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二老爺想起妹妹殉夫之前托人給他捎的東西,囑咐他適當的時候拿出來,他不知道什麼是適當的時候,總覺得是要等到茉蘭成親之後,卻沒想到茉蘭從常家搬出來。
這件事該不該和妻子商量又要不要告訴茉蘭,始終讓他無法下決定,本以為來到京城許多事迎刃而解,可是到了京中,又是兩下為難。
如果聽妻子的話,茉蘭這樣胡來,他就不該提起這件事,反而應該將東西交給妻子,兩個人將東西打開看看到底是什麼,往後怎麼處置,可是想到茉蘭無依無靠,他又狠不下心腸。雖然茉蘭將陸姨娘接到這邊,可是對妹妹之前說的話還記得清清楚楚。
張二老爺正躊躇間,外面婆子來道:「大小姐,您快去看看,那個小孩子醒過來了。」
中哥醒來了?
楊茉心裡不禁一喜,站起身向舅舅行禮,「甥女要去前院診治病患。」
張二老爺點點頭,眼看著楊茉被人簇擁著走向前院。
張郁看看父親又好奇地看看外面,「爹,我們也跟著表妹去瞧瞧吧!」他還沒見過女子治病,更何況外面對表妹的醫術傳的那般厲害,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張二老爺想了想也站起來,走出了屋子,張郁立即跟了過去。
……
「師父來了。」魏卯將楊茉迎進病室。
楊茉立即看到了睜著大大眼睛四處看的中哥。
中哥臉上有一絲的膽怯,看到了床邊的母親卻格外高興,張開嘴就說話,「娘……我們……這是……在哪裡啊……」
高氏忍不住要掉眼淚,中哥病的迷迷糊糊將一路進京的事都忘了。
「我們在京裡。」高氏低聲道。
中哥豁然來了精神,抬起頭看高氏,「找到爹爹了嗎?是不是爹爹考中了。將我們接來,是不是。」
外面的高正春本想去看兒子,聽得這話在門外蹲下來。
高氏搖搖頭,「你忘了,我們說來京裡保合堂找楊大小姐給你治病。」
中哥豁然想起來慌忙不迭地點頭,「娘說到了保合堂,楊大小姐肯定會救中哥,中哥就不會死了,」說著轉頭看楊茉,怯懦地伸出手來拉住楊茉的袖子。「你是不是楊大小姐。」
楊茉點點頭,笑著看中哥,「對。這裡是保合堂,我就是楊氏。」
中哥很認真地問,「楊大小姐,我是不是不會死了。」
小孩子就會揪著一件事問,其實他們不懂得什麼是死。楊茉輕聲道:「只要你按時吃藥。病就會好轉。」說著伸出手去摸中哥的額頭,燒還沒有完全退,這孩子已經燒了好幾天,又有這樣重的肺炎,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熬過去。
楊茉看向旁邊的秋桐,「將我準備好的糕點拿來。」
秋桐端了托盤上來。上面擺著京中有名的各式點心,「這是絲窩膏、芙蓉卷、豆沙卷、蓮花卷,還有鹹甜的鍋盔。」
中哥緊緊地盯著。奶香的味道飄進他的鼻子裡,他忍不住吞嚥,「這都是給我的?」
楊茉點點頭,「是,都是給你的。」她早就想著等到中哥醒來。將這些點心拿給他吃。
高氏那邊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楊大小姐,楊大小姐救了她一家人。沒有要他們分文診金,還供著他們吃喝,現在還給中哥買了這麼多點心,她就是來世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楊大小姐的恩情。
中哥眼睛離不開那些點心,「那能不能現在都給我。」小小的手張著,好像恨不得拿到那些點心塞進嘴裡。
楊茉點點頭,將點心擺在中哥床邊。
中哥臉上立即露出笑容,他伸出手拿心,大家以為他要塞進嘴裡,他卻看向高氏,「娘,楊大小姐將這些給我了,我將這個給娘,娘快來嘗嘗好不好吃。」
原來中哥是要將吃的給母親。
小孩子這樣純真,一舉一動讓大人都羞慚。
高氏陪著中哥吃了些東西,中哥立即躺下來小小的腳翹著去蹬床腳,努力地挺直身體,「娘,看我長大沒有?娘說多吃東西就會長大,中哥要快快長大,長大之後就不會總餓了,就會像娘一樣,不餓了。」
楊茉眼前出現高氏母子兩個互相推讓吃東西的情形。
哪有吃了塊點心就能長大的,平日裡聽起來很好笑的話,現在卻讓人鼻子發酸。
高氏看向楊茉,楊茉點點頭,這時候要讓中哥高興,不管病有沒有好,要盡可能地讓孩子高興。
「長大了,長大了些。」
聽到高氏這些話嗎,高正春再也忍不住走進病室。
中哥意外地看到高正春不禁一怔,爹爹眼睛紅紅的,手用布巾包著,「爹爹,」中哥張開手,「爹爹有沒有考中?爹爹怎麼哭了?」
這一家三口不知道受了多少的磨難。
「爹爹沒有考中。」高正春嗓子沙啞。
高氏那邊已經放聲痛哭。
中哥的嘴也要咧開,他卻生生地忍住了,「沒事,爹爹下次再考,中哥不餓,中哥以後不跟娘要吃的,中哥真的不餓,爹爹考吧,爹爹下次再考就會考中了……」
高正春上前抱住中哥。
站在門口的張二老爺見到這一幕不知說什麼才好,旁邊張郁也跟著眼睛發酸,怎麼會有這樣可憐的人。
張二老爺剛要轉身走,身邊傳來粗壯的嚎哭聲,「真可憐,這一家人真可憐。」
張二老爺嚇了一跳,轉頭看過去,只見哭泣的人一身邋遢,身上的袍子滿是污漬和補丁,穿著半截的花褲,比街邊的叫花子好不到哪裡去,這樣的人竟然會哭別人可憐。
這保合堂裡都是些什麼人啊,如果不來看看,誰能想的到。
張二老爺搖了搖頭,她還以為茉蘭得了大筆的銀錢和陸姨娘生活的自在,卻沒想到茉蘭真的在保合堂行醫,還接治這樣的病患,平日裡這樣的人倒在路邊也不會有人看一眼。
「這是張老爺吧?」白老先生讓人攙扶著走過來和張二老爺說話。
張二老爺抬起眼睛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這是他來京裡見到最讓他熟悉的人。
楊家最有名的的坐堂醫。
兩個人走到旁邊的屋子裡說話,張二老爺看著鬚髮全白的白老先生,「老先生也在保合堂坐診?」
白老先生點頭,「從大小姐將藥鋪拿回來,我就來了。」
張二老爺一時沉默。
「張老爺這次來京中是來幫襯大小姐?」白老先生先問道,「大小姐撐起楊家委實不容易,哪家的女子這樣忙碌,藥鋪中有病患時大小姐連家也不回,不眠不休地照應病患,老爺若是前幾日來京裡,就會看到整個藥鋪一條街掛的可都是咱們保合堂的旗子,可惜楊老爺和夫人去的早,否則看到今日的情形,不知要怎麼高興。」
「只是辛苦了小姐,將銀錢都用來行醫,家中省吃儉用,每天都要義診很多病患,贈藥更不在少數,現在這京裡知曉保合堂的人,也不比楊老爺在世時少啊,慕名來看診的更是數不勝數。」
白老先生這樣說,倒讓張二老爺不知怎麼開口。
「就說剛才您看到的那一家子,孩子若不是楊大小姐早就沒了,現在大小姐要幫高秀才保住手,好讓他有機會再科舉,這些都是不收診費的啊。」
白老先生歎氣,「您說這保合堂能開起來,還不都是楊大小姐一個人在支撐,」說著期盼地看著張二老爺,「都說娘親舅大,現在張老爺來了京裡,可要好好幫襯幫襯大小姐。」
白老先生的話正好戳進張二老爺心裡,楊家敗了之後,他們卻收到了合開舖子一半的銀錢,一盒金葉子只多不少,這些年他們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何時想過這個甥女,是他這個做舅舅的不對,他們到了京裡沒有仔細打聽茉蘭的情形,只是聽信常家的一面之詞,妻子就上門訓斥茉蘭。
現在想想,若不是真的在常家過不下去,茉蘭怎麼會出來受這份辛苦。
「我是不願意讓她在外拋頭露面,一個女子應該在內宅了,就算不要常家這門親事,也要請人來說親,將來嫁去夫家就有了依靠。」
白老先生臉色一變,「萬萬不能啊,大周朝找不出第二個如大小姐這般醫術之人,沒有楊大小姐,許多病患只有等死……」
聽得這話張二老爺驚訝,茉蘭的醫術真的到了這樣的地步,竟然讓白老先生如此誇讚。
張二老爺想起剛才的情形,保合堂所有人都圍著茉蘭,那種發自內心的尊重和表面上的恭敬是不一樣的。
保合堂的人都像白老先生一樣,一心一意地追隨著茉蘭,彷彿能隨著她哭,隨著她笑,所有人因她動容,不止是那些病患,可茉蘭這樣,誰肯娶她,娶了她又怎麼會讓她這樣在外行醫。
張二老爺想要教訓楊茉的念想頓時去了乾乾淨淨。
張二老爺帶著兒子回到住處,荊氏立即迎出來,直接問向張二老爺,「老爺,怎麼樣?有沒有教訓楊氏?」說著頓了頓,「快去換衣服,常家還等著我們去宴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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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最後打了一天針,明天不去醫院了,開了不少中藥,在家熬藥吃。
5555,可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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