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尋回到家的時候,羨禾已經收拾好所有的行李。
「真的要這樣落跑嗎?」羨禾看著打包好的行李,自嘲地笑了。
「誰說我們是落跑?我們是光明正大的離開。」千尋強顏歡笑道。
「如果不是落跑,你為什麼要買加拿大的機票?」
「我們先去加拿大,然後再轉機去新加坡。這樣的話,我們在台灣的出境記錄只有加拿大的,浩天也會以為我去了加拿大。我一聲不吭地離開,他肯定會找我的,因為我的肚子裡還有他的孩子……既然已經離婚了,就沒必要再牽扯不清了。」千尋幽幽地說,眼睛裡湧起了一股濃濃的淚霧。
「千尋,我不得不佩服你,居然想到這種方法逃開他。」羨禾笑道。
「加拿大離新加坡很遠,而且地方很大。這樣的話,他要找我,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千尋露出苦澀的笑容。
「逃避有用嗎?」羨禾問。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現在要逃開他,才能解除他的牽掛。」千尋幽幽地說。
「我不干涉你的選擇,只會尊重你。」羨禾上前抱住了千尋。
「羨禾,真的很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才好……」眼淚在千尋的眼裡打轉。
「傻瓜,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不要說這種話。」羨禾安慰道。
千尋放開羨禾,微笑地對她說:「羨禾,我還要去一個地方,你在家裡等我好嗎?」
「去看林浩天?」羨禾問。
「我很快回來。」千尋含糊地回答。
「小心點。」羨禾交待。
「好。」
千尋來到林家不遠的地方,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黑暗裡,深深地,憂鬱地仰望著那棟比皇宮還要豪華,還要奢侈的別墅。
她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的仰望了。
即使若干年後,她再度回歸,也已經喪失了仰望它的資格了。
因為這裡,會換上新的女主人。
她只是過去時,注定會被遺忘。
不知道站了多久,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千尋。」
千尋沒有反應。
「千尋。」直到叫她的人,走到她面前,千尋才回過神來。
「浩天……」千尋有些許的錯愕,然後對他露出苦澀的笑容。
她沒有想到他會這麼早回來。
不過,見了面也好,她的確是有東西要問他拿。
「為什麼不進去?」他問。聲音不再如以往一樣冷漠,而是充滿關懷。
「上次在超市裡買的小木馬,你組裝好了嗎?」千尋答非所問。
「早就組裝好了。」他說。
「我可以帶走它嗎?」
「你來,就是為了小木馬?」
「對。」
當然,這不是她全部的目的。
「那隨我一起進去,我帶你去看看。」
「好。」
林浩天帶千尋來到他的房間。
再一次來到他的房間,千尋的胸中湧起了一種無比酸澀的感覺。
這種酸澀,是對即將要與之分別的難捨難分。
林浩天把組裝好的木馬拿到千尋面前,驕傲地對她說:「你看,我已經組裝好了。」
木馬被他的巧手,組裝得無懈可擊。
「你想要看木馬,我可以給你送過去。」他說。
「我想你不一定有時間。」千尋蹲坐在地上,靜靜地撫摸著木馬,淡淡地對他說。
「我不會做一個永遠沒有時間的爸爸。」
他的話,再次在千尋的胸口掀起波瀾,滿滿的疼痛堵住她的胸口,讓她連呼吸都難受……
「這個木馬我想拿回去,」千尋垂下眼,憂傷地歎息道:「對不起,是我破壞了不見面的約定,但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不會再跟你見面了。」
「至始至終,要求離婚,要求不見面的人都是你。」他的溫柔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憤怒和痛苦。
「我要走了。」千尋苦澀地笑了。
在她準備抱起木馬的時候,林浩天突然抓住她的手,凝視她道:「如果真的想不見面,那你今晚就不應該來這裡。」
千尋的心房正在一點一點地瓦解。
是她的錯,她不應該對他不捨,她不應該來這裡……
「所有要說的話,我都已經說完了,你讓我走,好嗎?」她淚漣漪漪,溫柔地請求他。
「我們並沒有離婚。」他說。兩道目光宛如利劍,但黑暗的瞳孔眼底卻滿是欲罷不能的痛苦
千尋的眼淚像雨水一樣紛紛而落。
他看著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摸她蒼白而素淨的臉頰。
兩個人戀戀不捨地對望了好久,千尋終於嘶啞地開口:「浩天,你應該知道,在愛情裡,只有一個人愛,是永遠不夠的!一廂情願的愛情,注定是不堪一擊的。而傷害最深的,永遠是付出真心的那個人……」
林浩天的心跌入痛苦的深淵。
「你能瞭解我心底的害怕嗎?我對你,本是一顆赤子之心,但卻被你的無情和冷漠傷得千瘡百孔……所以,我已經不敢再靠近你,因為只要靠近你,我的心就會經歷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千尋哭著說,「所以,請你放手吧!那麼,即使沒有你,我也一定會在另一個地方找到重新活過來的出口……」
林浩天的眼淚湧上眼窩。
沉默良久後,他終於開口:「千尋……」
低沉而粗嗄的嗓音,充滿壓抑。
「我曾經也想要用我的心好好地回報你的愛情,但後來我才知道,我對另一個女人的愛情,早已根深蒂固,它已經不屬於我……」
千尋靜靜地聆聽著他的對白,心痛的感覺,卻如汪洋一樣,撲面而來,將她淹沒。
「所以,很抱歉,」林浩天看著她,艱難地開口:「你想要的愛情,不是我不想給,而是我給不了……」
他的話,那麼直接那麼殘忍,把千尋心中僅存的一點點希望無情地澆滅。
千尋知道,這次,她是真的徹底死心了。
沉默良久後,千尋終於喃喃開口:「我從來沒有怪過你,真的。我明白,愛情是身不由己的事,否則,我們也不會被自己所愛的人傷得這麼徹底……」
她的情緒雖然平靜,但無辜的眼神卻出賣了她深深,深深的傷口。
「既然我們沒辦法相愛,」千尋努力壓抑胸口的痛楚,「那麼,就讓我們好聚好散吧!」
「我們還有一個孩子……」他突然緊緊握住她的小手。
「你應該用你的精力,去追求你所愛的女人,」千尋露出苦澀的笑容,「你現在的責任大過理智,我可以理解,但我並不希望你因為這樣,讓自己將來後悔……」
她想鬆開自己的手,但林浩天卻不放開。
「浩天,請你現在就放開我,讓我變成沒有你,也一樣可以活得精彩的遲千尋。」千尋看著他,溫柔地低訴。
笑容在她蒼白的臉頰綻放,即使憔悴,仍然有溫柔的甘甜。
她再次渴望鬆開自己被他握住的手,但他卻握得更緊,完全不想放開。
他洞悉著她眼底的絕望,心底突然升起一種恐懼。
一種將要失去她的恐懼……
最終,千尋用自己的另一隻手,用力地,慢慢地拿開他的手。
然後,她抱起地上的小木馬,在他的注目下,一步一步地離開他的房間。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林浩天才意識到,千尋已經離開了。
她帶走了他所有的知覺,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