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一雙空洞的眼睜得大大的,無神的看著面前的十里桃林。
風聲,花落的聲音,小鳥降落枝頭是的聲音,她的一雙耳都可以聽的清清楚楚的,鼻間滿滿是桃花的芬芳,夾雜著海水的濕潤。
自己接下來要怎麼做呢?她輕輕的將手搭在自己的小腹,那裡正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可是,寶寶的父親現在在哪裡呢?
想到那個和她一樣愛著師傅的男人,她知道葉菩提是性命無憂的,但是他看師傅的眼神,讓她心中一悸。
自己要怎麼辦才好,怎麼辦才好?為愛而戰,勇敢的同釋迦摩尼做鬥爭?還是靜靜的呆在這東海桃林,聽天由命什麼也不做?
孤立無援的月白,迷茫而又徘徊。
但是很快兩個想法都被她自己否決了,自己不能順其自然什麼也不做,也不能現在就帶著球踏上尋夫路。
自己的身子,她是知道的。
就像是一個破碎的瓷器,用靈藥粘了起來。
是的,從自己雙眼失明的那天起,她便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身體內的靈力與生機再不斷的流逝。如果自己貿然的前行,孩子,不一定能夠經受的起這般折騰。
月白想到自己的孩子,以後會有何師傅一樣溫潤的眉眼,一樣如玉的氣質,剛出生的那會軟軟乎乎的小手,咿咿呀呀的吐著泡泡,心中便是柔軟一片。
孩子的名字要叫什麼呢?她無神的大眼彎成了一條線的模樣,很是高興的想著,自己沒有什麼見識,還是讓師傅取吧。
師傅要是見到一個他翻版的小包子,一定也會樂得不行吧。
「影,能將屋內的黃色的緞面幫我拿來麼?」月白開心的問道:「我想給小寶寶再做一件小褂子。」
縱然眼睛不便,但是月白還是幻想著自己的寶寶穿著自己縫製的虎頭鞋對襟的小褂子。()腦袋上帶著一個南瓜帽虎頭虎腦的樣子。
「嗯——」影一聲悶哼,身子受創搖搖晃晃的的扶住一顆桃樹,「噗」一口血噴了出來。
「影?」月白急急的站了起來,倉皇的問道:「你怎麼了?」
她伸出一隻手,另外一隻手杵著一根盲杖急急的朝聲音的來源探著。
「主子…快…快離…」影話語未完,靈力不支瞬間化作一道黑影,飛入月白的影子裡,已是被打回原形。
「影?!」月白一慌,心中的不安越擴越大。
「妹妹好閒情,竟是尋了這麼一個地方修身養性來了?」女子高傲冷漠的聲音傳來。
這聲音。月白心中一緊,是辛梓。
瞬間女子高貴美艷的模樣出現在了她的腦海裡,雍容華貴亦如一朵盛開的牡丹花一般。
辛梓裊娜的走向月白。眼角的餘光不經意瞟到了石桌上的裝在繡籃裡的虎頭鞋。
「喲!」辛梓故做詫異的說道:「妹妹這是在替誰家的小孩做鞋子呀?」
月白抿唇不語,手卻是不自主的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尊神不在此,辛梓便毫不掩飾眼裡的妒忌,眸子一轉,咯咯笑道:「哎,說來姐姐也有見好事同妹妹分享呢?」
伸出塗染滿丹蔻的包養極好的雙手。拉著僵硬的月白坐下,就像是體己的姐妹一般對著月白絮絮叨叨。
「說來姐姐也懷孕快三個月了,聽老君說著身子重得人要好好的調養,一日裡新鮮的靈果不斷,最沾染不得寒意重的東西…」
月白聽著辛梓的話語,心中卻是愈發不安起來。
辛梓一陣嬌笑。接著說道:「話說妹妹同我家夫君也算是師徒一場,趕八月份我同葉大哥辦了婚禮,姐姐我可是要占妹妹一聲師娘的便宜呢。」
「什麼?」月白如遭雷劈。臉色刷的一下蒼白,緊緊拽住辛梓的衣袖:「相…他要同你結婚?」
月白的唇顫抖著,泛出灰敗的顏色,緊緊抓住辛梓的手微微顫抖著。
見到月白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辛梓心中舒暢極了。這個女人,要容貌沒容貌。要法力沒法力,偏生得了尊神的青眼相加,她憑什麼?
一個低賤的被尊神撿回來的小孤女,沒身份沒地位,憑什麼得到尊神不一樣的待遇?
想到葉菩提提起月白時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溫情,那是她未見過發自內心的溫柔,辛梓就恨得咬牙!
辛梓的端莊華貴的臉因為嫉恨而有些扭曲,可是這又怎樣,如今要嫁給尊神的,成為他明媒正娶妻子,接受滿天神佛仙人祝福的,只會是她:辛梓!
無論誰也不能阻止她,這個小賤人不行,佛祖也不行!
這是一場以愛為名的戰鬥,只有美貌與智慧並存,身份同樣尊貴的牡丹上神才能配得上葉菩提!
她並不認為釋迦摩尼會成為她最大的對手,反而,這卑賤的小蹄子卻是讓她危機感十足。
只因為,葉菩提心中的人是這個小賤人!
辛梓端莊嬌妍的臉上浮現一抹怨毒的笑意:「妹妹說什麼胡話呢?若葉大哥不娶我,姐姐肚中的孩兒該如何是好?」
什麼?孩子?師傅同辛梓的孩子?
月白胸口一悸,腦子裡嗡嗡做響,頓時心頭氣血翻湧險著暈死過去。
她記得那人站在雲頭,光華霽月微笑的對她說道「我會保護你的」……
她記得那人在米村時強制的帶走她,不復溫柔霸道的說著她只能跟他走……
……
她記得那麼多,記得一路去長安的路上,那人陪著自己逛著鋪子,為一天的柴米油鹽精打細算;她記得自己同他一起莫名穿越異界位面的日子,她記得那人的細緻的眉眼,提筆寫下家和萬事興;她記得那人在庭院中的樹下渾身狼狽的等著她回來,傷心欲絕的喚著她娘子……
這麼多的回憶,滿心滿眼,點點滴滴都是他的身影。
微笑的,失落的,狼狽的……
每個夜晚枕邊人淺淺的呼吸,那一次一次的纏綿,不!她不相信!
那人是他的相公啊,自己將全部心意都剝出來給他的相公啊,不會是這樣的,她應該選擇相信他。
一定是這個女人!妄圖使詐離間他們!
月白單手撐著桌子支撐住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深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心中的醋意和針扎過的疼痛,顫聲說道:「你同我說這些無用,除非是他親口對我說,不然我是不會信的。」
辛梓對於月白的回答有些詫異,隨及眼裡的惡毒更深了,也不顧平日裡端莊高雅的外表,譏諷道:「你一個小小的賤人,值得我去欺騙麼?」
「你!」月白氣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我說的有錯麼?如此卑微下作的女子,還妄圖攀龍附鳳!」辛梓笑得像是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舌。
月白渾身氣的發抖,語調哆哆嗦嗦的說道:「卑微又如何,我只是愛他,只是愛他……」
「愛他?」辛梓像是被什麼戳住了痛腳一般:「你憑什麼愛他?低賤如你,連說愛的資格都沒有!」
「不……不是這樣的……」月白的臉色一片蒼白像是從墳墓中爬出來一般,一雙本就無聲的眼瞪得大大的:「我愛他又有何錯,又有何錯……為何我沒有資格說愛他?」
辛梓冷哼一聲:「何錯?你的感情會帶給葉大哥困擾。」
葉大哥,竟是喚得如此親密,月白聽著,口中越發苦澀。
「會是困擾麼?」月白出聲,帶著哭腔。
辛梓似乎一下子變得良善起來,語重心腸的對月白說道:「唉,妹妹你也是個可憐人。日後有可能的話,我勸勸夫君把你納為妾室。」
她一字一句拉長了腔調,將「妾室」那兩個字咬的清晰無比,一副當家女主人的做派。
月白的心頭一瞬間覺得好笑起來,哈,妾室?她應該感激涕零麼?她將柔弱的腰肢挺得筆直,縱然身受打擊顫抖得厲害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但是她想告訴辛梓。
她月白,永不為妾!
看著面前的人強裝堅強得模樣,手指間的骨節卻是緊握泛白,辛梓不由抬袖掩唇嬌笑,一派如沐春風的感覺。
「哎,不過妹妹啊……」辛梓親熱的拉過月白冰冷的手:「進了葉大哥的家門可是天大的福分。不過姐姐醜話可說在前頭,這尊神的家門可不是不乾不淨的人可以進去的。」
辛梓此刻的表情,嘴角上揚帶著譏諷:「不知妹妹這肚子裡的孩子,是哪個男人的?」
「你!」月白雙眸瞪圓雙手護著肚子,一臉不可置信。
「妹妹就老實交代吧。」
「孩子是誰的與你何干?」月白反唇相譏。
「好!好的很!」辛梓的語氣似乎怒極:「沒想到妹妹如此不潔身自好,姐姐知道你是跟過葉大哥一段時間的。你可懂得天家尊嚴不容侮辱!」
辛梓說的義正言辭,冠冕堂皇。
滿滿是對尊神門楣的考慮,滿滿是對月白的厲聲指責。
月白氣得直發抖:「孩子是我的,容不得他人置喙。」
「哼!」辛梓甩袖冷哼:「孩子是你的!涉及了天家的尊嚴,這孩子就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