玉見水溶不說話,只當他已經答應,於是起身說道:「王爺,請移步樓下吧。」

    水溶不解抬頭:「下去做什麼?」本王還沒坐夠呢。

    黛玉瞥了他一眼,心裡暗暗地歎道難道這人呆了不成?於是無奈的說道:「這時辰,該用午飯了。難道王爺要在上面餓肚子?」

    水溶了然一笑,站起身來往她身邊走了兩步,又問:「你的腿怎樣?能走麼?」

    「能。」黛玉幾乎是慌裡慌張的回了他的話便往樓下走去。

    第61章

    水溶終究是沒把皇上賜婚的事情說出口來。他是真的怕,怕黛玉聽見這樣的事情後會越發的疏遠自己。他也說不清楚為什麼,但是只要讓她會疏遠自己的事情,他都不敢說,能瞞就瞞吧,如今之計也只能是走一步說一步了。

    從暮歸雲回到王府的時候,水溶的心裡已經安靜下來。賜婚帶給他的衝擊已經在黛玉那裡平息下去,不管怎樣,他都決定不許她離開。

    正妃也好,側妃也罷,他都管不了那麼多了。如果自己給不了她一個北靜王妃的身份,大不了自己不再當這個北靜王就是了。百年之後,不過是一抔黃土,誰又能把這些功名利祿帶走呢?只要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今生足矣。

    賜婚的聖旨果然下來了。北靜王太妃終於放下了心,捧著聖旨對水溶歎道:「兒啊,成家立業,成家立業,今後你成了家,可就是大人了。往後建功立業光宗耀祖,都看你的了。」

    水溶笑了笑,什麼也沒說。面對這樁婚姻,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發言權。成也是皇上,不成也是皇上,每一個郡王親王,公主郡主,都是皇上用來籠絡朝臣平衡黨爭的工具,身為有皇室血統的公族,他只能選擇接受。

    北靜王府忙了起來,雖然皇上賜婚,但這其中的程序也一樣不能少。都要按照步驟一步步的來。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每一步都要做到位的。兵部尚書李延勝如今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把之前的威烈將軍馮唐都比下去了。

    而且,出了正月水溶和北靜王太妃才明白,為什麼當初皇上會說李延勝的長女不適合水溶,因為她被皇后選入後宮給皇上做昭儀去了。

    這下子水溶也終於明白了為何當時皇上說李延勝的長女脾氣不好,自己心愛的女人在自己面前耍小性子,可不是一種寵溺麼?就像黛玉在自己面前,從來沒有一刻是乖巧聽話的,事事都要對著來……想到了黛玉,水溶冰冷的臉上才有了幾分笑意。

    到了二月裡,黛玉已經在暮雲歸客棧的推薦下,把水溶之前讓水宏轉讓的那間成衣鋪子給租了下來,裡面重新收拾了,全部變了個樣。裡面雖然繡品不多,只有寥寥幾件,但每一件都是黛玉,紫鵑,李紈和雪雁四個人精心製作的東西。

    一架四扇屏的雙面繡蘭草屏風,一架小小的蘇繡抗屏,還有兩頂帳子,一頂折紙蟲草煙青色軟煙羅的,一頂繡折紙玫瑰銀紅色霞影紗的,另外還有些小玩意兒,如扇袋,帕子,紈扇,香囊等物,個個兒都是精心繡制的,一針一線都透著精巧。

    另外,黛玉又叫洗墨和賈蘭兩個把這間鋪子裡原有的名貴衣料都重新整理了擺放出來,如有需要的客人,繡坊依然可以接那些製衣的活計。做衣服這樣的複雜活計黛玉和雪雁不怎麼行,但李紈卻是可以做的。原本李紈也不想讓黛玉動手,她只要能繪製一些新鮮精緻的花樣就足夠了。

    開業這日黛玉也過來了,雖然沒請什麼賓客賀喜,只是這幾個人加上暮雲歸客棧的老闆幫忙,但也多少預備了些煙花爆竹之類的東西,說是要在吉時的時候燃放一下,去去邪氣,取個響亮的綵頭。

    鞭炮齊鳴的時候,黛玉便站在店舖裡面,透過敞開的屋門口往外看,但見外邊煙火閃爍,五彩紙屑漫天飛舞,乒乒乓乓的聲音震耳欲聾,把人的思緒都震飛到天上去了。

    雪雁和翠羽則捂著耳朵站在門口咯咯的笑著,看著外邊大街上因為鞭炮而駐足觀望的行人,李紈的臉上也洋溢著開心的微笑。

    放了好一陣子鞭炮,暮雲歸客棧的掌櫃的方帶著洗墨和賈蘭還有其他幾位夥計進來,眾人紛紛給黛玉和李紈道喜,說著『生意興隆,財源滾滾』之類的吉祥話。

    李紈笑著同幾人打招呼,又說待會兒去對面的飯館請大家好好地吃一頓。

    正說著,何雋之帶著書僮滿臉笑意跨進了門口,見了李紈和黛玉拱手笑道:「大奶奶,林姑娘,何雋之祝你們財源廣進,生意興隆。呵呵……」說著話,何雋之笑著同黛玉點了點頭,黛玉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俯首。

    李紈見是何雋之,忙笑道:「何公子怎麼來了?你的消息可真是靈通呢。」

    何雋之笑道:「我早就知道了,專等著這一天呢。喏,還有賀禮——」說著,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書僮,那小書僮便把懷裡抱著的東西送上來,笑道:「大奶奶,我們公子祝您財源滾滾呢。」說著,便把大紅綢子掀開,卻見他抱著的是一尊財神的雕像。

    李紈忙笑道:「哎呦呦,何公子這是給我們送財神呢!真是感激不盡,感激不盡呢!」

    何雋之忙擺手笑道:「咱們怎麼說也是鄰居,大奶奶何必跟在下客氣。」說著,他的目光又飄到李紈身後去尋找黛玉,卻發現黛玉原來站的地方早已經空空如也,沒了人影兒。

    李紈又招呼著何雋之和暮雲歸客棧的老闆跟著賈蘭去前面的飯館落座,說今兒自己做東請二位來賀喜的客人吃酒。自然是由賈蘭做陪,洗墨從旁幫襯著。李紈一個婦道人家也沒有出面宴請的道理,更別說黛玉和那幾個丫頭們。

    何雋之一心沒把自己當外人,尤其是他從雪雁的嘴裡聽說那位林姑娘也是姑蘇人時,更是一心要跟她套近乎。雖然總有個一身雪白衣衫的人從中作梗,但是何雋之不怕她,不過是個色厲內荏不男不女的保鏢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黛玉見前面李紈帶著賈蘭洗墨已經招呼的差不多了,便要紫鵑叫了馬車來,說自己先回客棧去。翠羽聽了忙去叫人準備馬車,黛玉剛披上斗篷,卻見水溶從後門裡轉進來。

    因為天暖,他已經換下了大毛氅衣,只穿著一件山青色的灰鼠箭袖,頂級的絲綢料子泛著淡淡的光芒,修身的定制款式,華麗得悄無聲息。水溶天生有種氣度,和華服美廈無關,一種藏在深處的沉靜氣度,舉手投足都是。彷彿他在之時,諸神皆隱。

    黛玉有些日子沒見到他了。自從那次他忽然闖進來抱著自己不放,之後便再也沒來過。將近一個月了吧?此時忽然相見,黛玉沒來由的一陣緊張,緊張的她忽然轉過身去掩著嘴巴咳嗽起來。

    水溶匆忙走到她的身邊,抬手輕輕的捶著她的背。剛捶了兩下卻被她躲開,然後對著他輕輕的福身:「王爺。」

    「此時雖然暖和些,但你的身子弱,還是要多穿些衣服的。」

    黛玉淡淡一笑,低頭說道:「多謝王爺關愛。黛玉已經好多了。」

    水溶抬頭看了看這店舖的裡間,雖然小些,但佈置的很是精緻,繡品雖然不齊全,但幸好有些名貴的衣料幫襯著,倒也還算熱鬧。於是笑道:「你這生意今兒是開張了。從此你可要自食其力了?我要向你說一聲恭喜發財呢吧?」

    黛玉羞澀一笑,說道:「這樣的小鋪子王爺自然是不會放在眼裡的。」

    「哪能呢,這鋪子很好了,一年下來總能賺不少銀子呢吧?」

    黛玉搖頭:「此時不敢說大話,能夠把本錢賺回來就不錯了。還請王爺多多照顧。」

    水溶開心的笑起來,連連點頭,說道:「好啊。我回去跟管家說一聲,讓他多來照顧一下你的生意。不過——不許敲我府上的竹槓哦!」

    黛玉被他輕鬆玩笑的口氣逗樂,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又輕聲哼道:「虧了還是王爺府呢,居然這樣小氣。」

    水溶輕歎一聲,回過身來抓住她的手,輕聲說道:「我原不想跟你計較的,是你先說那些絕情的話。我到此時還常想起你當時的無情。對了——」水溶說著,便把那方青色的錦帕拿出來展開給黛玉看,說道:「你這帕子還沒繡完吧?給人家的東西不做完怎麼好意思送出去呢?喏,你拿回去好好地繡,繡好了再給我。」

    黛玉著實的愣住。她以為自己已經把要說的話通過這帕子跟他說的很清楚了,再想不到這個人居然如此明目張膽的退回來,還厚著臉皮說這樣的話。於是紅了臉,別開身去,沉思片刻方說道:「怎麼會沒繡好呢,已經是繡好了的。王爺這話說的莫名其妙,黛玉聽不懂。」

    水溶又跟過來,把帕子舉到她面前,指著七彩祥雲說道:「這七彩唯獨少了青色,是你一時疏忽呢,還是當我不認識顏色呢?快快繡上,不然我可不依。」

    黛玉無奈的歎道:「這帕子本就是青色,我又去哪裡尋來合適的青色絲線來繡呢?」

    水溶一怔,繼而狂喜,急忙握住她的手,低聲歎道:「我就知道,你對我還是有情的……」

    黛玉慌忙掙脫:「王爺自重,這是什麼地方,又發瘋發狂的?」

    水溶卻笑道:「放心,不會有閒雜人等進來的。」

    黛玉聽了不滿的瞪了他一眼,質問道:「這兒是我的鋪子,沒有閒雜人等,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呃……做,當然做了……」水溶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捏著下巴開始尋思著如何讓這小小的鋪子賺錢卻又不至於累著她。

    黛玉見他沉思的模樣,因猜不透他在想什麼,於是淡淡的說道:「王爺走不走?不走的話我可要先性一步了。」

    「走?去哪兒?」水溶說著回過身來,看了看後面屋門口站著的紫鵑,「你們今兒鋪子開業,難道沒有宴請賓客麼?」

    黛玉笑道:「自然是有的。他們都在對面的菜館吃酒,王爺若是想湊熱鬧,留下禮金儘管過去就是了,那邊自有人招待,左不過也是王爺的熟人。」

    水溶原是隨意說說,不想果然有賓客,因皺眉問道:「都是什麼賓客?」

    黛玉見水溶皺眉,便涼薄的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不過是我們的街坊鄰居罷了,像我們這樣的孤兒寡母外加無依無靠的孤女,能有什麼貴重的賓客呢。」

    「嗯,那本王若是去了呢?會不會給你這開業的宴席增添幾分人氣?」

    黛玉越發淡薄的看了他一眼:「只怕王爺會瞧不起那些人,反倒讓您失了身份。」

    水溶則笑嘻嘻的說道:「這話我不愛聽,走,咱們一起過去,也認識認識你的街坊鄰居。」早就聽雪空聽說有個書生很討厭,今兒倒是湊巧,去會會這個讓雪空都頭疼的傢伙。

    說著,他拉著她的手卻向前面的店舖門口走去,下意識裡,他希望她能夠和他一起走出去,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極為坦蕩的走過去。

    黛玉猝不及防的被他拉著出了裡間,剛到前面的廳裡,便聽見門口有人說道:「咦?這家剛開的繡莊,價格肯定實惠,不如我們進去瞧瞧。」

    水溶一愣,屋子裡留守的洗墨已經迎了上來,打千兒請安,低聲道:「奴才見過王爺。」

    「去,招呼客人進來選東西。」水溶卻微微的笑著,拉著黛玉的手閃到一邊。開門的第一樁生意呢,總要討個好綵頭才行。

    但是,當黛玉看清楚進來的兩個人時,卻又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喃喃的叫了一聲:「寶姐姐?」

    不錯,來人正是寶釵。陪在她身邊的還有薛姨媽。她們母女正是來挑繡品的,因為寶釵和寶玉的婚期近了,有些東西她們自己繡不來,總要出來買幾樣。也是圖這個新開業的店舖便宜才進了這道門,卻不想會在這裡遇見黛玉。

    寶釵聽見一聲極為熟悉的『寶姐姐』,便不由得轉身看過來,當她看清楚那邊角落裡站著的就是黛玉時,也忍不住驚訝的叫了一聲:「哎呀!竟然是林妹妹!你怎麼會在這裡呢……」說著,寶釵便快步走過來,卻在黛玉面前幾步之外驟然停下,抬眼看著站在黛玉身旁的那個男子。

    寶釵一時被他冰冷的目光和華貴的氣質震撼到,怯於自己如今的落魄,不敢再向前一步。

    水溶卻不說話,只是平靜的站在那裡。來人看來是黛玉的熟人,說不定是寧榮二府之前的那位小姐。她們姐姐妹妹的稱呼,如此熟悉,他肯定是無法插嘴的。

    寶釵只覺得這男子似曾相識,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從哪兒見過。且又心繫面前的黛玉,於是含笑問道:「妹妹,你現在好麼?」

    黛玉見寶釵驀然止步不前,便往前走了兩步,拉著寶釵的手,微笑道:「還好。寶姐姐怎麼樣?」

    「勉強能過下去罷了。」寶釵說著,便低下頭去。

    薛姨媽已經走到了近前,一邊笑著看黛玉,一邊又深深一歎,說道:「林丫頭的氣色倒是好了許多。到底是北靜王府上與眾不同,你的病如今全好了吧?」

    黛玉聽了薛姨媽的話,便忍不住回頭看了看水溶,又回來淡淡的笑道:「姨媽,我現在不住北靜王府。我跟大嫂子和蘭兒她們住在一起呢。」

    「什……什麼?」薛姨媽一時愣住,不解的看了看黛玉身後的水溶,雖然不知這個男子是誰,只是看他的衣著打扮便料定不是凡人,難道這林丫頭又跟了別的貴胄公子?可她怎麼又跟賈蘭娘倆湊到一塊兒去了呢?

    寶釵卻歎了口氣,問著黛玉:「你同大嫂子住在一起,她如今還好吧?」

    黛玉心想寶釵自然是知道李紈母子被王夫人攆出來的緣故,只是此事礙著大家的臉面,自己卻不好揭破,於是只淡淡的笑道:「還好。我們二人合力開了這個繡坊,寶姐姐有什麼需要的儘管開口,不知你大喜的日子是那一天?也不知道舅母會不會給我們一張請帖,請我們去吃喜酒?」

    寶釵滿心裡也想不到如今的黛玉會是如此灑脫,當年為了寶玉她跟自己冷嘲熱諷,自己對她也是用盡了心機。卻想不到如今竟是這種境況。自己費盡心機掙來的,卻是人家不屑的。再看一眼黛玉身後的男子,那人雖然冷漠,但卻在看黛玉的時候滿眼柔情,那寵溺毫不遮掩的氾濫著,只是這個小妮子卻渾然不覺。

    寶釵只得端莊的笑著,把這些苦澀都咽在肚子裡,做出一副新嫁娘的樣子來,高興地說道:「日子定在三月裡。太太是妹妹的舅母,如今又有大嫂子和你同住,相比一定會請你們過來的。如今我和母親不過是隨便轉一轉,看了這家新開的繡莊,想著說不定能有喜歡的東西買回去。不想天下卻有如此巧事,居然進了妹妹的鋪子。」

    黛玉笑道:「既然這樣,姐姐就儘管挑吧。喜歡哪一件我送給你,算是我給你和寶哥哥的賀禮了。」

    之前水溶一直沒聽明白,不知道這個被黛玉稱作姐姐的姑娘是什麼身份。此時他聽見這句話,終於明白來的這個女子便是寶玉未來的妻子。他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忍不住上前一步悄悄地握住黛玉的手,果然如他預料中的冰涼。於是水溶沉聲叫了洗墨過來:「好生陪著姑娘挑選,不管挑上哪件只管拿去。我們有事先走了。」

    ------題外話------

    親們,珠的本本壞了,今天要去維修。明天的字還不知道在哪裡。真是各種暴躁啊!

    請牢記本站域名:g.xxx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