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沒有?」楊茉低聲詢問。
阿玖道:「找到了,是進京的商人先患病。」
這就對了,霍亂一般不會在京中這樣的地方突發起來,大部分病患是因為食用了不潔的海鮮引起。
只要找到了源頭就更方便防止疫情擴散。
「按照輕重劃分好病患,這種腸道疾病防護起來不容易,你們要格外小心。」
楊茉仔細吩咐下去,這段日子她覺得說不出的輕鬆,太醫院帶著女官來幫忙,她說過的話他們一遍就記住,做起事來也格外的麻利。
朝廷下令做蒸餾水,比起她從前請酒肆幫忙快多了,一瓶瓶的藥送來,就算病患再多也足夠使用。
她用的空心針和軟管也是按時送來,她再也不用因為沒有器械而著急。
「師父,今天只增加了一個新病患。」
整個發病的曲線下滑,就是疫病已經得到控制,疫情轉好的標誌,魏卯幾個從開始問她曲線圖是用來做什麼的,到每天盯著圖表不放,不過一個月時間就又學會了一樣現代的統計方法。
白老先生按時來給楊茉診脈,不知怎麼的這樣忙起來,楊茉倒覺得身上越來越好了,說不定這孩子也喜歡行醫。
「王爺來了。」梅香進門低聲道。
楊茉點點頭,忙去內室裡換衣服,誰知道衣服還沒換完就看到跨進來的人影,楊茉忙轉了個身到屏風後,「你先等等,我一會兒就出來。」
她穿過這身衣服看病患,不能大意。
楊茉衣服還沒脫下去就有一隻手伸過來幫她將衣帶繫好,「換來換去的麻煩,你和孩子都不怕。我怕什麼。」
楊茉沉下臉,「這可不是小事,萬一傳上了可怎麼得了。」
周成陵傾過身來唇瓣貼上她的鬢角。「哪有那麼好傳上。」
他還真是不怕。
楊茉轉過頭來看周成陵,周成陵臉上帶著笑容。手自然而然地放在她隆起的肚子上,「快來,杏仁羹要涼了。」
她想吃杏仁羹,早晨交代了廚房去做,誰知道卻是周成陵送過來。
莊子在京外,周成陵整天往這裡跑,弄的這裡除了病患。小院裡還住了許多的幕僚,來來往往達官顯貴不斷,她不得已住到旁邊的莊子上,這樣方便和周成陵見面。
她總覺得這就是周成陵想要的結果。好讓她離病患盡可能地遠一些。
周成陵雖然城府很深卻事事都是為她好。
楊茉一勺勺吃著杏仁羹,周成陵坐在旁邊軟榻上講笑話,「聽說於御史的夫人也懷了身孕,每日裡要吃五六頓,家裡的下人被支的四處買東西。於御史頭髮也掉了一大把,你怎麼還像從前一樣,杏仁羹想吃了只要一碗。」
她哪裡一樣,她的腰不知道粗了幾圈,飯也比從前多吃一倍不止。衣服都是重新做的,連鞋子都大了兩圈,再吃不知道要吃成什麼樣子,「你是看我吃的多,故意笑我。」
「吃的多就再來一碗,我讓廚娘已經準備出來。」
今天的杏仁羹做的還真好吃,楊茉吃過一碗還真的就想吃第二碗,正要吩咐人去拿轉過頭來看到周成陵靠在軟榻上睡著了。
午後的陽光照進來,屋子裡暖洋洋的,他閉著眼睛,呼吸很輕,嘴邊還帶著一絲笑容,睡的那麼的安靜。
傻瓜,每天這樣跑來跑去自然會覺得疲累。
傻瓜,楊茉想要輕輕罵周成陵一句,張開嘴卻又捨不得。
給周成陵蓋上了薄被,楊茉和梅香出了門,剛走到廊下就看到楊秉正。
「父親。」楊茉走上前去攙扶。
楊秉正搖搖手,「我已經好了,你要照應好自己才是正經,」說著頓了頓,「王爺呢?可在這裡?」
楊茉看向主屋。
楊秉正臉上立即露出緊張的神情。
楊茉道:「王爺睡著了。」
楊秉正這才鬆口氣,低聲道:「於御史來了,說王爺不肯看他的奏本,禮部和宗人府都已經準備好了,王爺怎麼好像半點不著急的樣子。
雖然還沒有對外說皇帝已經駕崩在上清院,但是大周朝滿朝文武都心照不宣,國不可一日無主,沒想到關鍵時刻不著急的反而是周成陵。
周成陵不肯登基。
到底在想什麼,或許是時機未到?
可是皇上駕崩,膝下無子,宗人府一致推舉周成陵,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更何況康王一脈在宗室中本來就聲望很高。
楊茉才想到這裡。
「於御史想要見王妃,」楊秉正道,「我怎麼也攔不住。」
於御史就是方才周成陵說的那個?
楊茉搖頭,「朝廷中的事,問我也是沒用,父親讓於御史回去吧!」既然周成陵不回於御史的奏折,自然有他的道理。
「於御史是怕王爺不肯相信御史言官,畢竟這些年御史一直無所作為……」
聽父親這樣一說,楊茉笑起來,「方纔王爺還和我提起於御史夫人又有了身孕,若是不在意,王爺怎麼會知道這些。」
楊秉正不由地驚訝,「是王爺親口說的?」
楊茉點了點頭,「父親安心,若是王爺沒有批復奏折,那一定是於御史沒有寫到王爺想看的。」
楊秉正看著女兒臉上的笑容,被關起來那幾年,他想著女兒會出落成什麼模樣,他怎麼也沒想到女兒不但成了大周朝最有名的醫生,日後還會成為一國之母。
「你母親是個有福的。」
聽得楊秉正的話,楊茉以為父親說的是陸姨娘。
「她卻將福氣給了我,自己……先走了。」楊秉正說著,胸口如同梗了一口氣,他忙吞嚥了一口。
原來父親說的是嫡母,楊茉不禁黯然,如今楊家缺的就是祖母和嫡母。有多少人是怎麼努力也不會回來的。
楊秉正深切地看著楊茉,「王爺對你很好,要珍惜眼前人啊。」
看著父親蕭索的背影。楊茉手撫上肚子,還好他們現在擁有著彼此。還好現在是他們最好的時光。
他們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相伴相依。
楊茉將魏卯叫來問了病患的情形,轉身回到房裡,周成陵還沒睡醒,他的頭髮落在枕頭上,看起來慵懶又溫情。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腳步聲吵醒了他,他睜開惺忪的眼睛,看到她的臉笑道:「我睡著了?」
楊茉頜首。「睡著了。」
周成陵伸出手來將楊茉攬過去,「一會兒再去看病患吧。」
楊茉順勢縮進周成陵的懷裡,「不去了,前面都安排好了不用過去。」她埋下頭聞著他身上的清香,「還跟我講講外面的事。」
「我說要在書院開設你的格物致和。」
楊茉驚訝地抬起頭,看著周成陵的笑容,「外面人還不知道格物致和是什麼,你就這樣安排下去……一定會有人覺得我要將藥石醫理搬去國子監。」
「那又怎麼樣?」周成陵失笑。「你還會怕這些?還沒有大家閨秀出門看診,更沒有宗室婦帶人去戰場行醫,也沒人能剖人胸膛握住心臟,你不是都做到了?你想要做什麼就去做,沒有人能阻攔。」
周成陵早就說過這句話。她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如今他是真的做到了,成為了她的依靠,任她與所欲為。
楊茉蹭著周成陵的下頜,「我要做什麼你都答應?」
周成陵彎起眼睛,「還好你要的不多。」
楊茉笑出聲,「原來你也害怕,先要堵住我的嘴。」
周成陵攏住她的腰身,低下頭親吻她的嘴唇,兩個人握著手相依相偎,屋子裡一時寧靜。
……
霍亂之疫沒有蔓延,有魏卯幾個人在莊子上照應,楊茉準備回去王府。
梅香這邊還沒收拾完東西,春和快步走進來,看著春和臉上的驚詫,楊茉將手裡的茶碗放下,「出了什麼事?喘口氣慢慢說。」
春和勉強鬆了口氣,「王妃,莊子外送來一架車,一架車……」
楊茉皺起眉頭,一架車就嚇成這樣,「什麼車?」
春和搖搖頭,「是……禮部送來的,說是送給王妃的,鳳……鳳輦……」
鳳輦?
楊茉詫異地站起身來。
鳳輦?
楊茉豁然明白過來,為何周成陵一直不肯登基,原來他等的就是這個,讓禮部心甘情願將鳳輦送來莊子。
因為莊子上滿是御醫和醫生,周成陵是要讓滿朝文武在她面前折腰。
怪不得,怪不得……
想到周成陵依在軟榻上睡著的模樣,楊茉眼前一片模糊,他用這鳳輦換來了她的自由。
春和抿了抿嘴唇,「王妃,您要坐鳳輦回去?」
楊茉笑著看向春和,「胡說,當今皇上是誰?我為何要做鳳輦?」
周成陵還沒有登基,她不會做鳳輦回京,她要留下來等著周成陵登基稱帝,那時候她就正大光明地坐輦車到他身邊。
……
皇帝駕崩的消息從上清院傳出來,整個皇宮一片混亂,匆匆忙忙將大行皇帝小斂之後,新皇登基迫在眉睫,國不可一日無主,大行皇帝身下無子,康王周成陵承繼皇位。
喪樂過後是登基的喜樂,登基、祭天、大赦天下周成陵忙的不亦樂乎,楊茉趁著這個時候去看裴度做出的蛇毒血清,等到回來時,周成陵已經坐在椅子裡,她走過去,他抬起頭來看她,眼睛裡是一片似海般的深沉,帶著些許埋怨。
楊茉伸出手來心虛地去抱他,他不閃不躲讓她依偎在懷裡,一陣風吹過,整個大殿滿是桂花香氣。
——
後面還有些劇情。
是接著寫還是先寫幾章番外我還沒想好,大家還有啥想看的不妨留言。
這幾天在火車上,明天停更一天,我也正好想想,免得像復貴盈門有點虎頭蛇尾,我也盡量在避免,所以結尾一直小心翼翼地籌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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