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子時,馬車方回到鎮北侯府第。
自車上下來,蘭穎言久久注視著門扁上『鎮北侯府』那四個燙金大字,只覺胸口一緊,熟悉的鈍痛之下,他微微蹙眉,終於在春和焦急的催促聲中走進大門,壓抑的咳嗽幾聲,回頭對春和道,「你今天也累壞了,先下去休息吧。」
春和不放心的看了看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忍不住的有些氣恨,「公子,您怎麼在門口站那麼久,就不知愛惜自己的身子?」
穎言不在意他不分尊卑的態度,用低得只能自己聽得到的聲音道,「我只是……不知道這裡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家。」
連連保證回房後好好休息,這才勸走了春和。
他的院落位於侯府最偏遠的西院,平日裡也只有幾個下人過來掃掃積聚在地的落葉,實在是清冷得很。自嘲的笑笑,他捂著胸口慢慢地往裡走。
及至西院,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書房竟亮著一盞燈。會是……父親嗎?有些不可置信的搖頭,從小到大,父親來西院的次數怕是一隻手都數的過來。即便如此,他的心底仍是有了一點期待,卑微的連他自己都鄙棄。
「吱呀—」穎言深吸口氣,手剛抬起,書房的門卻突然開了,他微怔,抬頭間便看到了那張冷漠的臉。
「爹……」等真正看到了自己所期望的人,他反而怔住了。
一記耳光夾帶著凌厲的風聲甩在他臉上,他本就站的不穩,毫無意外的被煽倒在地,一口鮮血急湧而上,噴薄在地。白的雪,紅的血,顯得格外分明。
一顆心就那樣驟然冷卻,他冷冷一笑,在心底對自己道,蘭穎言,別再對這個父親有什麼期待。
宇文靖冷眼看著掙扎著站起身,避開他目光兒子,毫不留情的,「啪—」又一耳光甩去,這次顯然兒子有了準備,往後急退幾步,終於勉強穩住身形,卻狠狠地咳了起來。
寒風中,清瘦的身子咳的彎下了腰,卻倔強的,無論如何也不肯倒下。那是他父親面前,僅有的一點尊嚴。
「我說過要你老老實實待在府裡,若嫌無事,就盡一份兄長的責任,好好教導你的弟弟。」宇文靖冷冷的說完,末了帶了警告的語氣,「別再考驗我的耐心!」
平靜的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呵……真是諷刺,您從未將我當做您的兒子,我又如何當得起這份屬於兄長的責任?
單膝跪地,身子忍不住的劇烈顫抖。淚,無聲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