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一死,賈家真是雪上加霜。
原本就被抄的一乾二淨,如今又有老太太的喪事。一筆一筆的花銷竟是沒處去弄。幸好棺木和裝裹的衣裳都是早年預備好的。賈母也自己私存了一些體己,那些東西並沒有被抄走,好歹都還在賈母的屋子裡。
邢夫人和王夫人商議著,便把那些東西都收拾出來,典當了不到一千兩銀子來發送老太太。
然銀子拿回來之後,眾人又都算計著自己將來的日子,尤其是邢夫人,原本就是個刻薄寡恩之人,如今家道落寞了,賈赦和賈璉俱被流配三千里,她想著自己將來的日子無依無靠便更是愛財如命。
王夫人面上不怎麼樣,心裡也是恨得要死,老太太的事情原本就是大房出面打理,她見邢夫人剋扣銀兩,便把一肚子的火氣都撒在他人身上。鳳姐兒平兒自然是不消說的,連賈政也捎帶著聽了些難聽的話。
然賈赦還在獄中,老太太的喪事又不能不辦。賈政只好硬著頭皮出面,把族中代儒等長一輩的人請了出來,逼著邢夫人把銀子拿出來方才把老太太喪事上的事情支應開來。
而鴛鴦被王夫人賣出府去之後,便不吃不喝,後來終於尋了個沒人看管的空隙解了腰帶自縊身亡。之前她曾發下毒誓說自己這輩子只服侍老太太,如今賈母一去她便跟著去了,也算是應了自己的誓言。
只是可憐她一個被賣出去的丫頭,屍首只被買家胡亂處理了完事,最終連個墳頭都沒有。
黛玉自從那日夢中驚醒,便感覺到賈母已去。心中想著自己在這個世上果然是再也沒有了依靠,連外祖母這樣的親人也沒有了。心中更加傷心。
不過,賈家眾人罪名一定,黛玉便再也不用隱瞞身份。水溶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回王府後便把黛玉之事回明太妃,縱然被太妃狠狠地罵了一頓,也終究是把黛玉給留了下來。
這日,水溶瞧著太醫進來給黛玉診了脈,又開了方子命洗墨出去抓了藥,回來交給小廚房仔細的煎上。
黛玉靠在床上,見水溶並不急著走,便多看了他一眼。
水溶便問:「有事?」
黛玉遲疑,心中思忖著該如何同他說。
水溶見她不語,便輕歎一聲走到床前,說道:「太醫說你的病也沒什麼大礙,好生養著,過了這個冬天也就好了。」
黛玉聽了這話,又想起賈母,眼中淚水又漸漸地蓄滿。
水溶皺眉,問道:「你到底有何心事?為何又不說?總是讓人猜來猜去的,很是傷神。」
黛玉便哭著問道:「請問王爺,我外祖母可否安康?」
水溶一愣。賈家的老太太去世的事情他原是聽說了的。只是想著黛玉如今在病裡,若是讓她知道定然會鬧著出去,倒不如瞞著她等事情過去順便提及,再不濟只去城外廟裡給她上一炷香,燒些紙錢也就罷了。卻不曾想黛玉此時卻像是感應到什麼似的,認真的問了出來。
黛玉見水溶愣住,便越發印證了自己的猜測,索性轉過身去伏在枕頭上嗚咽起來。
水溶便越發煩悶不堪,便重新耐著性子坐下來勸道:「你且別哭。如今他們雖然罪不至死,但這種結果對老太太來說無意識致命的打擊。如今她去了,倒是少受些罪孽。你那日夢中哭醒叫老太太的時候,想必已經明白了。不管你怎麼打算的,都要先把身子養好。如今你床都下不去,多說什麼都是無用的。」水溶說完,便呆呆的坐在那裡瞧著她。
黛玉果然哭了一陣子便停了下來,只是面朝裡躺著不說話。
水溶知道勸也沒用,便起身說道:「我的話你好好想想吧。之前你放在散花寺裡的東西我叫人都拿回來了。都放在這裡。等你好些,自己下了床再收拾吧。」說完,水溶便轉身出了房門。
黛玉聽見說自己落在散花寺的東西都已經被拿回來,心中便倏地一軟,緩緩地轉過身來看時,水溶已經轉過身去。她只透過朦朧的淚眼看著他修長挺拔的青墨色背影轉過拿到鏤空雕花的烏木屏風匆匆離去,原本滿滿的胸口便頓時空了下來,彷彿一片無垠的雪野,空曠的一點顏色都沒有,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水溶從靜宜別院出來,並沒有急著回王府。而是直接去了一家並不起眼的酒樓。
他原本就是微服出門,此時帶的隨從也不多,嚴冬時節京城內冰天雪地,行人也極少。並沒有什麼人注意一頂從城北僻靜的巷子裡轉出來的轎子。
進了酒樓之後,水溶直接上樓上的雅間。一道墨色身影閃過,把酒樓的老闆嚇了一跳。拍著胸脯說道:「哎呦餵這位爺,您這是打哪兒冒出來了……」
墨風回頭冷冷的看了那老闆一眼,老闆立刻閉嘴。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兒。
水溶看了看身後的小廝,那小廝從腰間的荷包裡拿了一塊銀子扔給老闆,吩咐道:「我們爺借你這塊兒地方說幾句話就走,茶水酒菜一律不用。」
「喲,奴才謝爺賞賜。」老闆很是識趣,拿了銀子走人。
墨風進了雅間,給水溶行禮。
水溶只淡淡的問道:「事情辦得怎麼樣?」
「回王爺,那兩個丫頭屬下已經叫吳莊頭買下來了。那個小的倒也罷了,只是大點的丫頭不吃不喝,一直哭。王爺再不說怎麼處置這兩個人,只怕用不了幾日她就算是餓不死也要哭死了。」
「哪兒那麼多廢話!」水溶冷聲說道,「把她們兩個送到靜宜別院去。」
「喲!又是送到靜宜別院去呀?」墨風邪氣的笑笑,又躬身行了個禮,準備退下。
「慢著。」水溶眉頭微皺,無奈的歎了口氣,「後日我要去賈家弔唁史老太君。」
「喲,王爺,這種時候……您不該去那種地方吧?」
「我只是告訴你一聲,後日把賈家周圍的閒雜人等都給我清理乾淨了。我不想會有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攪得心裡不痛快。沒有根你請示的意思。」
「……」墨風哀怨的看了水溶一眼,說道,「王爺,老太妃那一關您也過不去。您可要想清楚了。」
「哪兒那麼多廢話!」水溶冷冷的瞪了墨風一眼。他怎麼會不知道太妃是絕不會准許自己去賈家呢?可是今天瞧著她那份光景,是必然想去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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