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肅殺,翠竹林一片靜謐。
「奪奪奪」三聲,暗器破空的聲音,帶起凌厲的風聲。
黑暗中,一道人影輕身躍起,不費吹灰之力便避了開去。不遠處的翠竹之上,留下三點寒芒。月色下,泛著幽異的藍光……
「呵……千方百計將我引來,卻用這玩意兒招待我,真真是令人傷心哪!」笑嘻嘻的聲音隨之響起,人影翩然落地,負手而立,姿態悠然隨性。
「黑衣衛首領夜息,果然臨危不懼,極具膽色,在下佩服,佩服!」一人自林後閃出,手執竹笛。一襲白衣,身形秀逸挺拔。
「嘖嘖…看身形還真與我家公子有幾分相似…」夜息一邊像模像樣的打量著來人,一邊毫不吝惜的稱歎。這個人只是在自己眼前一晃,便成功吸引了自己的視線,然後…讓自己心甘情願跟到了這片竹林。
真是……煞費苦心呢……
白衣人微笑,溫文爾雅。「要引夜息來此,只得出此下策啊。」白衣人環顧四周,「此處竹林到處埋伏著精準的弓箭手,而且,你的腳下隨處都可能有機關,一旦踩及,林中就會佈滿瘴氣……或許這會兒認個輸服個軟,我可以代表主子給您個痛快呢!」
夜息咬著嘴唇樂,「真是對不住,我夜息的心裡從來沒有認輸服軟這幾個字……」他說完最後一個字的剎那間,身影忽然毫無徵兆的拔地而起……
「嗖嗖嗖……」破空劃出的箭聲雨點一般激射而來,夜息身形猶如鬼魅,招式變幻間已是擋下一輪箭雨,一個欺身上前,人便晃到了白衣人身前一米處…夜息唇角邪魅的笑意點點,落地,身子微微前傾……
白衣人卻是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冷眼看著夜息落地後林中噴灑而出的黑色煙霧……
「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裡?」浮雲樓內,楚夜臉色臭臭的問道。()
「明天一早。」穎言好脾氣的回答。混亂之際,扮成小廝成功擺脫黑衣衛的監視,然而,誰也沒料到他們還是在浮雲樓內住了下來。
「還是捨不得你父親?」楚夜望著他眉間的神色,挑眉繼續問道。
穎言毫不遲疑的頷首,繼而笑意苦澀,「捨不下也沒法子,我注定不是他希望擁有的好兒子。我只想著能多陪著他一會兒,他不知道也無妨……」
「可是你就這麼跑了,宇文侯爺不還是會抓你回去?」
「他不會。」穎言緩緩站起身,「我這次的舉動一定傷到他了,他那麼驕傲的人,必定…不會再來找我。」
「讓你安下心來也好。」楚夜啪的轉了個身,目光投向窗外,「非默去安排離開的事宜,等天一亮咱們就立刻走。」
「好。」穎言淡淡而笑,心裡卻禁不住湧起一陣悵然若失的感覺……就這樣吧,父親,穎言……再不會惹您生氣了……
「首領,首領……」
黑暗中,有人不斷的呼喊,聲音急切,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顫抖。
啊…安靜一會兒好不好…我好累了,全身都好痛,讓我休息一會兒,只要一會兒,就好……
「首領,您醒醒,醒醒好不好?」稚嫩的嗓音,哭腔中帶著孩子氣。一隻手不停不停的晃動自己的身體。
「咳咳……」真的痛得受不了,夜息劇烈的喘息,一聲咳,點點血沫噴薄而出,飛濺在一眾黑衣衛的眼前。
他們都是在戰場上勇猛廝殺的男兒,本該至死心如鐵。然而眼前首領渾身浴血的模樣卻讓眾人一個個紅了眼眶,年紀尚小些的早已淚流滿面。
「首領,我們回侯爺那兒,我們回離國,我們還要一起並肩而戰……」年輕的黑衣衛小心翼翼的將夜息的手搭在自己肩膀,微一用力便要將他背起。
『磕啦』,清脆的斷裂聲。
「呃…」抑制不住的慘呼在脫出口的一剎那變成了悶哼,他這才驚覺首領右腿腿骨處插了一支長箭,貫穿了整條大腿。劇烈的疼痛之下,首領額上冒出的冷汗混著血水不斷的滑落,然而即使是這般的痛楚,他卻依舊未醒。
「無論是誰,屬下等一定會替您報這個仇!」咬牙,立誓。一眾黑衣衛跪地。
踏著一地的鮮血,眾人心內沉痛,懷著蝕骨的痛,銘心的恨,緩緩離開。
以一敵百,黑衣衛的首領夜息,在這片嗜血的竹林裡,一個人閃避著漫天長箭,濃烈的毒氣,攝人心魄的『音殺』之術……直到他的屬下們收到訊號趕來,他已渾身浴血……自然,在他面前,那些敵人也討不到什麼好處……重傷白衣領頭人,殺他近百名手下……這一戰,足以震驚倉皇逃離的白衣人,足以使這些源源不絕的刺殺者驚懼!
「右腿腿骨斷裂,內腑重創,且中了毒氣,這位爺怕是……」
坐在夜息床邊,宇文靖看著他慘白慘白的臉,回想起大夫的話,只覺渾身冰冷。從頭到腳的戰慄……夜息,自十三歲起就跟著自己的少年,永遠掛著他那玩世不恭的笑意…身為鎮守一方的侯爺,沒有人敢與自己開玩笑,只有他從不顧什麼身份,什麼背景,肆無忌憚的對自己笑鬧……在數十年的相伴追隨中,早已將他視為自己的親弟弟。對兒子們不曾有的放縱似乎都用到了他的身上。而立之年已是堂堂黑衣為的首領……一直以來,夜息都是他的驕傲!只是……他從來沒有對他說過,從來沒有……
宇文靖之間冰冷,撫上夜息斷裂的腿骨處,那兒,纏著厚厚的布條,血卻還是掩不住的往外流,浸染了整塊白色的布條。眼中澀澀的,夜息…一直是個驕傲的男兒,會忍受得了斷腿的打擊嗎?自己運功逼出他體內的毒氣,可為什麼……為什麼還是不醒……
我不該,我不該帶著你一起來麟國…為了找那個逆子…
那個逆子……宇文靖眼裡倏地冰冷一片。如果不是他,他鬧出了那麼多事,夜息怎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那個……逆子呵……我不會,這一次再不會原諒他……
「非默,這馬車是不是太張揚了些?」晨光微露,陰沉沉的天卻仍是有些壓抑,楚夜看著眼前裝飾豪華的馬車,不由疑惑。
「是公子吩咐的,他說扮成出遊的富家子弟最不容易引起懷疑。」非默躬身答話。
穎言收回望著浮雲樓的目光,回頭已是一臉溫和的笑容,「小夜就索性當一次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好了。」
「哼,小爺可不稀罕!」楚夜嗤之以鼻。卻是毫不拖延縱身躍上馬車。
「宇文侯爺他們還未離開?」臨上車前,穎言還是忍不住停下來問道。
「公子……」非默眼中劃過一絲猶豫,然很快雙眸已是一片平靜,「這會兒天還未大亮,宇文侯爺怕是打算待會兒再走。」
穎言轉過身來,「非默有事瞞我?」他的笑意還未斂去,依舊溫和的樣子。
非默沉聲片刻。南楚,他的主子曾經說過,要讓公子放下一切他所掛念的東西,只有讓他真的解決所有的牽掛、疑慮……想到此,他緊抿的嘴唇終是一鬆,歎了口氣,「公子,屬下昨日打探到,夜息大人受了重傷……」危在旦夕這四個字,他終是沒能說出口。
然而只是如此,穎言已經僵立在了原地,唇上血色盡褪……
短暫的寂靜,穎言筆直的朝浮雲樓奔了進去。孱弱的身體在那一瞬間似乎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
非默甚至還來不及回過神,公子早已不見了人影……
作者有話要說:虐啦虐啦!
夜息!接下來,是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