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我就應該理應承受被你責罵的後果,是嗎?」李媛欣冷得眼看著千尋。
千尋看著她,無言以對,因為她突然明白,就算她說再多的話也是於事無補,再多的話都不能使李媛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很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千尋垂下眼,淡淡地對李媛欣說。沒等李媛欣回答,她就獨自轉身離開了她的辦公室。
她知道兩個人日後相處的時候,李媛欣肯定會因為今天的事耿耿於懷。
但千尋覺得無所謂,因為她從來就沒有把李媛欣當成自己的敵人。
她不會為了林浩天與李媛欣鬥智鬥勇,那樣太難堪。
她把一切的決定權都留給林浩天,他要她走她便走,他要她留她便留。
做法也許很被動,但她只能這樣做。因為她那強烈的自尊心不會容許她拿孩子來威脅林浩天,要求他對自己負責任。那樣的婚姻,只有責任的軀殼,又有何意義?與其這樣,倒不如選擇放手。退一步就能海闊天空,為何還要蠕蠕獨行,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
她現在所能做的,只是耐心地等待林浩天作出抉擇。
千尋從出版公司出來後,像上次一樣漫無目地遊蕩在台北的街頭。
如果她真的像自己想得那麼瀟灑,那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痛?如果真的把決定權丟給林浩天,那為什麼她的心裡會有那麼多的不捨?
歸根究底,她都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她也不是聖人,對一切都有著本能的反應。
不知道走了多久,千尋累得走不動的時候,終於發現自己已經全身濕透。呵,她甚至不知道天空是什麼時候下的雨。暮春的小雨冷得讓人瑟瑟發抖,但再怎麼冷,也比不上她的心冷。
路上的行人都用奇怪,同情的眼神看著獨自淋雨,失魂落魄的千尋。
「千尋。」言智龍從車裡看見獨自遊蕩的千尋,迅速停車,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拿著雨傘從車裡下來,擋在她的頭上。他心疼地叫著她的名字。
「智龍。」千尋感到很意外,對他露出苦澀的笑容。
言智龍抓到千尋的手,才發現她的身體已經冷得像冰。
「千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言智龍很心痛。
「可我感覺不到冷,因為我的心比身體更冷……」千尋抬起迷濛的眼神,幽幽地對言智龍說。
「我現在馬上送你回去。」言智龍說。
當他挽著千尋挪動腳步的時候,千尋已經昏倒在他的懷中。不小心碰到她的額頭,言智龍這才發現她已經發起了高燒。
他丟下雨傘,把千尋抱上車,用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往醫院……
千尋醒來的時候,是在燈火通明的黑夜。
言智龍一直默默地守護在她身邊,寸步不離。
「千尋,你醒了。」言智龍心疼地看著她。
「我怎麼會在這裡?」千尋虛弱地問。
「你淋了很久的雨,發高燒了。」言智龍告訴她。
千尋沉默。
「千尋,你忘記自己懷孕了嗎?」言智龍問。
是啊,她在行走的過程中,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孕婦。
「我很抱歉……」千尋流露出愧疚的神色。
「你應該說抱歉的人是你自己。」言智龍很生氣,他氣她不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
千尋再度陷入沉默。
「醫生說如果你再繼續這樣下去,你的孩子很可能會有危險。」言智龍冷言提醒她。
千尋錯愕地抬起頭,心底陡然升起一陣恐懼感。孩子是她盼了很久才盼來的寶貝,她不能失去他!
「醫生說你要留院觀察,所以今晚你不能回去。」言智龍說。
「好。」千尋為了孩子,終於投降。
「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回來。」言智龍問。
「可我沒胃口……」千尋糾結地開口。
「就算你不想吃,也要為肚子的孩子著想。」言智龍說。
千尋沉默半晌,然後對言智龍說:「好,我吃。」
「乖。你想吃什麼?」言智龍終於露出舒心的笑容。
「我想吃白粥。」千尋說。
「好,你等我,我去去就回。」
「好。」
言智龍離開後,千尋獨自起床站在窗前觀看夜景。
二十分鐘後言智龍回來了。
「千尋。」他心疼地叫著她。
「智龍,你回來了。」千尋強顏歡笑。
「千尋,窗口很冷,你為什麼不關窗?如果你再這樣下去,你會燒得更嚴重。」言智龍心疼地說。
「別擔心,我只是站了一小會兒。」千尋強顏歡笑。
「千尋,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這樣鬱鬱寡歡?」言智龍心急地問。
千尋沉默半晌,然後幽幽地說:「我這些天一直在思考著幸福這個問題。我在想,世上能夠功德圓滿的事又有多少件呢?命運之神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我們的命運抵不過它隨意而為的一次翻動,幸福如履薄冰,人生漫漫無絕期,我們如何面對那些龐大的哀傷?我想,幸福不一定是手裡握著的東西,幸福也可以放手遠遠地觀望……」
「你說得對,被我們握在手裡的不一定是幸福,相反,遠離我們手掌之外的也並一定是憂傷。人的一生之所以悲傷太多,就是因為人太執著,放下執著才能得到真正的快樂。」言智龍很開心。她會說這番話,是否意味著她已經看清了自己婚姻的本質,準備放手離開?
千尋看著言智龍,憂傷地想:我沒有執著,只是不捨,很多很多的不捨……
林浩天把她從一個女孩變成一個女人,不僅從生理上改變了她,同時也從心理上改變了她。這樣一個深深刻入她生命之中的男人,在分離的時候她要如何才能做到若無其事?
「你還沒有把懷孕的事告訴林浩天嗎?」言智龍問。
自從上次他和千尋在餐廳裡看到林浩天和別的女人約會吃飯後,他就猜到千尋一定不會把懷孕的事告訴林浩天。她不是那種希望用孩子套住男人的女人,如果是,她今天就不會如此憂鬱不安。
「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反正孩子不能改善我們之間的關係,更不可能成為束縛他自由的工具。」千尋神色迷離,幽幽地自言自語。
「但他是孩子的父親,他有權利知道,他也應該對你承擔責任。這份責任,他不應該逃避,也不能逃避。」
「懷孕雖然艱辛,但是我還能撐得過來。女人因為慈悲,就算遇到再大的痛苦最終都會選擇堅強。因為她們不同於男人,她們留戀世間的東西太多了。」千尋幽幽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