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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99章 十年心結 文 / 聽風沐雨

    馬車內燃著一截沉香木,南楚凝神閉目,山林間的空氣有些稀薄,呼吸微微有些不順。

    「南楚哥哥,我們這是要去哪?」孩子的天性總免不了好奇,一路上,大病初癒的離軒已不知掀了幾次車簾,越到林深處便越是興奮。

    「咱們去看你夜哥哥……」南楚目光柔和,抬起手替他擦了擦額角的細汗,對於眼前這個孩子而言,失去以往的記憶未嘗不是件好事,不必再背負那些沉重的國仇家恨,永遠像這般無憂無慮……

    「夜哥哥?」離軒停下手中的動作,偏著頭想了好一會兒,「夜哥哥是誰?想不起來……」

    「別急,待會兒就能見到了。」南楚微笑,拉過離軒的手道,「小軒一定會喜歡他。」

    離軒顯得更為興奮,開始纏著南楚問這問那,「那個哥哥會抓鳥嗎?我想抓一隻給宮裡的奶奶解解悶。」說到這兒,他不由愣了愣,「啊,對了,我經常聽到奶奶念叨『夜兒』呢,就是這個夜哥哥嗎?」

    「是啊。」南楚目色一頓,隨即拍了拍離軒的小腦袋,「等你奶奶的病好一些了,便讓你們一家團聚,到時……你夜哥哥,你們,都會開心的。」

    離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嗯,大家都開心就好呢。」

    透過那一方離軒挑起的簾子往外看,一片青蔥山色。

    這裡,就是小夜選擇安定下來的地方……小夜,哥希望你,從此幸福一生。

    「啊,爹,爹,魚往那兒去了,快!快堵死那邊!」楚夜光著腳站在清澈見底的小溪裡,衣襟的下擺在腰間打了個結,儘管如此,全身的衣服都已經被水打濕了大半,連帶著發上也閃著晶瑩的水珠,此刻,他正貓著腰全神貫注的去抓溪裡的魚,琉誠逸當了大半輩子的王爺,壓根幫不上楚夜什麼忙,只等著楚夜喊什麼他便照著做,誰知,這猛然一動間不禁沒替兒子堵住缺口反倒驚跑了一大群魚,當下站在水裡不知所措。

    楚夜很是氣悶,「爹,我看您老還是上岸歇著吧,夜兒自己抓就成。」

    琉誠逸不自在的咳了幾聲,「混小子,你爹我在河裡捉魚摸蝦的時候你還不知在哪呢,跟我橫什麼。」

    楚夜頭也不抬的回嘴,「那是自然的,那個時候夜兒只怕還沒出生呢,不過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您也少來和兒子吹噓。」

    「你個混賬小子。」琉誠逸罵了一句,卻忍不住低聲笑了笑,趟遠了幾步,看著溪底游得自得的魚兒,不知覺中竟生出幾分少年時期的樂趣,乾脆也擼了袖子,興致勃勃的抓起魚來。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時近正午,兩人卻連一條魚也沒抓到,楚夜洩了氣,乾脆就著水坐了下去,托著腮無比愜意的瞧著水裡游的自得的魚兒。

    「怎麼這麼一會兒就沒了耐心。」逸王帶著無奈寵溺的目光看著兒子,正想走過去拉他起來,岸上倏然傳來一個清潤溫和的聲音。

    「笨小子,魚可不是這麼抓的。」

    一時間,楚夜的身子便那樣僵住了,唇角那點安然自若的笑意隱去。

    「啊,南楚哥哥,他們是在抓魚嗎?好好玩兒,我也要去。」離軒興奮的拍著手大嚷,當即也顧不上看南楚的反應,三兩下脫了衣服,『咚』的一聲便一頭跳進了溪裡。

    「軒兒……」猛一見到南楚,琉誠逸心頭一動,直覺以為他是來找自己報仇了……他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樂,真的不怕死了,可,和夜兒過了一陣平凡快樂的日子,心底難免有些不捨,幸好,還有軒兒,還有母后,也,還有他的哥哥……想到這兒,琉誠逸淡然抬首對上南楚的眼眸,卻意外的發現對方眼裡哪還有半分的仇恨,此刻那一雙清俊淡雅的眸子牢牢的定在夜兒身上,帶著深切的關懷與深深的寵溺……

    琉誠逸怔住了。

    「小夜,上岸來,哥哥教你怎麼抓魚。」南楚定定的望了水中的弟弟一會兒,忽的招了招手,含笑道。

    楚夜從水裡站起身,轉過臉,墨發滴著水,襯得他俊秀的臉頰一片蒼白,他偏過頭望了望不遠處一把摟了軒兒在懷的父親,軒兒在父親懷裡不安分的掙扎,他看不清這會兒父親臉上的神情,然而,他還是就那樣默默的看了他們一陣,終於,慢慢轉過身去,一步一步,往岸上哥哥的方向趟了過去。

    那裡,哥哥正伸著手,淺笑的望著他,無比耐心的等著他走過去。

    南楚另一隻手順便從一旁的樹上折了一截樹枝下來,待得弟弟走近了些,一把將他從水裡拉了上來。

    楚夜心裡一顫,下意識的閉了閉眼,等著那截枝條抽到身上……

    逼宮那一夜,自己動的那點手腳哥哥豈會看不穿,他一定,不可能再原諒我了……儘管,他曾說過放下那段仇恨。

    「看仔細了,其實要抓魚最簡單不過了。」南楚卻是突地扯了扯楚夜的臂膀,望向水中,聚精會神的望著水裡交錯著游來游去的魚兒,忽的手上發力,猛然將那截樹枝刺進了水裡。

    那截樹枝底端插了一條鮮活的魚兒,南楚笑著將它舉了起來,對楚夜笑道,「今兒個不如請哥哥喝個新鮮的魚湯,如何?」

    楚夜突然間覺得自己不知該做什麼反應了,哥哥他……究竟在說什麼?他說要留在這兒,和他們……一起用飯嗎?

    他能接受與父親在同一個屋簷下,同享一份午餐嗎?他,難道一點兒都沒有怪我,甚至,真的已經決定放下過去的仇恨了……

    「你放心,哥不會再找他報仇了。」似是清楚了弟弟心裡的想法,南楚將目光轉向水裡心有所思的陪著離軒玩鬧的琉誠逸,淡然一笑,「如果報了仇,爹娘他們還能活過來,那我絕對毫不猶豫要殺了他的,可……死者已矣,我該放下這些年的執念了。」

    楚夜揚眸,眸內折射出萬千光華,發自內心的笑了,「哥……謝謝你,為了我,最終選擇放棄了仇恨。」

    出乎意料的一餐飯,琉誠逸與南楚雖彼此間未說一句話,然而卻都圍繞著小夜與離軒,有了這兩座橋樑,這頓飯吃的很是和諧,離軒自是不必說,連楚夜的眉宇間都忍不住帶上一分難言的喜色。

    哥哥,父親……原來真的有這樣一天,我能同時擁有你們。

    離去前,南楚讓一同上山的影士將馬車上兩個箱子搬下來留給小夜。

    「這裡面的東西,哥哥留了十幾年,現在全部把它還給你。」南楚揉著楚夜額前的碎發,笑。

    「謝謝哥哥。」楚夜一臉驚奇的望著那兩隻看似簡單的箱子,心裡盈滿了期待。

    「小軒的身體雖然沒什麼大礙了,但還是帶回宮裡好好觀察一陣子吧,你若有心,隨時可以回宮去看他,還有你奶奶。」南楚頓了頓,忽的回頭對琉誠逸道,「不知王爺覺得如何?」

    琉誠逸一震,隨即點了點頭,苦澀道,「我早不是什麼王爺,如今你才是西麟帝王親封的楚王。」

    南楚笑了笑,不置可否的轉身,欲往外走。

    「等等。」琉誠逸忽的叫住他,「當年……你哥哥並沒有死……」

    南楚渾身大震,回過身臉色已是一片蒼白,「你,說什麼……」

    「當年……邢台上,我動了些手腳,最終還是不忍心處死蕪歌的孩子……」琉誠逸輕輕地歎口氣。

    大哥……他竟還活著?

    心底湧上一陣強烈的欣喜,心口一陣絞痛,南楚卻全然不在乎,盡力平穩著自己的呼吸,用他所能控制的最平靜的聲音問道,「他……他現在在哪兒……」

    琉誠逸搖頭,「我不知道……當初為了瞞過皇兄,他的傷一好我便讓他自己找一處地方安頓下來了。」

    南楚勾唇一笑,爹娘,你們看到了嗎……若孩兒不是因為小夜放過了眼前這個仇人,只怕這一生都不可能知道哥哥竟還活在這個世上……

    爹娘……如今的南楚只要知道哥哥在一處地方安安靜靜的活著,只要弟弟能夠一輩子再無憂慮的開心快樂,便什麼也不求了……你們在天之靈,一定能諒解孩兒,是嗎……

    南楚步出房屋,對著天空輕緩而笑,他還活著……真的很好……

    我的,大哥……

    楚夜一下子便打開了南楚留下的兩個箱子,一時間怔住。

    一隻箱子裡,幾個有些磨損破舊的小鼓,幾隻紙糊的風箏,一把精緻的小匕首,幾個瓶瓶罐罐……

    另一隻箱子,卻是滿滿一箱的衣物……

    楚夜怔怔的拿出來,在手中抖開……一件一件,大大小小好些件,皆是微微有些發黃,然而仔細一看便知那些都是從未穿過的……

    每一件事物,都反覆捏在手裡反覆摩挲。一張張小小的紙片,記載著這些東西的由來……

    「小夜的第一個生辰,我與哥哥尚在逃亡之中,他在哥哥懷裡餓的哇哇直哭,哥哥一點辦法也沒有,我覺得這小傢伙好吵,便偷偷拿了我們唯一的銅板,去街上買了一面小撥浪鼓,哈……他聽著叮叮咚咚的鼓聲,終於破涕為笑了,真是個討人厭的傢伙……」

    「看他嘴饞的樣子,沒法子只好給他買了糖葫蘆,面人,索性今天便讓他吃個夠吧……看樣子,要滿足這隻小饞貓,我得更加努力的賺些銀子了……」

    「咱們的銀子可不能隨便拿去買了風箏,只好自個兒替他紮了一個……這小子竟然嫌我扎的醜……呵,真是沒法子……」

    …………

    「他在息影過的好不好,我不敢去看,那裡長年累月的受傷,他一定受不了……特意配置了成效最好的金瘡藥,可猶豫了半天還是沒能送過去……息影,是不能擅自留藥的,我不想害他受罰……可今日,是他的生辰啊……」

    「我到底……在做什麼……明明是自己將他送去逸王身邊的,可看著他們父子這般其樂融融的樣子,心裡這樣不甘,這樣難受……罷了,他已是堂堂逸王府的小王爺,還會在乎我這幾套衣服……說起來,真不敢確定他長得多高了……」

    …………

    發黃的紙片,模糊的字跡。

    楚夜的淚一顆一顆的掉了下來……原來,他的每一個生辰,哥哥都是記得的。不管是在阻艱難的歲月裡,還是將他丟在息影不聞不問的日子,他都以這樣的方式疼愛著自己,思念著自己……

    原來,一直一直……他都有將他放在心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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