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離抿著唇,胸口微微起伏,緩緩轉眸看向他。
她很想問問他,他這般作為,這般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可陌千羽的樣子卻是嚇了她一跳姣。
那一雙死死盯著她的鳳眸佈滿猩紅,妖嬈妍艷,似乎下一刻就要滴出血來秈。
她的第一反應以為他是盛怒。
可是下一瞬,卻又驚覺不對。
盛怒的確是盛怒,從他緊緊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便可看出,可是,除了這些,還雙面潮紅,眸光熾烈晦暗,就像是酗酒微醺的醉態,大冷的天,光潔的額頭上還籠著一層濛濛薄汗。
「炭火太旺了,奴才替皇上將窗戶打開。」
門窗緊閉,房中央暖爐中的炭粒子又盡數燃盛,溫度的確有些高,而且這樣密不透風,也極易引起頭暈目眩、身體不適。
夜離一邊說,一邊撿步作勢就要前去窗邊,可一腳還未落下,腰身陡然一重,驟不及防的她想要提氣穩住身子,可根本不及對方來勢洶洶的力道,她的身子被捲起,一陣天旋地轉之後,重重跌倒在矮榻之上,男人的腿上。
她一驚,連忙想要起身,陌千羽的動作卻比她更快,大手直接抓住她的腕,將她往自己面前一拉。
力氣大得驚人,動作也粗魯得要命。
夜離只覺得自己的手骨幾乎要被他捏碎,而因為過猛的拉扯,她的鼻樑甚至直直撞在他堅.硬的胸口之上,痛得夜離瞳孔一斂。
「你——」她抬頭,額頭又撞上對方的下頜。
她再次吃痛蹙眉,而對方似乎渾然不覺痛,一瞬不瞬地凝著她,炙熱的呼吸變得粗重。
也就是這時,她才猛地意識過來。
陌千羽分明是中藥的症狀。
或許這就是太后讓她表忠心的事。
很快就到了觀鯉的時辰,大臣們都會過來請陌千羽,然後讓眾人看到陌千羽跟她正在行苟且之事,讓陌千羽當眾違背自己曾經三年內不碰女人的誓言,毀其形象,讓百官們對其心生失望?
只是,陌千羽是帝王,給帝王下.藥,這是多麼惡劣的事情。
就算她是太后,也未免膽子太大了吧?
還有一點,讓她跟陌千羽……太后難道知道她是女人?
不,不可能,太后不應該知道她是女人。
那為什麼又這樣安排?
太多的想不通,而此時也容不得她去想通,來自陌千羽的壓迫感就在眼前。
掙扎著想要在他懷中起來,可對方的大手就像是鐵鉗一樣,將她禁錮得無法動彈。
見男人盯著她,死死地盯著她,嗜血的紅眸中風起雲湧,似是在極力克制,卻又極度崩潰,完全克制不住的樣子,夜離急了。
「皇上,你要冷靜,你聽奴才說……」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男人滾燙的唇就沉沉壓了下來,將她後面的話盡數堵在了喉間。
「唔~」夜離驚懼地睜大眼睛。
搖頭,她拚命搖頭,想要擺脫他。
可她的動作卻似乎更加激怒了對方,對方直接捧住她的臉,將她的唇咬在口中,用力的擠壓吮碾。
凌厲的痛感從唇上傳來,夜離感覺到那日破皮未好的地方似乎再次被剝了一層皮,她甚至感覺到了有淡淡的血腥在兩人相交的口中瀰漫開來。
「皇…….上…….」
她一邊被動地承受著他的瘋狂,一邊做著無謂的掙扎,一邊痛苦的嗚咽,試圖將他喚醒過來。
他們不能這樣。
絕對不能這樣。
陌千羽登基才一年,根基尚淺,當初為了穩定民心,他才指天明誓,表明自己的決心,帝王金口玉言,一諾千金,怎麼可以讓其今日當眾自違誓言,自毀形象。
還有,若是被大家看到他們兩人這樣,也定然會懷疑到她女扮男裝的身份上來。
到時後果不堪設想。
她想逃,她想離開,趁武百官還未出現之前趕緊
離開。
可是,陌千羽又豈會讓她如願。
她越掙扎,他越瘋狂。
就像是一隻不知饜.足的獸,喘著粗氣、狠狠地汲取著她唇齒間的每一寸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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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內,太后看著院中慢慢集合的眾人,盈盈從軟席上起身,邊上的常喜見狀,連忙躬身上前虛扶著她。
「走吧,時辰到了,該是看好戲的時候了。」
太后眸底蘊著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意,蓮步輕移,常喜亦步亦趨跟在邊上,兩人順著亭石階,緩緩拾階而下。
常喜當然知道,她所說的好戲,並不是指觀鯉,而是指……
「娘娘,奴才有些不明白,這夜大人雖說跟奴才一樣,是個太監,可終究也是男人,讓他跟皇上……」
常喜小心翼翼地問著心中疑問,話未說完,太后側首瞟了他一眼,紅唇的唇角略略一斜:「就是因
為他是男人才有意思。」
常喜聞言,便更加不懂了。
「恕奴才愚鈍…….」
「你想啊,這世上,男.歡.女.愛,本是常情,皇上是個正常的男人,正風華年少、朝氣蓬勃,若跟一個女子行床.笫之歡,充其量也就是違背了自己當初的誓言,退一萬步說,也算是正常男人的需要。而若是讓天下人知道,皇上之所以當初會立下不碰女人、三年不納妃嬪的誓言,卻是因為他喜歡的是男人,有龍.陽.斷.袖之癖好,你想,百官們會怎麼看,天下人又會怎麼看?哪種情況更加惡劣?」
常喜怔了怔,恍然大悟。
「娘娘睿智,此招高明啊。」
太后唇角的笑意更加濃郁了幾分,卻又在下一刻,一點一點冷凝起來。
陌千羽,既然你不將哀家放在眼裡,哀家自是也不會讓你這個皇位坐得稱心。
你就等著哀家慢慢地、一點一點將你毀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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廂房裡一片火熱,兩人如火如荼。
陌千羽一邊吻住夜離不放,一邊將她瘦小的身子大力揉進懷中。
髮帶散了,腰帶斷了……
他一個翻身,將她重重壓在下面。
夜離身子顫抖得厲害,心裡同樣慌亂害怕到了極點。
她想喊外面的霍安,可他一直以吻封緘,不給她一絲喘息之機。
她想推拒,她想弄出些大動靜,可雙手又被男人鉗住,禁錮在頭頂,男人靠自己頭的力量,將她重重吻壓在軟枕上。
腦袋深陷軟枕中,她看到邊上暖爐中的炭火燒得紅亮紅亮,刺灼人的眼目,其中有一小塊炭粒子融化得極快,發出「呲呲」的細響。
夜離瞳孔一斂,豁然明白過來。
原來太后用的是「君悅香」。
此香無色無味,功效等同於媚.香,卻只針對男人,也就是說,此香只對男人有效,所以得名「君悅」。
而此香並不常見,很多人不知,她也是因為在後宮做了太監幾年才知道這些。
聽說,此香來源於長年在外作戰的兵士,軍中無女人,兵士們私下就用此香催.情自己,男.男.相.慰。後宮的有些年輕太監們暗地裡也會偷偷用此香來雙雙慰藉。
而因為此舉有傷風化,所以被嚴令禁止,此香也被列為禁香,從此在世上消失。
可實際上,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此香不斷改進,最後就變成無色無味,燃過之後不留任何殘痕,沒有一絲蛛絲馬跡。
她終於明白,為何陌千羽如此失控,而自己全然清醒,只因她是女人,此香對她無效。
她同樣明白過來,為何太后並不知道她是女人,卻讓她來了,因為太后要的就是這樣男.男.苟.且的效果。
她還明白了為何太后膽敢如此對一個帝王。
因為燃過之後,根本查不出來,就算陌千羽說有人對他用藥,眾人也只會是懾於帝王威嚴而表面相信,心底也定然不會相信。
夜離皺眉嗚咽著,用眼神示意陌千羽停下來,她想告訴他
,快,快趁那塊仿著木炭樣子的君悅香還沒燃盡之前,將其滅掉留下來作為證據。
然,此時的陌千羽又豈會放過她?
夜離睜著絕望的眸子,眼睜睜看著那一塊炭粒子頃刻之間化為灰燼。
「呲——」布帛撕.裂的聲音,她看到一抹青藍被拋起,在空中跌宕,委於地上。
那是她的外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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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和襄太妃盈盈在前。
武百官緊隨其後,鳳府主人鳳影墨則是在邊上給大家指引著路,一大隊人浩浩蕩蕩往帝王休息的廂房而來。
襄太妃眉眼含笑,端莊高貴,嫻靜而走。
太后眼角虛光輕瞟身側女人,又掠過旁邊鳳府男主人,同樣唇角一勾,眉眼含笑,雍容華貴。
今日這場戲,看的人還真不少呢。
不知等會兒,看到自己身為一國之君的兒子,跟一個太監苟且,襄太妃這個母親是否還能笑得如此恬淡?
還有鳳影墨。
她最討厭這種長得俊美、聰明睿智、卻從不將她放在眼裡的男人。
這也是她選擇今日在鳳府陷害陌千羽的原因。
她想過了,君悅香不留殘痕,而且中香者香力過後也看不出異樣,就算陌千羽說自己被人下.藥,也必定沒人會信。
香塊投於炭火中燒得極快,無色無味,很難被人發現,夜離她都沒跟他講,也不一定能發現。
就算真的不巧被發現,留有證據,她也不怕,沒人證明是她,夜離是她的人,正是見證他忠心的時候。
退一萬步說,就算夜離胳膊肘朝外拐,她也可以一口否認。
畢竟,這是鳳影墨的府邸,廂房中的一物一件,都是他在安排,沒有人比他更有機會。
要懷疑,也應該是先懷疑鳳影墨這個主人才對。
這般想著,腳下的步子就越發輕盈了幾分。
而與此同時,鳳影墨一邊信步而走,落落大方地引領著眾人,一邊眼梢輕輕掠過人群。
搜尋未果後,又環顧了一下四周,眉心微攏。
很快,一行人便來到了陌千羽休息的房前。
手執拂塵立在門口的霍安見狀,連忙轉身,正欲回稟房中之人,卻不想就在轉身的剎那,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麼,猛地一滑,整個人陡然失去平衡,朝前撲踉而去,正好撞在房門上。
「砰」的一聲,房門被撞得洞開。
房中場景一覽無餘地落入眾人眼簾。
屋內有兩人。
一男一女。
男人便是他們要迎接的帝王陌千羽,正坐在矮榻之上,眸色帶著猩紅,薄唇緊緊抿成一條沒有弧度的直線,胸口起伏震盪。
似是在盛怒發飆,又似是在壓抑隱忍。
而在他的腳邊地上,跪著一個女人。
披頭散髮,薄毯裹身,赤著光足,勾著腦袋,瀑布一般的青絲將她的臉幾乎盡數遮擋,看不見真容。
目光觸及到那跪在地上的女子,鳳影墨瞳孔一縮,眸色轉冷。
太后唇角笑容一斂,露出微微訝異的表情。
眾人震驚。
怎麼回事?
什麼情況?
百官們先是石化,片刻之後又面面相覷,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可大家都是明眼人,看那女子打著赤足、裹著薄毯、披頭散髮,不用想都不難猜測屋中發生了什麼。
可他們的帝王不是說,三年不近女.色嗎?又怎會在他府做如此之事?
全場四寂,眾人都不知道還要不要恭迎前去觀鯉,一個一個徵詢的目光看向太后和襄太妃。
太后眸色深深,襄太妃秀眉微蹙。
「霍安!」帝王最先出聲打破了沉默。
正在一頭霧水的霍安回過神來,立馬躬身上前。
在
經過跪在地上的女子時,更是疑惑地多看了一眼。
他,他,他明明放的是夜離進來啊。
雖說跟他一樣,夜離是個閹.人,卻終究還是個男兒身,怎麼,怎麼現在跪在這裡的是一個女人?
這,這……難道他老眼昏花了不成?
心中疑惑不淺,可現場氣氛凝重,他又豈敢貿貿然多言?
戰戰兢兢來到帝王身邊,帝王作勢就要從軟榻上起身,他連忙伸手去扶。
就在那一扶一站的瞬間,他忽然感覺到手心一動,他一怔,旋即就意識過來,是帝王趁人不注意、不動聲色地將什麼東西塞到了他的手中。
五指一收攥緊,他同樣不動聲色攏進袖中。
眾人的視線更多的鎖定在跪在地上的女子身上,他們很好奇,此女到底是誰,只有鳳影墨一人看到了帝王跟霍安之間那微不可察的小動作。
「鳳影墨!」帝王站定,眸光沉沉看向長身玉立在門口男人。
鳳影墨一怔,舉步上前,可還未行近,地上的女子卻驟然開了口:「皇上,此事跟鳳大人無關,都是夜靈鬼迷心竅,一時糊塗所為,夜靈甘願接受任何責罰!」
夜靈?
夜靈!
眾人驚錯。
此女是夜靈?鳳府女主人夜靈?鳳影墨的新婚妻子夜靈?
鳳影墨腳步一滯,停在當場。
卻又在下一刻,疾步上前,伸出手指一把鉗住女子的下巴,將她的頭抬起。
因為這個動作,原本垂墜在兩頰的青絲滑到肩側,露出女子眉目傾城的臉,可不正是與戒坊坊主夜離有著一般容貌的同胞妹妹夜靈。
鳳影墨瞳孔一斂,眸中冷色昭然。
夜離被迫與他對視,他的黑瞳深絞著她,那一刻,她發現,他眼中的怒意就像是暴風雨前夕天邊的烏雲,迅速凝聚、寒氣傾散而出,她心頭一顫。
第一次,她第一次在這個男人眼中看到這種強烈的情緒。
她知道,他怒了。
她也知道,他肯定會怒。
即使無關情愛,夜靈終究是他的女人,在他的府中,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的女人和別的男人……
他如何不怒?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落在她下頜的五指一點一點收緊的力度,她盡量不讓自己吃痛皺眉。
見鳳影墨一直捏著夜離的下巴不放,帝王眸光微斂,再次沉聲喚了他一聲:「鳳影墨!」
鳳影墨依舊捏了一會兒,才鬆了手下之人,緩緩轉身,對著帝王微微一鞠。
「朕在你府……」帝王.剛一出聲,又一次被女子打斷:「都是夜靈的錯,是夜靈心胸狹窄,不該誤會鳳大人大婚那日給沈姑娘度氣是對沈姑娘有情,竟想著假意勾.引皇上如此荒唐之舉來氣鳳大人,好在皇上英明,及時將夜靈罵醒。是夜靈被嫉妒沖昏了頭腦,一時鬼迷心竅,做下此
等不知廉恥、有失婦道之事,夜靈自知罪孽深重,不奢求原諒,請皇上責罰,請鳳大人休了夜靈!」
眾人震驚,也終於明白過來大概發生了什麼事情。
就是這個女人以為鳳影墨跟沈妍雪有情,想氣他,所以,故意將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做出跟皇上有關係的假象來報復鳳影墨?其實兩人什麼也沒發生。
難怪今日稱病呢,原來是有此一舉啊。
只是此舉,還真不是一般的糊塗啊,如她自己所說,罪孽深重,竟然連天子都敢惹。
雖跟此女接觸不多,可從那日大婚可以看出,此女也並非不懂分寸、不知輕重之人,怎會有如此荒唐舉措呢?
百官中一些心思細膩之人不免多想了開來。
多想之後就不免瞎猜起來。
或許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或許問題的關鍵在最後一句吧。
請鳳大人休了夜靈。
或許她如此駭人一舉,是為了那一紙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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