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穎言的身子一直反反覆覆,時好時壞。()他本就有頑疾在身,這次又飲了毒茶,整個人便經常昏昏沉沉的。
只是短短幾天,他似乎又瘦了。春和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每天張羅著各式各樣的補品湯藥給他喝,直喝的他聞到那些湯藥的味道便抑制不住的想吐。春和卻是見他吐完了再逼著他喝,儼然是不把他這個公子爺放在眼裡了,每每此時,穎言都哭笑不得。
然,不可否認,他那顆一度冰冷的心多少有了些許暖意。
宇文靖稱宇文浩宇文尋沒真的存心要兄長的命,那杯毒茶只會讓人腹痛,只因穎言體弱,那藥性才更強了數倍。因此,只是象徵性的罰了兩個兒子,順帶彷彿恩賜般的往西院送了許多藥材,之後便不再過問。
除了春和偶爾小聲的抱怨之外,西院一如往昔的安靜,倒也適合養病。
這天是個難得的艷陽天,積雪在陽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輝,穎言的身體也有了難得的好轉,竟提出要出門一趟,春和怎麼也不肯答應。主僕二人正僵持著,卻見一名家僕氣喘吁吁的跑來稟報,九皇子簡耘來訪,指名要見穎言。
皇子來訪自不是小事,穎言換了衣服便匆匆趕往東門大廳,見意氣風發的九皇子正端坐於正廳主位喝著茶水,而父親一貫的不苟言笑,在簡耘面前只是多了份身為臣子的恭敬。
「啊,蘭玉公子,咱們又見面了。」簡耘見了他,綻開燦笑,幾乎與那日在天一樓爭鋒相對的九皇子判若兩人。
宇文靖見他過來,便低聲喝道,「還不快過來給九皇子行禮請安。」
穎言垂下眼簾,應了父親一聲,這才恭敬的向簡耘行禮。誰料剛剛彎下腰便被簡耘一把扶起,「出宮在外,哪有那麼多虛禮,免了吧。」
宇文靖見兩人似乎有話要談,也不多留,吩咐穎言好好照顧著,便退了下去。
「不知殿下這次前來所為何事?」寒暄過後,穎言直接切入正題。
「呃……」九皇子一時語塞,全然失去了作詩論賦時的意氣模樣,如同尋常少年般侷促道,「是、是這樣的,過幾日皇妹清月將舉行及笄之禮,她希望到時,你這帝都鼎鼎大名的蘭玉公子能賞個臉出席,不知可否?」
為了自己最寶貝的妹妹,一向高傲的九皇子能做到這樣地步,已實屬難得。若換了別人,興許早已受寵若驚的答應下來,然而穎言卻是萬分抱歉的拒絕,「實在對不住了,穎言近日抱恙在身,怕是要辜負殿下與公主的一番美意了。」
簡耘一張俊秀的臉由白轉青,想到自己堂堂一個皇子竟還請不動這個無官無職的庶人,不由怒道,「既然你不給面子,那本王只好以耘王的名義命令你去參加皇妹的宴席了。」
穎言看著即將發怒的九皇子,不動聲色的道,「殿下若是請了聖旨,穎言便只能遵從……」意思是,除了聖旨,他誰的命令也不接。
「你……什麼蘭玉公子,也沒什麼了不起,說到底不過是架子比本王還大罷了。」說完,拂袖而去。
惹怒皇子一事,不日便在帝都傳了開去。一時間,有人欽佩蘭穎言的不為強權折腰,也有人歎息他的不識抬舉。而對於當事人蘭穎言而言,他只是無限悲哀的為自己賺來了宇文靖狠狠的一頓家法痛責罷了。
深夜,穎言被身上一波又一波的疼痛折磨的無法入睡,口渴的實在受不了,又不忍叫醒好不容易被哄去睡覺的春和,只好批了件外袍,慢慢挪到桌邊,提起水壺,不由苦笑,裡面已倒不出一滴水了。
突然感到身後似乎有人注視著自己。轉身,看著隱在月光中的修長人影,手中水壺倏然落地,「……爹!」
人影緩緩向他走近,那冰冷的眸子激的他渾身一凜。
「你到底、想做什麼!」隨著冷冷的話語,一雙大手猛的扼住了他的喉嚨,「你,是個不該存在的孩子,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接受你。也永遠、不會讓你擁有宇文這個姓氏,因為你根本不配!所以,最好給我安分點!」
聽著那不含任何感情的話語,清晰地感受著那雙手越收越緊,穎言心中突然生出從未有過的絕望,就這樣死吧,死在自己的父親手中,不必再拖著殘病的身體忍受他的漠視和踐踏,這樣,也許真的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