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國處於北境嚴寒之地,常年大雪紛飛,鮮有晴和之日。
清晨,一輛馬車緩緩行駛在寬廣的大街上,行過之處,無不留下兩道深深的印記。架車的是一名臉蛋圓圓的憨厚少年,穿著粗布棉衣,一臉悠然。他時不時的回頭朝著馬車裡問候,「公子,咱們快到天一樓啦,就是讓那些少爺們多等等也沒什麼,反正他們也是整日無所世事。」馬車裡只偶爾傳來幾聲輕咳,顯然對少年的話語不置可否。
每每聽到咳聲,少年總免不了小聲嘟囔,「真不知道您是怎麼想的,身子都沒養好還要去赴這無趣至極的聚會,照我說啊,他們那些人根本不配與您站在一起。」
「春和,你忘了我與你說過的話了。」聽著少年不屑的抱怨,馬車裡終於傳來一道清潤溫和的聲音,淡淡的卻帶了些許威嚴。
少年臉色微微一變,忙道,「對、對不起,奴才知錯了,不說那樣的話了。」那個總是雲淡風清的公子爺,明明不喜歡這附庸風雅的聚會,卻為何每回都堅持參加?同時還不忘告誡自己,即便心底有多厭惡那些達官貴人的少爺們,也不能將情緒帶到臉上。
他不明白,想公子這般才華橫溢的人物,為何時常要委屈自己。他歎了口氣,稍稍加快了速度。
天一樓,帝都第一大酒樓。
此刻樓內人來人往,穿著華麗的公子少爺七八個一群的圍桌暢談,臉上笑意盎然;樓內夥計奔走相接,忙得直恨不得劈成兩半;各式名貴菜餚琳琅地擺滿檀木圓桌,惹人垂涎。
「蘭公子來了!」一名早已等候在外的夥計遙遙望見那輛輕緩駛來的馬車,立即跑回正廳高聲喊道,只見方纔還是喧鬧不已的廳堂頃刻間安靜了下來,一名身披華貴狐裘的公子當先迎了出去,一群公子哥隨即跟上。
映入眼簾的是一輛極其普通的馬車,臉蛋兒圓圓的少年車伕縱身躍下,恭敬的立於一旁。簾帳被掀開,掀簾的手修長瑩潤,卻泛著不健康的蒼白。緊接著車內的公子扶著車伕的手,緩緩現身於眾人眼前,人群中發出一聲低呼。
那是一個極其年輕清瘦的男子,皎皎清華,風姿秀逸。在滿地白雪的映襯下,俊顏更顯蒼白,分明的像個病弱公子,然那如月如蘭的氣質,足以令人心生感歎:好一個風華秀逸的男子!
「啊,穎言你可算是來了,可讓我們好等!」華貴公子當先回神,笑著讓旁人讓路,親自將蘭穎言護進酒樓雅間。在座眾人皆是貴不可言,皇親國戚也不在話下。
「有勞羽王殿下。」蘭穎言客氣而疏離的對熱情周到的羽王行了一禮,方才緩緩落座。
與往年的賦詩會一般無二,不過是世家子弟間的吟詩交友,只是今年因多了一才華見長的小皇子,席間才顯得比往年更為熱鬧了些許。
自小備受寵愛的小皇子簡耘正值少年,正是心高氣傲的年紀,自是不服蘭穎言帝都第一才子的稱號,席間便多次出題刁難,看著穎言從容化解他的刻意刁難,簡耘憤然。
「蘭玉公子這稱號倒是不假。」簡耘內心憤慨,倏然冷笑道,「本王不明白,宇文可是我朝世族第一大姓,蘭公子可是堂堂鎮北侯之子,又為何不以宇文為姓?」
鎮北候宇文靖不喜長子,反立次子宇文浩為小侯爺,這在帝都本就算不得什麼新鮮事兒,只是眾人在親眼見識了蘭穎言的優秀後,才愈發的好奇侯爺不待見這個兒子的原因。
「簡耘!」羽王自認是蘭穎言摯友,當下面色一變,忙出聲制止幼弟。
蘭穎言傾茶的手微微一頓,蒼白的臉上卻露出淡淡笑意,「許是我不配擁有這個姓氏吧。」他說的毫不在意,然那神色卻已生生阻斷了眾人被撩撥起來的好奇。
「不配嗎?」簡耘哼了聲,興許是覺著自己平白揭起別人的傷疤確實過分了些,鐵青著臉色走了開去。
羽王微鬆口氣,顯是對穎言有些歉然,又不放心的看了看走到遠處喝悶酒的弟弟。
蘭穎言諒解的笑笑,示意自己並未生氣。羽王這才走過去低聲喝止鬧脾氣的弟弟,將他手裡的酒罈奪下。不知對他說了些什麼,竟勸的簡耘面色不善的向蘭穎言敬酒賠罪。
席間沉悶的氣氛很快因穎言的大度而恢復如初。唯有一人敏銳地發覺了穎言深藏眼底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