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就這樣走了?我手臂可還傷著呢!」見容華要走,酸溜溜瞪大了雙眼吼道。
「你瞧,你小叔叔過來了,我就不打擾你們叔侄倆敘舊了。」容華覺得酸溜溜應該沒事,不然他早就倒地不起了。她昂起下巴,指了指前面走來的吳越。
「他?他才不可能是找我的呢,我們中午才見過面!」酸溜溜看著吳越根本沒有把餘光給自己。
他的猜測是正確的,吳越的確沒有那麼多閒情雅致來找他的小侄子聊天,他走了過來,朝著容華點了點頭,略帶恭謹地說道:「大小姐,我是吳越,此後的一個月裡,我將竭誠為您服務。」
容華以前從未接觸過吳家的人,當然也包括李家和王家的人,她對於這種相處模式並不是很適應,見吳越這樣說,她只是淺笑著頷了頷首。
等容華走後,酸溜溜就捅了捅吳越的腹部,笑著說道:「這楚容華的地位這麼高,讓你都只能低下尊貴的頭顱?」
吳越伸手架了架眼鏡框,微笑道:「在袁家人面前,我們吳家的人可不能算什麼尊貴。想要在這種世道裡輝煌地活下去,你就得非常明白,什麼時候該抬起下巴,什麼時候該低下腦袋。」
「果然是道貌岸然的傢伙。」酸溜溜哼了哼,有些輕蔑的意思。
「如果你所謂的道貌岸然就是精通審時度勢,懂得明哲保身的話,那麼我只能勉強接受這個略帶貶義的說辭。」吳越側過身,又說了一句:「父親讓你一個月後回家一趟。」
「我為什麼要回去?當初他不是把我爸趕出家門了嗎?」酸溜溜冷哼一聲,這樣說道。
「我們吳家當然不要不進軍隊的人,但是你已經進入了軍校,日後進入軍隊的事情應該不會有變吧?」吳越沒有轉回身體,而是說了一句「而且,你難道希望留在a班,而不是s班?」就大步離開了。
酸溜溜聽了這話,一腳踢開了面前的一顆石子,然後不滿卻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他的確希望去s班,因為s班出身的人進入軍隊,將直接被授予少尉身份,而自己,也的確有成為人上人的野心。
第一天到第三天的訓練強度都很一般,不過是跑個一千米,學習如何更為標準地走正步,跨立等等姿勢,對容華來說,這都是小菜一碟,因為這些東西早在前兩個月的時候,她就在魔鬼教官的鐵鞭下做得很完美了。
而第四天的時候,王建炎卻突然要大家凌晨五點起床去北面的一片林子。
李青青天沒亮就爬了起來,她一邊叫容華起床,一邊自己也開始刷牙洗臉,還抱怨起來:「這個王建炎不知道到底要幹什麼,突然讓你們去什麼林子!」
「怎麼?這不是大家一起都要進行的項目嗎?」容華早就洗漱好,走出房門後就聽到李青青在她自己房間裡,這樣很大聲說出來的話。
「當然不是,這是王建炎自己安排的,真不知道他到底要搞什麼鬼!」李青青探出頭來,嘴裡還塞著牙刷。
「這樣的話,你就先休息休息吧,我自己一個人去就行了。」容華表示明白地點了點頭,她意有所指地看著李青青頭上頂著的一個雞窩頭。
「額……不用不用,我馬上就好的。五點鐘的時候天雖然有些亮了,可是林子那還是不怎麼安全的,我得跟著你去。」說完,李青青尷尬地笑了笑後,就匆忙回到了衛生間裡,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呲牙咧嘴了一番,好好地數落了自己一頓,她一個長輩竟然在小輩面前丟臉了!嗚嗚嗚……
四點半的時候,兩人就坐在餐廳裡吃早餐了,餐廳裡人不多,正好是王建炎那一組的二十幾個人。
「嘿容華,你來得好慢啊。」酸溜溜捧著餐盤就跑了過來,直到坐下後他才發現李青青就坐在容華對面,不由傻呵呵地笑了笑,說道:「李教官,您起得好早啊……」
李青青扯了扯嘴角,然後點了點頭。
「容華,李教官是陪你來的嗎?」酸溜溜知道今天五點鐘就要去林子的只有王建炎這一組的人,所以就有了這個猜想。他靠近容華的耳朵,低聲問道。
容華點了點頭,又看了李青青一眼,她猜,這李青青大概是不會內勁的人,不然肯定聽得到酸溜溜的話。
容華點了點頭,繼續低頭喝粥。
一行人來到小樹林前的時候,王建炎已經坐在一旁的大石塊上抽著煙,煙火忽明忽暗,煙霧繚繞在男人的臉上,看起來別有一番味道。
李青青一直跟在容華的身後,這讓容華有些不舒服,在這種靜謐的環境中,她覺得自己的骨頭都顫慄了起來。現在有一個人,即使這個人是李青青,跟在自己的背後,她就更加警惕了起來。
除了家人和朋友,她已經不相信任何人了。
「大小姐,您很緊張?」李青青的身手可能並沒有容華來得好,可是經驗老道,很快就看出了容華的不自在。
「不。」容華頓了頓,然後扭頭笑道:「你知道,女孩子總是比較膽小,這種太過安靜的環境,讓我有點毛骨悚然。」她絕不可能說,自己是因為害怕背後的你會對自己不利,才緊張得挺直了背脊。
「原來是這樣。」李青青相信了,她點點頭,然後靠近了一步,道:「沒關係,我會在背後保護您的。」
「謝謝。」容華點點頭,清淡雅致的笑容,卻讓走在另一側的碧眼女孩硬生生地停下了腳步,容華沒有聽清楚楊淇到底呢喃了一句什麼,只是見到她大步走了過來。
「嗨!容華,我們又見面了。」楊淇毫不客氣地瞪了酸溜溜一眼,然後插在了容華和酸溜溜之間。
酸溜溜被楊淇這麼一瞪,心裡就是一抖,然後唾棄了自己一把,罵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害怕楊淇。
「是啊,楊淇。」容華嘴角一抽,心道,咱們同是王建炎一組的,每天都有見面好不好。
「容華,你的頭髮真漂亮,在黎明之中顯得如此迷人。」楊淇的讚美很露骨,其實她是女人,並不存在調戲的意味,可容華還是覺得有些受不了。
容華的笑容依舊自然優雅,不過心裡已經抽了一把:「謝謝你的誇張。」
「這位是李教官吧?你特地陪著容華一起過來嗎?」楊淇一臉笑容,不過李青青卻覺得,這美麗的碧眼少女看著自己的時候,有一種輕蔑的意味。
「對。」李青青心裡不舒服,也沒有給楊淇什麼好臉色,而顯然,楊淇也不需要她給予怎樣的好臉色,因為她的心裡眼裡,都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楚容華。
李青青有些疑惑,大少爺沒有說將一個叫楊淇的人安排進了軍校來照顧大小姐啊。
王建炎站起身,喊了一聲「列隊」,眾人就急忙小跑上去,找到自己的位子站定好。酸溜溜站在容華的左側,楊淇則站在容華的右側,她主動隔離了容華和那個黑臉女生。
黑臉女孩有些害怕楊淇,想往另一邊移動,可是在王建炎的眼皮子底下,她也不敢亂動,只得這麼硬挺著。前兩天她挑釁了容華以後,就被楊淇打得右臂脫臼了兩回,這件事情讓她對楊淇有了很深的恐懼感。
「李教官,你怎麼來了?」王建炎讓大家在黎明的微風中站軍姿,自己則是走到了李青青身邊。
「我還想問王教官,為什麼一大早就讓學生來這種地方,你知道,這裡並不適合訓練。」李青青和王建炎不和,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至於原因,容華覺得,大概是李家和王家人都想得到袁燁的青睞,有一種「邀寵」的意味。
「怎麼會不適合訓練呢?你看這一片林子,正是訓練跑步的最佳場所。」
「她們會摔倒的!這樹林裡的地面崎嶇不平,非常泥濘!」李青青簡直不敢相信,王建炎竟然會讓大小姐來這種地方跑步!
「李青青,我的學生都不是孩子,他們將會是一個個出色的,英勇無畏的軍人!他們當然可以在這裡奔跑。」王建炎面色不愉,冷聲道:「我想,我沒有權力要求你離開這裡,可我有權力要求你閉上嘴。」
李青青還欲再言,容華卻咳嗽了一聲,然後說道:「報告教官,請問可以解釋一下,我們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跑步嗎?」
她自考試那天開始,就懷疑王建炎對袁家不忠,而父親也說,這個王建炎似乎是有點問題,但他也不夠確定,還要時間去仔細查一查。所以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她對於王建炎永遠都保持著更高一層的警惕,現在他的這種不按牌理出牌的行為,只是讓她更加警覺罷了。
進入軍校以後,容華就一刻都沒有放鬆過自己,她知道,父母家人也每時每刻都在擔心著自己的安危。
「為了以後逃命用。」王建炎沒再看李青青一眼,而是走到了二十五人的前方,說道:「我們通常更喜歡叫它撤退。可是我實話告訴你們逃命就是逃命,不顧一切地,用盡全力地去逃命!而我也要告訴你們的是,我們軍人的逃命,絕不是懦夫的逃跑!我們逃命,是因為我們已經完成了該完成的任務,我們做到了上級給予的指令,完成了目標,那麼接下來,我們也就需要撤退了。這時候,逃命的速度是至關重要的,因為炸藥、火箭炮,這些殺傷性的武器並不會等待你們順利撤退,它們會堵截你們,讓你們有命完成任務,卻沒命離開。」
許是王建炎說的話有些沉重,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透,而李青青也沉默了下來,因為她也是軍人,曾經在槍林彈雨中奔波,所以她知道,王建炎說得沒有錯。
可是……李青青皺眉,看著樹林中那泥濘的小路,混亂的雜草,心下擔憂不已,真的要讓大小姐在這種地方沒命似的奔跑嗎?她看了容華一眼,卻見容華朝著自己安撫地笑了笑。
算了,反正又不是自己要大小姐跑的,到時候出了事,就由王建炎一個人來承擔將軍和大少爺的怒火吧。
「報告教官,請問教官,我們需要如何進行這一項逃命訓練?」楊淇雙眼發亮,似乎很期待。
「問得很好。」王建炎看了楊淇一眼,他記得這個女孩從第一天開始就喜歡粘著大小姐不放,「這片森林,我相信大家都沒有來過,這裡對你們是同樣的陌生。這裡佔地約四千平方米,比四個足球場再大一些。我們現在位於森林南邊,我要求你們從這裡一直跑,跑到森林北面的出口。我會在北面出口等著你們。我希望你們能夠快一點,因為沒有在我預期的時間裡出現的話,這些人將得到站一下午軍姿的獎勵。」
他話一出口,頓時哀鴻遍野,不過也有很多人躍躍欲試,想就讀軍校的人,大多都不是膽小鬼,更有著一顆勇敢嘗試的心。
「可以組隊嗎?」楊淇補上一句:「報告教官。」
「如果想組隊的話,那麼隊伍中,任何一個人遲到,都要連坐。」王建炎還算開明,但還是定下了一個限制。
楊淇聞言,問容華道:「連坐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每一個人都要受罰?」她聽著王建炎的意思,大概就是這樣。
容華點了點頭。
「哦。」楊淇點點頭,然後朝著慢慢靠過來的酸溜溜說道:「喂,你別靠這麼近,你們華夏國不是都說,男女授受不親嗎!」
「我又不是靠近你!」酸溜溜被楊淇這麼不客氣的一數落,竟然漲紅了臉。
「那也不行!」楊淇插腰低吼,然後溫柔地對容華說道:「容華,我和你一組吧,我身手好,跑步快,不會連累你,你累了的時候,我還可以背著你走。」
「那你可不可以也背著我走啊?」酸溜溜湊上前,終於恢復本性厚顏無恥了一把。
「我可以先打斷你的腿!」楊淇冷冷地哼道。
「……」容華撫額,這兩天她已經對楊淇的討好和酸溜溜的搞怪有了一些免疫力了,她選擇了暫時的沉默,等酸溜溜如預期中一般敗下陣來後,她才咳嗽一聲開了口:「其實我們可能三個人一起。」
「容華,你可以不去的,這條路實在……」李青青試圖勸阻容華。
「李教官,你不明白。」容華轉過身,然後朝著李青青走了一步,低聲說道:「我需要的就是這樣的鍛煉,而不是被你們當作瓷娃娃,碰不得,摔不得,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來軍校幹什麼?純粹找不舒坦嗎?我想,你應該認同我的話,因為軍校不是我們來玩耍的地方,它神聖威嚴,不容我們輕浮以待。」
李青青看著青白的陽光下,女孩妍麗並且堅毅的臉龐,突然間被折服了,在這一刻,她真真正正地覺得,楚容華,擔得起她一聲恭敬謙卑的「大小姐」。
楊淇站在酸溜溜身邊,耳朵微微動了動,然後低下了腦袋,神色不明。
當王建炎的哨子聲吹響的時候,眾人就飛速地衝進了森林,很快森林裡就傳來了各種聲音,多是一些學生摔跤時發出的叫聲,還有枯枝落葉被折斷踩碎的聲音。
「或許李教官,想一起去出口看一看,誰將是第一個跑出森林的。」王建炎走向一旁的越野車,然後說道。
「王建炎,你到底在想什麼?」李青青突然覺得王建炎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哪裡奇怪。
「我在想,如何訓練大小姐的生存能力。你知道,將軍不僅希望大小姐在學校裡能夠過得舒服,更希望她能擁有自保能力。」王建炎呵呵笑了笑,然後啟動了車子。
李青青見此,咬了咬牙,跳上了車。
眾人跑進森林後,一開始還自信滿滿,但在摔倒了幾次,被什麼東西絆倒了幾回後,就有些慌不擇路了,又聽森林裡那些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哪裡傳過來的聲音,有些女生甚至尖叫了起來。
大家有的一哄而散,有的瑟縮在一起,二十分鐘後,甚至有三個女生驚恐地往回跑,容華看清楚,那其中一個正是那個臉很黑的女生。
「真沒用,就這樣還想上陣殺敵不成?」酸溜溜罵了一句。
「她們不過是剛剛成年的女孩子,會害怕是正常的。」容華卻說:「別對人這麼苛刻,太小肚雞腸了,吳德同學。」
「呦,叫我別對人苛刻,別人還只是剛成年,那你呢?據我所知,你也是剛剛成年,你就得對自己這麼苛刻嗎?」酸溜溜突然開了話匣子,說道:「我真是想不明白,你們袁家又沒有不做軍人就要被趕出家門的傳統,你好好做袁家大小姐不行嗎?為什麼要來這裡受苦呢?」
「你看不起女人?」容華挑起眉,似笑非笑地反問道。
「額……」酸溜溜摸了摸鼻子,果然見到楊淇面色不善,忙擺手道:「我不是在說你,楊淇,你別誤會,我可吃不消你的擒拿手和過肩摔啊!」
「你可以看不起女人。」楊淇的回答卻出乎意料,她冷淡地看著酸溜溜,然後說道:「但你不能看不起容華。」
竟然是為了這個?!酸溜溜覺得自己真的無法理解,楊淇到底在想什麼,明明容華說過,之前根本不認識楊淇,而且他自己也去問過小叔叔吳越,表明袁家陣營中,似乎沒有這麼一個明面上的人物。
就在這時候,楊淇突然感覺到耳旁傳來一陣風,她本能地抬起手,身形快得幾乎能夠留在影子,當她的手抓住了容華纖細的脖子時,她就愣住了。
「哇靠!你們在幹什麼啊,內鬥啊!」酸溜溜沒想到容華會突然攻擊楊淇,更沒想到楊淇的身手比容華好這麼多!
酸溜溜沒想到的,容華也同樣沒想到,她太自負了,她總以為自己在同齡人之中是無敵的。不過好在,她還有內勁可以用,只不過,內勁一出,必要死人。
「為什麼?」楊淇這一回卻不敢鬆開自己抓住容華脖子的手,但她還是鬆了鬆手,似乎是擔心自己的動作會傷害到那細嫩的脖子。
容華背靠在樹幹上,看著臉上轉變成嚴肅之色的楊淇,淡淡地笑了一聲,收回了揮出一般的拳頭。
「楊淇你快放開——額,你繼續……」酸溜溜剛剛踏上前一步,卻被楊淇伸出的另一隻手嚇得忙改了口。他看著那手上黑洞洞的手槍槍口,嚥了嚥口水,不明白怎麼情況變成了這樣,楊淇一個學生為什麼會帶槍,容華又為什麼會突然攻擊楊淇。
「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容華冷靜地說著,好像她脖子上的手根本不存在一般:「你並不是一個活潑外向的人,你更不像吳德一樣聒噪,你展現給我的性格,是假的。你到底是誰,軍部那些人派來的,還是其他什麼我猜不到的原因?」
楊淇臉上的一絲笑容徹底淹沒在了綠林之中,她表情嚴肅得讓酸溜溜都覺得這根本不是楊淇。
「不愧是我的小姐,聰明極了。」楊淇其實是一個沉悶刻板的性格,但是她覺得自己這樣的性格應該無法接近容華,所以才故意裝出了另一種性格來,她考察過容華身邊的人,裝得原型就是她的好友安娜。
聽到這樣的稱呼,容華微微蹙眉,而後不動聲色地說道:「你是我父親的人?」她覺得這個可能性很低,如果是,袁燁不可能不告訴自己。
容華想得不錯,楊淇的確不是袁燁的人,只見她輕蔑地揚起了右眉,說道:「怎麼可能呢,小姐,無論是您的親生父親還是您的養父,都沒有資格驅使我。我的身份,我暫時還不能說,因為說了,也只會讓您產生不必要的困擾。我只想請您明白,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要傷害你,可是我,絕不會。」說著,她鬆開了手,也收回了手槍,退後一步單膝跪地,慢慢執起了容華的右手,在上面落下了虔誠而激動的一吻。
「海克斯娜·洛克德林向上帝起誓,我是以我的生命在守護您,小姐。」楊淇挺直上半身,那一雙碧綠的眸子真誠地看著自己,她毫無防備的姿態,讓容華有些動搖,這個人到底是誰呢,她真的如這個誓言所說,不會傷害自己嗎?
「我們要趕快去北面出口了。」容華覺得自己有些混亂,她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這個自稱海克斯娜·洛克德林的少女。
「如您所願,小姐。」已經戳破了自己的假面具,楊淇就不再裝什麼活潑,她一板一眼地頷首,然後起身,又冷瞥了酸溜溜一眼,眼中的殺意顯而易見。
酸溜溜到底不是個普通的十八歲男生,他看出了楊淇的殺意,連連後退,驚慌道:「你什麼重要信息都沒說,沒有必要殺了我吧!最多我就知道了你的名字而已,你的名字應該不是很出名吧,難道百度一下我就知道了嗎?!」
「別殺他,如果你願意聽我的話。」容華微微皺眉,如果這個酸溜溜不是總跟著自己,她才不會在乎他的性命。
「當然,如您所願,我的小姐。」楊淇出口的還是那樣一句話,原來青春亮麗的容顏在這樣的刻板態度下,竟然沒有黯然失色,反倒另有一種別樣美麗,讓酸溜溜看得出了神,心臟也亂跳個不停。
「吳德,我可以認為,你進入軍隊後,會忠於我們袁家嗎?」容華不相信酸溜溜,所以問了這樣一句。其實她的表現很矛盾,一方面不願意相信這些新出現的人,另一方面卻會因為酸溜溜的一個點頭而暫時去信任他。
「當然!雖然我極力否認自己是他們吳家的人,但到底,我還是需要你們袁家庇護的。否認,沒有一個平民可以成為軍界的上層人物,除非那個平民擁有非常厲害的能力。」
「很利益化的說法,不過卻讓我更放心。」容華微微點頭,然後大步離開了原地。
酸溜溜和楊淇跟著跑了上去。因為剛才的延誤,這個時候周圍早已經沒有別人的蹤跡,也不知道他們是往回走了,還是繼續往前衝。
「小姐,有情況。」楊淇突然跑到了容華的前方,這樣低聲說了一句。
酸溜溜瞪大雙眼,呲了呲牙,他可是一點感覺都沒有,這女人要不要這麼彪悍,太神機妙算的話,會嫁不出去的啊!
「果然來了,王建炎,他還是太著急了。」容華冷哼了一聲,站定了腳步。她其實不是很理解,為什麼洪國瑞和洛信德要如此煞費苦心地殺害自己。
這個王建炎應該就是他們兩人之一的人,能夠把勢力範圍植入袁家的附屬家族已屬不易,更何況他們成功收買的還是王建炎——這個在王家地位不低的人。將這樣的人暴露出來,就只是為了殺了自己嗎?不得不讚歎一聲,楚容華,你的命,誘惑力可真大!容華自嘲著在心裡說了一句。
而因此,容華也似乎嗅到了什麼。不僅僅是親生父親的死有問題,就連自己,恐怕都有什麼問題,能讓兩名上將都如此忌憚自己,忌憚到無法容忍自己再活下去……
「出來吧,不露個臉就想殺了我,那根本是天方夜譚!」容華高聲說了話,一邊朝著酸溜溜偷偷揮了揮手,要他找準機會就跑!
這時候天色已經亮了起來,近距離的樹木根本不可能擋住敵人的行動,所以容華判定,那些人還在遠處。()
酸溜溜見她這樣的手勢,微微一愣,然後不敢置信地瞪眼看向了容華。他從知道容華是袁家大小姐後,就一直在刻意接近她,可是她卻一次又一次地保下了自己,這一回有危險,她的反應也是讓自己先走。他不知道這是容華太過自信,還是因為容華不想傷及無辜,反正這一刻,吳德的心有點暖,又有點酸。
「還不快滾!」容華聽著窸窸窣窣的聲音,知道敵人已經接近了,見酸溜溜還在傻眼,不禁低聲罵了一句。
「不走!你有危險!」酸溜溜終於表現了一把男子氣概。
「白癡,他們手裡有槍有彈!他們是要殺我!你什麼身手?快給我滾!」話音未落,容華就猛地低下頭,扯住酸溜溜的手臂,一個急轉彎,掏出口袋裡的小手槍就朝著西側一處開了槍!
「砰砰砰」三槍,容華的槍法快得敵方都反應不過來,只聽三聲慘叫,血色就開始在森林中瀰漫開來。
楊淇看容華還要去護著一個在自己看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不禁狠狠剮了酸溜溜一眼,然後將自己的手槍扔給了他,罵道:「白癡,你會開槍吧?」
「會!」酸溜溜這一回說得特別理直氣壯,他在第三場開始中,拿的是手槍,十發子彈中了六發呢!不過他這一回憶,就又覺得奇怪,容華明明槍法很好,好得神奇,可為什麼上次的考試成績那麼爛?
不等他多想,容華就對著他冷哼了一聲,這樣說道:「這不是考試,不是遊戲,如果不想死現在就滾,如果你要留下來,就保護好自己,我可沒有能力分心護你!」說完,她就扯著他滾了一圈,落入了灌木叢中。
因為拉著一個人,所以容華沒有太注意,灌木叢的樹枝就擦破了她臉上細嫩的肌膚。酸溜溜見此,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握緊了手槍,趴在了地上,對她說道:「我沒有實戰經驗,不能衝前鋒,但是我會在這裡看好你的後背!」
「謝謝。」容華定定地看了酸溜溜兩秒鐘,然後頷首,貓著腰衝出了灌木叢,她的速度很快,酸溜溜幾乎要看不清她的動作!
而當酸溜溜將視線移到楊淇身上的時候,更是驚訝得差點拿不穩手裡的槍!那是怎樣令人驚艷的女人啊!他後來回想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就是從這一刻開始,愛上楊淇的,然而,自己的追妻之路,卻並不平順。
光影錯落的樹林之中,那身穿迷彩服的短髮女人雙手持刀,鏗鏘幾個來回,就將所有往自己這裡發射的子彈都擋了下來,那刀片真是堅硬得駭人!她的身形如此矯健,以至於沒有一顆子彈可以傷害到她,而那些慢慢進攻過來的人也一個個慘叫到底,驚起了不少在林中歇息的飛鳥。
「我的小姐,或許您可以找一顆樹木,擋住您纖細的身軀,海克斯娜將為您除去這些不受上帝庇護的愚昧之人。」楊淇的身手好得詭異,可偏偏容華就是沒能從她身上看出一丁點的內勁來,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可她的身手卻鬼魅得不像人!
這一刻,容華突然想起來,東方有古武,西方自然也有神奇的力量,或許,這種神奇的力量正被楊淇所有。
她沒有再多餘的時間去細想,偏頭躲開了一顆子彈,她握緊了手中的手槍,拉開唇角笑了,那樣血腥殘忍,冷酷無情。
就讓我,大開殺戒吧。
這裡不是戰場,這裡甚至只是一個學校,可這裡卻也已經擁有了槍林彈雨的壯觀場面,到處都是血染的樹枝,還有硝煙的味道。然而這樣的情景並沒有維持太久,當慘叫聲愈來愈多,而活人的氣息越來越少的時候,另一邊出現了大量的人,他們穿著普通的士兵服裝。
容華定睛一看,發現最前方正是焦急不已的李青青和王建炎兩人。她雙眼一瞇,決定賭一把相信楊淇一次。
「海克斯娜!給我殺光他們,一個不能留!」容華猛然收手,然後退到了楊淇身後。她剛才用了內勁,所以移動速度也很快,而自己會內勁的事情,絕不能被別人知道!她不能留下活口,卻因為王建炎等人的到來而無法親自動手斬殺他們!
楊淇微微點頭,依然是那一句:「如你所願,我的小姐。」說完,她就一手攬住容華的細腰,快速地將她安置在樹邊,一個人衝進了流彈橫飛的中央場地,她拿出了上衣遮掩下的兩把比手槍長一點,比步槍短一點的武器,就這樣雙臂橫掃,十來個人的性命就結束了。
「通通圍起來!」王建炎那樣焦急忙慌的聲音傳入了容華的耳朵,她冷冽地笑了笑,仔細看著前方的動靜,絕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到自己,或者楊淇和酸溜溜。
楊淇已經收下了手槍,可是突然,她又動了,原來對方竟有一個人假死!而她也竟靈敏地看了出來。她猛地竄了出去,像一隻凶狠的野獸,要將對方生生撕裂!
「啊——」一聲慘叫,那裝死後準備跳起來逃跑的黑衣人真的被楊淇撕成了兩半!
酸溜溜一直趴在草叢裡射擊,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對楊淇真是又愛又怕啊。這麼殘忍的手段,這麼巨大的力量!這真的是人類嗎?!
「住手!」王建炎匆忙趕到的時候,最後一個敵人也死在了楊淇的雙手之下。他氣得要命,可還要裝出一副擔心容華的模樣來。
「大小姐,您沒事吧?」王建炎跑了過來,可是容華先一步跑向了李青青。
「李教官!李教官!救救我,救救我!我好害怕啊!他們要殺我嗎?我好怕!」容華淚流滿面,衝進了李青青的懷裡,在她懷中痛哭流涕,只是隱藏著的唇角卻冷冷地勾了起來。
「別怕別怕,沒事了,沒事了。」李青青自己也嚇得半死,剛才見到林子裡的鳥都飛了起來,她還沒什麼感覺,以為是學生們的行動驚擾了這些森林裡的動物,可是漸漸地,她就覺得不對勁了,因為隱隱約約,她好像聽到了槍聲!
王建炎有些尷尬地停下了腳步,他猛地拿起槍對準了楊淇,高喝道:「你是什麼人!」他並不擁有內勁,可是他知道有內勁這種東西,所以下意識地,他就將楊淇撕裂敵人的手段當成了她應用了內勁的後果。
「王教官,你幹什麼?」容華從李青青的波濤洶湧中探出頭,然後用蚊子一般細小的聲音說道:「你也是要殺我的人嗎?李教官,我好害怕。」
「別怕別怕,王教官怎麼可能會殺你呢?」李青青拍拍容華的後背,小心地安慰著她,也安慰著自己,如果今天出了什麼事情,袁將軍的怒火絕對會燃燒整個京城!
王建炎聽了容華的話,扳機就沒有扣下來,他心有點慌,不過還是鎮定地扭頭道:「大小姐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是要殺你的人,我是來保護你的啊。」
「那你為什麼拿著槍,對著我的人?」容華抬起細嫩的,還在顫抖的手指指了指楊淇,眼裡滿是疑惑和恐懼。
「這,她是您的人?她剛才可是殺了——」王建炎氣得七竅生煙,卻還要壓制下來,在他看來,如果不是這個身手恐怖的女人,他和李青青趕來的時候,這個嬌滴滴的膽小大小姐早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她殺了要殺我的人!」容華突然歇斯底里起來,似乎是害怕到了極點,她緊緊地抓住李青青的衣服,全身都顫抖不已,「她是我父親派來給我的秘密保護人!你把槍放下,我害怕!楊淇!」
「小姐,我在。」楊淇一直沒有動作,聽到了容華的話,她才微微昂起下巴,直直地朝著王建炎走去,然後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揮開了他的手槍,來到了容華的身邊,她恭敬地彎下腰,那虔誠的模樣,沒有一個人會懷疑,她就是楚容華的保護人。
「楊淇,我怕我怕!好多血,好多人,好多子彈!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我要回家!」容華大聲哭喊,然後從李青青的身上撲進了楊淇的懷裡。
楊淇就這樣自然地攬住了容華的身體,可雙手卻微微打開,並沒有讓自己手裡的鮮血觸碰到她的小姐尊貴的身體。
李青青見容華情緒如此不穩定,也很理解,畢竟……她看了看四周彷彿地獄般令人作嘔的場景,那一具具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著,有的甚至被炸藥轟去了面目!她吸口氣,卻只讓血腥味更加進入胸腔。
「王教官,大小姐現在情緒不穩定,我帶——」這時候,李青青頓了頓,然後抿緊唇,兩秒鐘後才勉強開了口,語氣倒是自然,她這樣說道;「還是讓楊淇陪著大小姐回宿舍吧,我和你一起封鎖現場,然後報告將軍。」
王建炎聽了這話,臉色就不太好看,不過他很快就掩飾了過去,笑著點點頭,對容華說道:「大小姐,您別擔心,沒有人會來殺您的,您很安全。」
容華抬起頭,用信任的目光看著王建炎,輕輕點頭道:「嗯,你們來了,我就不怕了。」說著,她倚靠在楊淇的肩膀上,又悄悄對還趴在地上的傻孩子勾勾手指,三人就一起離開了樹林。
三人身後,自然也跟了二十個士兵,他們全副武裝,似乎有備而來。容華一直靠在楊淇的肩膀上,見了後面的士兵,笑顏微涼。王建炎啊王建炎,難怪你都這個年紀了,也還只是一名小教官,就你這樣的心思,還想騙過我爸爸?做你的春秋美夢!
有哪個忠誠的僕人會在毫不知情的情形下,早早在學校這種相對安全輕鬆的環境中備好了前來「救駕」的兵馬,卻在主人遇害後,才姍姍來遲?
另一邊,李青青已經打了電話給袁燁,然後和王建炎一同看守現場,李國英也聞風而來,一道站崗。李青青的表情不變,可是心裡卻激起了一番驚濤駭浪。
剛才她本來要說陪著容華一起回宿舍的,可是這時候,容華卻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暗示了自己什麼。她當即就改了口。現在靜下心來想想,她就明白了,剛才驚慌失措,害怕得只會喊爸爸的女孩,其實一點也不害怕,她甚至冷靜地分析了什麼,還要自己留下來,和王建炎一起看護現場……那麼,容華的意思是不是,她不相信王建炎?
李青青腦子有點混亂,覺得她應該等事情結束以後,去問一問。她移回視線,看著地面上一具具被士兵們抬出來擺放整齊的屍體,觸目驚心,可是就是這樣自己看了都會頭皮發麻的場景,大小姐卻還能夠完美地演一場戲。真是天生的領導者啊……李青青只能如此想。
回到容華的房間後,酸溜溜明明雙腿還抖個不停,但嘴巴卻沒有閒下來,他自來熟地拿著一杯水咕嚕咕嚕灌了下去,然後說道:「太厲害了,太絕了,你剛才那個可憐的大小姐演得真是出神入化啊,你別讀軍校了,改行進演藝圈吧,天後寶座隨手拿來啊!」
「你說誰去演藝圈?」楊淇看容華坐在沙發上後,就站在一邊沒有說話,她聽酸溜溜這樣說話,不禁抬手握槍,不悅地問道。
「啊?我又說錯什麼了,我的姑奶奶誒!」酸溜溜被那黑洞洞的槍口嚇得劇烈咳嗽起來,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水進了氣管了!
「那種供人觀看玩樂的戲子,不配與小姐相比。」楊淇一板一眼地說著話,然後在容華的微微搖頭之下,放下了槍。
大家一下子沉默了下來,半分鐘後,酸溜溜的聲音有些嘶啞,他說道:「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死人。想不到,第一次見死人,第一次殺人,就死了這麼多,殺了這麼多。待在你楚容華身邊,可真是件危險的事情啊。」
「所以我才讓你快滾啊。」容華端坐在沙發上,她右手的手肘支在沙發扶手上,愜意慵懶地喝著楊淇泡好的紅茶。
酸溜溜趴在沙發上,無力地搖搖頭,歎氣道:「不過,幸好我沒跑,想不到,殺人也是挺爽快的事情啊,我全身筋骨都活動開了呢。」
「逞強是不對的。」容華鄙視地斜了像個死狗一樣趴著的男人一眼,哼道:「你明明已經怕得要死。」
「啊啊!對對對,我的確很害怕,你看,我的腿還在不停抖呢,根本停不下來!」酸溜溜被戳破心事,也不惱怒,只是哈哈笑了起來,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不過話說回來,你真是好厲害,你和楊淇都厲害得不像個人!」
「我以為,作為吳家的人,你應該知道什麼叫做內勁。」容華這樣說了一句。
「知道啊,可是我爸說,幾乎沒有人可以在二十歲前擁有內勁的,你們兩人也太神奇了吧!」
「所以啊,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要為什麼我們保守秘密。」容華抬起頭看了楊淇一眼。
楊淇會意,然後頷首道:「小姐,只要您願意,我將對外承認,我的真實年齡其實已經是二十二歲,受袁將軍之令,才隱藏真實年齡前來保護您。」這句即將對所有外人說的謊話,天衣無縫,讓容華非常滿意。而酸溜溜則是瞪大雙眼,緩緩舉起了大拇指,這兩個女人,真是演戲的好手啊!
「很好,海克斯娜,你總能明白我要什麼。那麼現在,我可以信任你嗎?」容華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問道。
「當然可以,海克斯娜為小姐的信任而活!」楊淇轉動了一下手中的槍支,將它佩在腰間,然後單膝跪下,就好像中世紀的騎士,對主人的宣誓。
「我願意信任你,海克斯娜,不要讓我的信任付之東流。」容華點了點頭,決定相信這個她連底細都摸不清楚的人,她決定信一回自己的直覺。
「洛克德林從不會讓主人失望,除非身死靈魂滅,海克斯娜永不會背叛。」楊淇的這一句誓言是用英文講的,但是酸溜溜和容華都聽懂了。
容華點點頭,然後伸出手將楊淇拉了起來。
「我能問一個問題嗎?」酸溜溜這時候小心地舉起了右手,像個在課堂上忐忑不安的小學生。
「我以為你的嘴巴永遠都不會牢固。」容華挑眉諷刺了一句。
「這不是有一位忠誠與你的女騎士在嘛,我哪敢放肆,我可不想被崩掉腦瓜子!」酸溜溜有些怕怕地看了楊淇一眼,不過這樣搞怪的行為並沒有引來楊淇的一絲注視。
「說吧,你還有幾分鐘的時間。」容華看了看時間,然後溫柔地笑了起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是王建炎要殺你嗎?我把你的話和行為前前後後一串聯,總覺得是這樣。」
「酸溜溜,哦不是,吳德,你的腦子其實也沒那麼糟糕嘛。」容華心裡放鬆,所以不小心就將這個綽號給喊了出來。
「我去,你不會暗地裡就叫我酸溜溜吧?我哪裡酸溜溜了?!」酸溜溜跳了起來,不過在楊淇的眼神鎮壓下,重新乖乖坐好。
「……你本來說話就很酸溜溜啊。」容華撇撇嘴,然後不客氣地說道:「我的確懷疑了王建炎,很快,王建炎到底是不是叛徒,爸爸就會告訴我答案了。你出門的時候給我閉緊嘴巴啊,我最擔心的就是你這張破嘴了!藏不住風!」
酸溜溜被容華說得呲牙咧嘴,可就是不敢有什麼舉動,深怕楊淇看不過去就上前暴打自己一頓!
比容華想得還要快,大門根本沒有來得及被人李青青打開,那個心急如焚的老父親就一腳將門踹開了。
楊淇猛地側身抬起了手中的槍。
「住手!那是我父親!」容華嚇了一跳,忙站了起來。
楊淇聽後,也看清了來人的樣子,果然是袁燁。他只穿著一件白襯衫,手裡竟然還拿著一支筆,看來是剛剛從軍部的會議中臨時脫身。
「爸爸!」容華的心其實一刻都不敢放下,她還是戒備著,哪怕面對的是楊淇。在見到袁燁的那一刻,她就徹底放心了。
女孩就像一隻髒兮兮的小蝴蝶,張開了雙手就朝著自己撲過來。袁燁本來還惴惴不安的心臟看著如此有活力的女兒,頓時安心了。他上前一步,將女兒抱了起來,然後說道:「楚楚從泥地裡滾了一圈兒嗎?怎麼全身髒成了這樣?」
容華被父親這麼一說,頓時有些尷尬,她剛才真的很累,根本沒有心思去換什麼衣服,能夠端坐在沙發上,都已經是柳芸多年來孜孜不倦的教誨的成果了。
容華一羞,就容易惱,她哼哼著就伸手去扯父親的鬍子,拉得他連聲求饒才罷休。
「爸爸!快放我下來!」容華冷靜下來就發現李青青、李國英、王建炎和吳越四人站在門口當門神呢,不禁再次惱羞成怒,捶了父親的肩膀好幾下。
「好好,別氣別氣。」袁燁哪裡不知道他家小公主這小脾氣,忙將女兒放了下來,然後對外面的四人說道:「李青青,你留下,其他人去李國英辦公室。」
「是,將軍!」四人齊刷刷靠腿行禮,然後聲音洪亮地喊了這樣一聲。
酸溜溜也跟著吳越一道出了門,房裡只剩下袁燁父女,楊淇和李青青。
「這是誰?」袁燁早就注意到了楊淇,這個敢於對自己抬槍的女人,他倒是覺得有些新奇。
「她叫楊淇,身手很好,剛才那件事裡,就是她保護我的。」容華想起那個場景,心裡說不害怕那是硬撐的,現在有了最大的依靠在身邊,容華就不再顧及什麼,縮進了父親的懷裡做起了小貓咪。
「是這樣嗎,那真是謝謝你了。」袁燁知道女兒不願意對這件事情多說什麼,那他就不問,不過私下裡,他還是會找人去調查楊淇的。他不允許任何未知的人或物靠近他的寶貝女兒。
「不用。」楊淇垂下眼皮,掩飾眼中的不屑,她知道,容華很敬愛這個父親,所以即使不屑,她也絕不會表現出來。
「容華,我先回去了,有事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楊淇站起身,說完後也沒有看別人一眼,直接走出了大門。李青青知道,這個楊淇的眼裡從來都只有容華一個人,她對其他人,都不假辭色。
「爸爸。」容華看了李青青一眼,有些煩躁,不知道這個人又是不是可信的,但是轉念一想,不對啊,這種煩人的事情就應該讓她老子去煩惱才對!於是,她又有了肆意處世的勇氣,扯住袁燁的袖子就說道:「王建炎有問題!這一次的殺手,肯定是他帶來的!」
袁燁低下頭,眸光閃爍,鋒利無比,看得李青青觸目驚心,頭皮發麻,不敢喘大氣。但是他看向女兒的時候,那眼神就溫柔了起來,他用那只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女兒的額頭,柔聲道:「楚楚一直都很聰明,這個王建炎,我也是第一次發現,他有問題。洪國瑞幹的好事。他今天敢這麼做,我不會讓他活到明天。」
「爸爸,你別唬我了。」容華翻了個白眼,然後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說道:「我還不知道你嘛,這個王建炎,根本就還有用處,你沒想這麼快殺他!不然你剛才見到王建炎的第一秒就會送他上西天了。」
「呵呵,還是女兒瞭解爸爸。不過楚楚,如果剛才我發現你受了傷,哪怕只是一滴血,我也絕對會開槍崩了他!而現在,只要楚楚的一句話,就算王建炎那狗東西再有用處,爸爸也絕對不會眨一下眼睛,立刻埋了他!」袁燁輕笑出聲,然後輕輕摸著女兒柔順的長髮。
「哈,好吧好吧,我知道,袁燁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爸爸對我最好了!」容華咯咯笑,這樣的幸福,金子也不換!
「哈哈,這句話,我一定要告訴芸兒,讓她嫉妒嫉妒!」袁燁也哈哈笑了起來,屋子裡冷凝的氣氛一掃而光,不過李青青還是如坐針氈,目不斜視地看著自己的膝蓋。
「不過爸爸,王建炎一定要殺,但要殺得妥當,不然王家的人肯定不同意。」容華直起身子,嚴肅地說道:「我想爸爸,你留著王建炎,只是因為你知道,如果洪國瑞的這一顆棋子沒了,他還會安插另一顆,所以乾脆,你就暫時留著他。可等這個月過去,王建炎就留不得!」
「為什麼?」袁燁素來知道女兒聰明,能猜到自己的想法,他也不覺得驚訝。
「因為他太蠢了,洪國瑞絕不是王建炎這種傻子,時間久了,他一定會察覺到你的用意,到時候你不殺,洪國瑞也會派人來殺。那時候洪國瑞設計將王建炎的死安在了你身上的話,那王家的人會怎麼想,他們到時的處境又怎麼辦?他們畢竟是跟著你的人,總不能虧待啊。」容華說完這句話,就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剛剛抬起頭來的李青青。
李青青頭皮一緊,乾巴巴地笑了笑,趕忙低下了頭,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敢小瞧大小姐了,她一定把大小姐當作大少爺一樣來敬畏!
「好,聽你的,我最聰明的楚楚,一個月之後,就殺了他。」容華想到的這點,袁燁只要再一思索就行,不過女兒提了出來,他自然不吝嗇自己的誇獎。
袁燁還準備好好安慰安慰女兒,覺得女兒今天肯定受驚了,不過這時袁紹、袁毅和袁林三兄弟就一前一後走進了門,門已經被袁燁踢壞,只要推一推就能推開。
李青青看見袁家幾個大人物都到場了,真是很想縮成團滾出去啊!
她站起身,向著三人行了禮,然後去自己的房間拿來了茶葉,給他們泡茶。
「有沒有受傷?」袁紹是第一個跨步走進門的,他誰都沒有時間去看,就只盯著容華一個人大步走了過去,他彎下腰,眼睛眨都不敢眨。
「沒事,我很好,就是身上有點髒了。」說著,容華微微動了動,不太想靠近袁紹。
但袁紹卻將容華給抱入了懷中,他的雙臂都在顫抖,他害怕,他怕得想殺人!當袁燁的手下小王來通知他們容華出事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世界都天旋地轉了!
「我沒事了,大哥。」容華有些尷尬,因為袁燁他們都在呢。還好李青青已經主動跑出門溜躂去了。她拍拍袁紹寬闊的後背,然後朝著袁燁傻呵呵地笑了笑。
袁燁看著袁紹,又扭頭看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袁毅,心裡有點糊塗,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大兒子也喜歡楚楚?應該不可能吧,或許是長兄對小妹的關愛罷了。
三兄弟將事情給理了一邊,袁林就不高興地說道:「我早就說過,你來軍校不好!你看看,才幾天就出事了!走!跟我回公司,難道我袁林還養不起你嗎!」
「袁林你別激動啊。」容華被他扣住了手腕,又見袁燁要吹鬍子瞪眼睛,忙用力一扯,將袁林給拉了回來。
「我能不激動嗎!你剛才可是在五十三名訓練有素的士兵包圍下,差一點就喪命了!」袁林低吼出聲,那失態的模樣,看得容華心頭溫暖極了。
「怕什麼啊,我這不是好好的嘛,我沒事,我沒有你們想得那麼弱。」容華將袁林拉著坐在身邊,然後摸了摸他的後腦勺,溫柔地說道:「我不會有事的,雖然我也有點害怕,不過這種事情多了也習慣了。」
「習慣什麼?殺人?」袁林挑起眉,然後拍開了容華放在他後腦勺上的小手,又覺得有些捨不得,便將那小手包裹在了自己的手裡,他說道:「我可是記得,你第一次殺人的時候,那害怕的樣子,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小貓!」
「你才可憐呢!」容華頓時炸毛,將自己的小手抽了出來,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後腦上。
「嗷——你想謀殺啊!」袁林吃痛,大吼了一聲,被袁燁以鐵血的眼神給鎮壓了下去。
「我覺得,爸,楚楚的確不太適合在……」袁紹眉頭微蹙,可是沒有說完,他就閉上了嘴巴,因為女孩已經不高興地伸出手擰住了他的大腿!
「爸爸爸爸,你答應過我的,不能因為這點事情就反悔!你今天也看到我的戰鬥力了,那些人,有一半都是我幹掉的!」容華皺皺小鼻子,不解氣地又擰了袁紹一把,然後撲進了父親的懷裡,撒嬌起來。
「好好,我不反悔,可是我得多派幾個人保護你。」袁燁點點頭,經不住女兒這般撒嬌。
「不要!你看到了,楊淇也很厲害,她保護我就夠了。再說,還有李教官呢。」容華不依,要是身後跟著一群保鏢,那她是在上學麼,而且在學校特殊化太多,以後去了軍隊,影響不好,晉陞會比較困難的。
「楊淇是誰?」袁毅突然出了聲。
「楊淇就是那個剛才和我在一塊的女生,她也很強,嗯,也很保護我。」容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解釋自己竟然去相信一個背景不詳的人。
「她的身份,你查過嗎?」袁紹皺眉,看容華搖了搖頭,劈頭就罵道:「沒有查過底細的人,你怎麼可以和她在一起,要是她在背後捅你一刀怎麼辦?你怎麼還會這樣輕易相信別人!」
「我沒有!」容華被袁紹這樣說,自然沉不住氣,她推了袁紹的胸膛一把,然後大聲說道:「我已經不相信別人了!可是這樣下去,我就永遠永遠都交不到新朋友了嗎!那個楊淇,我就是想要相信她一回!你知道嗎,她看著我的眼神,就好像哪怕我讓她去死,她都不會反對!這樣的眼神,讓我如何不信!」
「眼神?那種東西完全可以騙人!」袁紹的眉頭沒有鬆開一分,話語有些咄咄逼人。
「你幹嘛這麼凶?」容華鼓起腮幫子,癟下小嘴,然後躲入了袁燁的懷裡。
「小紹,對你妹妹不要大小聲。」袁燁其實覺得袁紹說得很對,但是女兒委屈了,他也不樂意。
「爸,你不能這樣慣著她了,她——」袁紹沒能說完,袁毅第二次開了口。
「大哥,你不能總是決定楚楚要做什麼,該做什麼,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今天也證明了她自己有保護自己的能力。」袁毅看著縮在袁燁懷裡朝著袁紹皺鼻子的女孩,抿了抿唇,繼續道:「而且,爸爸不是已經分析過嗎?除非楚楚一直待在家裡不出門,否則來軍校,相對還要安全一點。」
「哼,你倒是會投其所好。」袁紹的理智告訴自己袁毅的話其實是對的,可是他嘴裡還是冷哼了這樣一句。
「我想,讓小妹開心,是我們做哥哥的義務。」袁毅直面袁紹嘲諷的臉,不動聲色地說道。
乘著哥倆你來我往的時候,袁林已經湊到了容華跟前,繼續建議:「我覺得吧,你還是跟我走比較好,你看,做我的秘書,你也不會很累,要是真的不喜歡干,那就讓李娜幫你做,我這個總裁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多好多拉風啊!」
「滾一邊去,別搗蛋!」容華敲了敲他的腦門,然後輕罵了一聲。
最後,一家子的男人商量下來,還是同意了容華繼續留在學校裡,但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容華不能受傷,一旦受傷就得回家,做個家裡蹲!
「不受傷……那流一滴血都不行麼?」容華嘴巴一歪,覺得這個條件有點嚴格。
「你還想流血?」袁紹幾乎是磨著牙說了這句話:「告訴你,一個淤青都不能有,擦破皮也不行。」
這句話,得到了其他三個男人一致的點頭。
容華:「……」
袁燁是臨時從會議中趕過來的,所以聊了一會兒後,就讓袁毅留下來陪陪容華,讓她寬寬心。容華也在袁燁臨走前告訴他,要他對外說楊淇是他派來保護自己的人,今晚這些殺手,都是楊淇一個人幹掉的。
等袁燁一走,袁紹就很不客氣地趕人,袁毅和袁林都知道他和容華的關係,再生氣再嫉妒也只能走人。
「啊——大哥,你幹什麼?」容華突然被袁紹打橫抱了起來,驚呼一聲本能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收利息。」袁紹挑起右眉,然後將容華抱進了她的房間。
容華的房間傢俱不多,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書桌,一個梳妝台,都是白色調,看起來乾淨清爽。
袁紹將懷中的可人兒放在了大床上,然後傾身壓了上去。
「那、那個,我好像沒欠你錢吧……」自從上次打破了袁林五十萬美元的花瓶,容華對錢就敏感了起來,加上那段時間的秘書工作,時常跟著他出席會議,她對金融學也有了一些清晰的概念,不過基礎知識還很薄弱,需要努力自學。
「可你讓我擔驚受怕了。」袁紹將容華已經髒了的一整套迷彩服都脫了下來,她裡面自然沒有穿其他的衣物,只有一件內衣,黑色的。
他低下頭,輕輕咬住了容華的脖子,一邊說道:「只要一想到,你剛才在那麼多人的包圍中,很可能一不小心就被子彈打到,或者被流彈的彈片所傷,我的心就安定不下來。」
容華正專心阻止袁紹那只亂摸的手,聽他這樣講,就愣了愣,隨即,她笑了起來,主動伸出雪白的雙臂,勾著了身上男人的脖子,她說道:「你看,我好好地在你身邊,什麼事情都沒有,你別擔心。」
「我無法不擔心。」袁紹拿下容華其中一隻小手,輕輕地在那手上吻了吻,這樣還不夠,他還想一路吻上去。
容華頓時紅了臉頰,然後扭動著身子,支支吾吾地說道:「那個大哥……我還沒有洗手呢……」
袁紹微愣,然後一把將容華抱了起來,走進了浴室。他將容華放在洗漱台上,有將溫水放滿了洗臉水池,「我幫你洗。」
說著,他拿著容華的雙手放入了水池中,胸膛則是緊靠在容華的後背上,他洗得很認真,好像那不是一雙手,而是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容華一直紅著臉讓袁紹給她洗著手,頭也不敢抬起來,因為她的身側就是一面寬大的鏡子,她的全身都能被照到,她覺得有些羞人。
洗完手,袁紹就拿過了毛巾給她擦乾,然後又抱著女孩走出了浴室,他將她放進了床上的被子裡,然後隔著被子重新壓在了她的身上。
「大哥,現在天還亮著呢,我不想睡。」容華見袁紹給自己蓋了被子,就知道這混蛋突然好心了一把,放過自己了……
「好好睡吧,這幾天一定沒睡好,再說,剛才那一仗,你一定很累了。」袁紹輕輕地摸著容華額頭上的幾縷髮絲,似乎想將它們理好,卻又好像在把玩。
見袁紹堅持,容華雖然不想睡,但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她伸出一隻小手,然後勾住了袁紹的手指,笑瞇瞇地說道:「我睡了,你可別走。」
「我不走,今天都陪著你。」袁紹淡笑著點了點頭。
容華入睡以後,袁紹就主動用雙手包住了她的小手。她的手很小,好像只有自己的一半大,不過按照容華的身高來說,這隻手不該這麼小才對,她有一米六三的個子,在女生中算是高挑的了。
「小壞蛋,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變得這麼厲害了。」袁紹低頭吻住了容華的小嘴,輕輕廝磨起來。容華有內勁的事情,他已經從袁燁那裡知道,可他一直覺得容華並不會太厲害。卻不想,今天這一戰,讓自己徹底明白了他的寶貝女孩的能力。
那五十幾個人,並不是千軍萬馬,可是要對付他們,並且毫髮未傷,還是很不容易的,然而女孩卻做到了,做得很漂亮!雖然是有了那個叫楊淇的人的幫助(袁大少很自然地忘記了酸溜溜的雞肋作用)。
容華對來軍校很堅持,也正是這一份太過執著的堅持,讓袁紹慢慢意識到,容華可能已經懷疑了什麼。她一定不可能知道真相,但是她也一定察覺到了一些貓膩,她想靠自己的力量去知道這一切,也想靠自己的力量對抗未知的危險。
這就是他的女孩,有時很溫順,對自己的要求都會乖乖應下,可有時也很固執,堅守自己的信念,永不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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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食言了,沒有2w,只有1w8,話說,心情不好的時候,就算坐在電腦前一整天,都沒有用,總是會煩躁……晚上調試下心情,明天再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