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附近到處是宇文侯爺的人,咱們怎麼助公子脫身?」
比起西麟皇城的官道,這一條林間小路顯然僻靜的多,道路旁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此時,一身勁裝的楚夜與非默隱於其間,看著那輛馬車不疾不徐的前行。
「那便要看他怎麼配合我們了。」楚夜揚起嘴角,蘭穎言這個人…必定不會讓他失望吧?他既能從宇文靖眼皮子底下飛鴿傳書給自己,必定早已料到會被宇文靖帶走……他這樣心思玲瓏的人,該猜得到自己下一步會做什麼……
「我們走。」楚夜目送著馬車離開他的視線,一反連日來的暗中跟隨,瀟灑的揮了揮手,從竹枝上一躍而下,身形卻是微微一頓,隨即恢復了常態。
身後的非默眼力卻是極好,將楚夜這短暫的一緩收在眼裡,劍眉微蹙,「少主子的傷還未痊癒?」
「我沒事。」楚夜緩緩一笑,「那傢伙的內力比我想像中深上許多。」
非默看了他一陣,轉了話道,「我們不再跟著公子了?這會兒去哪兒?」
「浮雲樓,我們,就去那兒。」楚夜眸中笑意點點,璀璨生華。
穎言手上拿著一個乾硬的饅頭,湊到嘴邊幾次,仍是皺皺眉收了回來。
「怎麼不吃?」宇文靖瞪了他一眼問道。
「我…我不餓…」穎言強笑了下,將饅頭放回去,靠著車壁,心裡有些發虛。
「我看是吃不下這樣粗糙的東西吧。」宇文靖冷哼著諷刺,「在逸王府裡山珍海味吃慣了,人倒也變得越來越嬌氣了!」
「我……」穎言漲紅了臉,小聲的道,「孩兒沒有……」
一個帶笑的聲音插了進來,「我說侯爺,誰也受不了每天啃這種冷饅頭填肚啊,咱們很快就要出皇城了,我看不如趁著這會兒找個客棧好好吃上一頓,順便好好休息一日,您看怎麼樣?」
穎言心頭一跳,抬眼卻見父親正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當即輕咳一聲,鎮定自若的將目光移到了車窗外。
「就你多事!」宇文靖看著兒子,低低的斥責一句,卻揚聲吩咐趕車的夜息,「我們找家客棧住一夜,明日起加快趕路的速度。」
「好勒!」夜息眉開眼笑,揚鞭,馬兒歡暢的跑了起來……
穎言帶些委屈的神色,心裡卻是感懷擔憂,複雜難言。想起父親每天不厭其煩的為自己換藥,嚴厲的面容卻掩映著笑意與溫和的雙眸…想起夜息多日來對自己的幫襯…想起,自己之前對父親的猜疑…
忽覺,滿生愧疚……
「想吃些什麼?」
正當他出神之際,宇文靖忽的問道。
「呃……」他微微一愣,隨即脫口而出一大串的菜名,「八寶野鴨、松樹猴頭蘑、墨魚羹、玉蘭片、拔絲山藥、糖燜蓮子……」他其實真的不是一個吃客,這些,好像都是楚夜愛吃的。
「打聽一下哪兒有這幾個菜。」宇文靖的臉色有些難看,揚手將一旁那明顯被兒子嫌棄的饅頭掃了出去,擦著夜息的衣領而過。
夜息縮了縮脖子,心想著看不出公子也是個懂得享受之人哪!呵呵……兒子會享受,老子生什麼悶氣?
夜息打聽之後,發現穎言說的那些菜名只有一家叫『浮雲樓』的酒樓還算具備,於是三人暫且在浮雲樓歇息。
在宇文靖的注視下,胃口不佳的穎言只能裝模作樣的、很努力的吃。明明碗裡還對的滿滿的,宇文靖還是不斷的夾菜過來,並嘲諷他道,「過了今日又得隨我們啃饅頭,真是委屈了大公子啊」,就這樣說得穎言塞進嘴裡的飯菜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鬧了個面紅耳赤。
於是,一桌三人,吃的最開心舒暢的,非夜息莫屬……
用完飯,天色已晚。宇文靖囑咐穎言早點休息,三人便各自回了房。
穎言躺在床上,心慌難安,輾轉了一陣,還是坐了起來。父親似乎對他佈置的防守很有自信,所以竟放任自己一個房間?還是,認為自己不會再逃離,抑或…不敢再逃離?而其實,除了滿心的不捨與愧疚,他心裡,什麼也沒想……
院牆外,伏著幾名黑衣男子。眼睛不動分毫的注視著裡間小屋的門。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有一名麻布衣衫、戴著圓頭小帽的小廝敲開了那扇門,送進去一盆熱水,出來的時候,被一隻手拉進了一處黑暗的角落。她嚇得渾身打顫,不料那人只是仔細的看了他幾眼,便放他離開了。
那扇房門,便一直平靜安穩,一直到兩個時辰以後……
這個院子大約有十來間客房,到了真正休息的時刻,院子裡短暫的忙碌起來,進來許多穿戴與之前小廝一般的人,給個房間送水。人影來來回回的穿梭不息,晃得人眼睛酸痛,映像重疊。幾乎看不清那扇門打開那扇門合攏……
「糟了!」其中一名看守的黑衣人突地一聲低喝,原本以為的再平常不過的景象,幾乎每個客棧酒樓都是如此,到了一定時刻就有小廝端水送茶的,可是……「快,立刻下去攔住每一名小廝,絕不能放過任何一位,我去通知侯爺!」
剎那間,整個院子亂成一片。飛出數個身著黑衣面容冷峻的男子,堵住了在場小廝們的去路。
………………
等宇文靖與夜息趕到之時,黑衣男子們已攔住了數十名小廝。
「蠢貨!」夜息揚手掀翻那名前來報信的男子,「竟然這麼容易就讓公子逃走,一群廢物!」
倒地的男子跪地,卻是微微有些委屈不甘,首領都未察在場小廝的面孔,怎知公子一定已經逃了?要知道從他反應過來至今,應該沒有任何人能夠趁亂離開才是。
「你以為等著你們反應過來,公子他還能留在這兒等你去抓!」看出他的疑惑,夜息幾乎咬碎了自己的牙,轉身單膝跪地,對著宇文靖抱拳,「侯爺放心,屬下等立即去追查公子的下落!」
揚手,讓手下放了那群顯然被利用了的小廝,夜息果斷的帶上幾人越牆而出。
「你,帶著其餘的人下去吧。」宇文靖疲憊的揮了揮手,我終究是,太相信他,抑或……太相信自己了?以為這些天以來,你對我的誤解已日漸消除,卻不料,那只是我一相情願的想法。
所以,如此輕易的,讓你有一次從我身邊離開,不願給我一次做個好父親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