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5-20
後幾日北海郡一片安寧,張郃也度過危險期,整個人清醒過來。
北海之戰到此暫時告一段落,只是在朱虛縣城之中,官吏百姓個個觀望,雖然冠軍侯先後擒獲張郃與高覽二將,又逼走原刺史田楷,已經取得最後的勝利,卻還是無人敢上前相迎,哪怕孔融出面相請,到最後來府衙參拜的人也寥寥無幾。
堂中三五人,張仲季已經先後認識了。
原孔融坐下主簿王修,原孔融坐下計佐邴原,原孔融坐下從事是儀,以及孔融的兩位心腹之人王子法與劉孔慈,可惜就是沒有看到那個他想見到的人。
張仲季居中而坐,劉備與孔融一左一右。
「使君坐下可有一人姓禰名衡?素聞此人大才,不知可否一見?」張仲季挨著看了幾眼堂下之人,一個個正正經經,不像是有三國第一狂人之稱的禰衡禰大嘴,不由得稍有些失望,只怕是年歲尚早,這禰衡還沒有結識孔融。
可憐他此次出兵北海,最初的起因就是為了尋找此人,眼下倒是南轅北轍了。
「此處並無禰衡此人,冠軍侯是否弄錯了,或者另有其人?」孔融正自臉色有些難看,他平日裡為人太過清高,交好之人不多,在北海許多年,推心置腹之人更少,更有甚者,各地長令或以路途遙遠為由,或以境內不安為名,此刻並無一人前來拜會。
可惡北海郡大小一十三處縣城,竟然沒有一處長令前來!能將一地之郡守甚至諸侯當到如此地步,孔文舉也算是獨一份,可見世上多是俗人,在意的只是油鹽醬醋茶,他這般高風亮節之人,恐怕也只能在秋風瑟瑟的時候感歎曲高和寡。
此時,感覺到丟人的還不只他孔文舉一個,張仲季也把羞澀燒到了心裡,這次到底是以他冠軍侯的身份相邀眾人,不曾想就來了這麼三兩隻!
這是全然不把他張仲季放在眼裡啊!
「臧將軍聽令,領本部人馬出城往西北方向前行,並效仿徐州風氣,對為惡當地的世家予以嚴厲打擊,敢於反抗者,抄沒三族!」張仲季本來帶著笑意的眼睛,驀然冷冽起來,不等臧霸回應,更是轉頭看向太史慈,下令道:「太史慈聽令,領本部人馬出城沿東北方向,一路推進到東萊,務必把各地縣城的長官給我一一撤換!」
「喏!」太史慈與藏霸都是神情一肅,互視一眼,按著劍柄先後離去。
這年頭,牆頭草是主流,卻最招人恨,張仲季想留一個清靜的地方給劉備,他那賊一樣的心裡,一直懷有一種莫名的情緒——他想試著給劉備一個機會,看看這劉皇叔能否像史上的曹劉一樣,待來日雄踞一方!
這算是一個要命的惡趣味,也是能預知未來的無奈。就此刻來說,堂下如王修、邴原、是儀等人都是孔融心腹,既然孔夫子暫且認定了他,這些人自然也會隨他回往彭城,但他心中卻並沒有得到人才的興奮感覺,只因為這些人都沒有太大的名聲,就想當然的覺得他們頂多是個十里之才,充其量也只能牧守一處。
可憐禰衡後來倒是很受人青睞,號為三國第一狂人,只是眼下卻不見蹤影。
張仲季搖搖頭,他來找孔融這裡找禰衡,自然沒安好心,只是於今郭汜這麼一鬧,他倒也不需要把禰衡這位兄台推到前台來替他擋槍,只看孔融與劉備的態度就知道,眼下這些忠義之人都將目光轉向了長安,那裡才是他們此時更關注的地方。
「張郃、高覽聽令!」張仲季特地看一眼尚未完全傷癒的張郃,這張俊義清醒之後,他特地過去見了一面,都不需要他開口相請,這張俊義已經被高覽說服,見了他親自前來,自是主動相投,自擊破袁術之後,哪怕他的身份是反賊,可這檔位卻高了一等,而彭城這些年的強勢也算是亂世一霸,對於這些武人來說,倒也是個好去處。
「領三萬步卒左右呼應,一路推進到臨淄,沿途受降各地駐軍。」
這三萬步卒有兩萬是田楷留下的人馬,還有一萬卻是河北的軍士,高覽選擇投靠之後,將剩餘的一萬多河北將士都招了過來,張仲季也大方了一會,都算在他二人名下。
「末將領命!」
張郃與高覽都有些意外,看這架勢,堂上之人是想趁勢拿下整個青州,而他們身為新附之人,能分得一些兵馬在手下就不錯了,沒想到還能單獨領軍出戰,一時心中一暖。
這種信任真的讓他們很是感動!
張仲季等這二人奉命離開,又轉頭看著孔融,「還望使君從旁協助,也好讓青州早些歸於一處,更讓百姓安定度日。」
「我自知道。」孔融應一聲,心中猶自記掛著長安一事,這些天見張仲季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此時實在忍不住再問一聲道:「可否先昭告天下,召集各路諸侯開春相會?」
他只想著像當初十八路諸侯討董一樣,四方漢臣齊聚一堂共討逆賊,豈不知今時不同往日,當年袁紹不過一渤海太守,如曹操也不過一雜號將軍,這些人尚有身為漢臣的自覺,只是十幾年過去,到了此刻,他們一個個都身為人主坐鎮一方,誰心裡面沒有一桿秤!
「使君若是有意,何不以聖人後裔的身份召集天下儒生,聲討那郭汜謀逆之罪,只要聲勢浩大,各路諸侯自然不可不管不顧,如此一來,諸侯合力討伐關中也是水到渠成。」
郭汜畢竟不比董卓,那時候董卓勢大,天下無人可比,是以大小諸侯合力討伐,猶自不得勝,到最後不了了之。而此時的郭汜雖然鬧得更歡,卻實力不濟,只曹操一路就能把他擺平,是以也用不著興師動眾。
只是看孔融咬牙切齒的樣子,張仲季也不好多說,總不至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說不定人家袁紹、曹操等人還和當初一樣一腔熱血,更容不得郭汜此人放肆,正自準備征伐一事也說不定。反正他是個反賊,天下已經亂成這樣了,再亂一些也無不可。
孔融倒是被他隨口兩句胡言給唬住了,集天下儒生聲討逆賊,對他來說這無疑是一件可行之事,當此時,天下有名望的儒者,如蔡邕、盧植、王允等人先後辭世,獨留他與鄭玄等三兩人苟活於世,只要南北呼應,做那引領風聲之事倒也是手到擒來。
這是一件他孔文舉可以做到的事情!
孔融只朝劉備示意之後,帶著他的心腹之人三兩步離開了大堂,他要去一封書信給鄭玄以及其他各地有名望的儒家子弟,更要匯聚一起,共同聲討長安謀逆之人!
張仲季看著他挺步離開,一時摸頭苦笑,看這孔夫子的模樣,只怕他是認真的,這事怎麼看都即將鬧得天下紛紛擾擾,竟然隱隱有些後悔給他支招。
自漢武獨尊儒術以來,百家爭鳴不復存在,而儒家子弟卻自此獨居鰲頭,幾百年過去,天下讀書人個個接收儒家文化的熏陶,當此時,一百個讀書人裡面有一個是法家、墨家之人就不錯了,而受儒家思想影響的人恐怕已經過了百萬之眾,這是一股很強大的力量,只要有人領頭讓他們醒過來,這就是一池擋在路途前方,讓人十分頭疼的沼澤!
過了自然一片坦途,而不小心失足了,可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張仲季竟然隱隱有些心寒,他來到此處可以說是一個心無所懼之人,一向只按著他自己的性子來,就好比今年,他徹底去了天子的權勢,更把百八十名老臣送到田地間耕作,這且不說,眼見郭汜於長安稱帝竟然還有一絲幸災樂禍的意思。
他這般行為如果被眾多儒家子弟看到眼中,那自然是要被罵的千古留名。
千古留名!這是一件身為半個讀書人很喜歡的事情,張仲季一齜牙,打了個驚顫,不由自主的想起未來的某一天,某人被做成石像跪在街頭,只要有人走過就會恨恨得噗一口口水在身上,再教育旁邊小孩一句:千萬不要和這個人一樣,不知道禮儀羞恥!
這無疑是一件敗人品的大事!他一想起來就不由得冷汗直流。
「仲季?仲季!」劉備一直在一旁等著他的吩咐,等了半響,卻只見他臉色一再變幻,不由得很是奇怪,忍不住上前低呼兩聲。
張仲季回過神,一時把心思都去了,要想被後人那麼對待,也不是一般人能幹出來的,他搖搖頭也就不再想這些了。
「仲季兄弟,你看我們幾個要做些什麼?」張飛上前一步,聲若洪鐘。眼見這裡站著的人都被張仲季指使走了,也就剩下他們兄弟三個還呆立在一旁,自然有些不滿。
「皇叔,你們這些日子收攏各處人馬,待過些時候我離了北海,這安撫地方一事自然由皇叔你一肩挑。」張仲季隨口應付一句,想來劉備四方奔波這麼多年,心中自有丘壑,而且他對安撫地方自有一套辦法,也就不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