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了。」
「誰殺人了?」
「我就是說你,你殺人了。」
趙御醫漲紅了臉,手裡握著魏卯的單方,「說的就是你,你仗著是皇后娘娘的徒弟,就亂開刀治病,如今病患死了,你說人是不是你殺的?」
「你就不覺得心虛?」
「你沒聽到病患家人哭的聲音?你敢跟病患家人說,你沒做錯?」
魏卯被戳中了心事,汗毛一下子豎立起來,他請濟子篆先生一起做了手術,沒想到手術還沒完成,病患就死在了手術床上,到底為什麼會這樣他也反反覆覆地從頭到尾想了一遍,他覺得他沒有任何失誤,可就是沒有能治活病患,他一個月連著做了兩個手術,全都失敗了,魏卯被罵的垂頭喪氣不知道該怎麼為自己辯解。
「皇后娘娘。」魏卯抬起頭看向屏風後的楊茉。
「脈案我已經看了。」
屏風後傳來清澈的聲音。
楊茉頓了頓接著道:「是我看過文書之後,請濟先生和太醫院會診同意手術。」
魏卯連連點頭。
楊茉說著吩咐女官將手裡的文書遞給魏卯,「我要你將手術中做的任何一件事都寫下來遞給我看,每一步都不能有遺漏。」
楊茉的聲音剛落,魏卯手心頓時滲出汗來。
「除了你,濟先生、胡靈都要將寫好的文書拿給我。」
魏卯詫異地看向屏風後的皇后娘娘,沒想到不但他要這樣做,還連累了濟子篆和胡靈。
魏卯突然覺得胸口有一塊石頭死死地壓在那裡,讓他透不過氣來,自從師父做了皇后好像就不一樣了,來保合堂的次數很少,雖然也親自教他們醫術,可就是沒有從前離他們那麼近了。
魏卯垂頭喪氣地走出大殿,一頭扎進保合堂。他以為誰不能理解,皇后娘娘也會替他們說話。
皇后娘娘應該比誰都清楚,他們用新醫術治病的艱難。
難道真的是他錯了?
魏卯寫好厚厚一摞文書才又要進宮去,蕭全、張戈幾個等在門口,看著臉色鐵青的魏卯,「師兄,皇后娘娘到底怎麼說?」
魏卯搖搖頭。「太醫院上了不少奏折,恐怕師……皇后娘娘也不能視而不見。」
師父如今是皇后娘娘。不止要管著保合堂,還要為太醫院做主。
魏卯苦笑,「恐怕我日後無法再和濟先生一起手術了。」濟先生動手術沒錯,他安排了麻醉、用藥,一定是他有了錯處。
保合堂接的病案越來越多,太醫院也在學習楊氏醫術,知道楊氏醫術的人越多,想要學習的人越多,隨之而來的就是各種質疑的聲音,他們本就覺得壓力很大……現在連師父也不站在他們這邊。他們要怎麼辦?
魏卯心情忐忑地進了宮,將手裡的文書交上去。
眼看著屏風後傳來翻文書的聲音,魏卯梗著脖子靜靜地等,數著自己的心跳,他終於忍不住。「皇后娘娘,師父,是不是手術哪裡錯了。」
「魏卯,你是不是覺得委屈。」屏風後安靜了片刻,清澈的聲音立即傳過來。
魏卯低下頭。
楊茉站起身從屏風後一步步走出來。
椅子上的魏卯忙站起身行禮。
「魏卯,你是覺得我應該幫你說話,護著你,因為手術每一步你都是向我學的,方纔我看了你寫的文書,若是我,我也會這樣做,你學的很好。」
魏卯聽得這話才敢抬起頭來,師父還是像從前一樣,目光清澈,臉上神情堅定、沉著,無論遇到任何事也不會驚慌。
「但是不能因為這樣,我就不問你,不是任何人都能用新醫術治病,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冒著風險給病患開刀做手術,你們跟著我學醫術,並不是為了我學醫術,不管我在不在這裡,你們都應該能將我教的醫術發揚下去,」魏卯他們太過於依賴她,她不想只有她在這裡時才能看到現代的醫術在古代發展,楊茉接著道:「無論什麼時候,都要經得起別人的質問,守得住自己的本心,不要退縮,要勇往直前,一定要這樣你才能成為出色的人,出色的醫生。」
魏卯含著眼淚點頭。
「從今往後你們要開始教學生了,做師父要有做師父的樣子,不要遇到一點事就驚慌,要相信自己,要學習更多的醫術,不要被學生問倒,不能事事依賴我。」
魏卯頜首,「師父說的話,徒兒都記住了。」
楊茉點點頭。
看著魏卯退出去,楊茉看向梅香,「還有多少文書?」
「不少。」
梅香讓女官將文書送過來,「還有格物致和、朱善那邊的文書等著娘娘看。」
從前以為進宮之後她就不會自在地四處看病,現在才知道牽扯住她的不是這個身份,而是發展起來的醫術。
將上清院的那些丹爐交給朱善和蕭軻幾個方士,開起了格物致和,各種事一下子就將她的時間佔滿,她大多時間都要看文書或者處理些類似魏卯今天的事,新醫學發展起來,有太多事要做,她已經不單單就是個女醫。
「有沒有跟魏卯說?」周成陵的聲音傳過來。
楊茉放下筆轉過頭去,看到已經換了常服的周成陵,周成陵不喜歡在她面前穿龍袍。
楊茉點點頭,「說了,讓他們教學生我還有些不放心,等他們在格物致和講課,我也去聽聽。」
周成陵拉起楊茉的手,「掌紋不亂,這樣操心。」
「你還信這些。」楊茉說著抬起頭來,突然發現周成陵好像瘦了許多,這段日子邊疆鬧的厲害,董昭帶著大軍去平亂,軍報接二連三地送進京,周成陵幾乎沒有時間睡覺。
「過了這次就好了,」周成陵笑著看楊茉,「我要去邊疆幫董昭一把。」
楊茉驚訝睜大眼睛,「你要御駕親征?」沒人的時候他們之間的稱呼一如從前。
她不想要皇帝、皇后這樣政治性很強的稱呼。
周成陵也不喜歡在她面前稱「朕」,她總覺得朕、寡人、孤聽起來都很冷清。
周成陵頜首,「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一仗過後,西疆能穩定十五年。」
男人總是喜歡開拓疆土和女人的想法不同,周成陵更是一個善征戰的皇帝以周成陵的話來說,國家越是富庶越少不了征戰,不能讓大周朝成為別人的囊中之物。
楊茉點點頭,就像她迷戀醫術一樣,她能理解周成陵的想法,「那我縫件披風給你。」
周成陵不由地笑起來,「上次你做的袍子可做完了?」
那件她進宮之後就開始做的袍子,本來要在女兒出生之前做好,誰知道做了一半就忘在一旁。
周成陵笑著問過一次,後來說,「朕的皇后不擅女紅。」
「披風來不及了,不知道那件袍子我還能不能穿。」
楊茉不禁臉紅,「那就等你回京的時候再穿。」
送周成陵出京,楊茉親手準備周成陵要帶走的衣物、用具,董夫人進宮拜見,說起送給董昭的東西,「都是些衣物和鞋子,婆婆說多帶幾雙鞋要緊,全是我親手做的。」
說起親手做,楊茉就臉紅,還是董昭娶的妻子心靈手巧,她是什麼都不會,「我也學過一些,實在做不來就放在一旁。」
董夫人掩嘴笑,「皇后娘娘哪裡顧得上這些,我還想要學醫術,婆母讓我趁早斷了這個心思。這些還是我和祖母學的,祖母說武將在外,最重要的就是穿鞋。」
楊茉點點頭,這次她一定要和女官學學,下次周成陵出去給他帶兩雙她親手做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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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下火車,明天接著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