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與此同時,楚王府後園的那一間陰暗窄小的房間裡,秘密地進行著一場揪心的別離。早飯的時候,吟容替了老嬤嬤再一次給沈珍珠送飯來了。看守這裡的侍衛全都是李豫親自挑選的,他們名為把守,實則是保護楚王妃的安全。而今天也是他們看守最後的一天,吟容又是楚王身邊的人,他們自然沒有任何的懷疑,而且吟容也進來送過幾次飯菜了,這都是得了楚王默許的。
「這藥…」沈珍珠一臉惑然地看著吟容,望著她那手掌心中的三粒紅色的藥丸。「王妃娘娘,吟容說過,就算我粉身碎骨,也要把王妃娘娘你救出去。你信得過吟容嗎?」吟容一臉鄭重地望著沈珍珠,喃喃地道。沈珍珠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我怎麼會信不過你。只是,這外邊都是士兵把守,你要怎麼帶我出去?」
「這是假死藥,只要王妃娘娘你吃了它,五天之後才會醒過來的。這期間,你會像死人一樣沒有了呼吸,沒有人會看得出來你是假死的。只有大家都以為你死了,王妃娘娘你才有出去的機會!」吟容凝重地看著沈珍珠,抿了抿唇道。
「假死藥!」沈珍珠怔怔地看著那三顆紅色的藥丸,蹙了蹙眉頭,又望了望吟容,有些猶豫起來。「我知道這個很冒險,可是娘娘啊,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今天王爺出去給越王賀壽了,現在是最好的時機啊!這藥大概吃下去之後要三個時辰才會見效的,剛好是中午。王妃娘娘你假裝撞牆。然後假死,是不會有任何破綻地。只是也許要委屈了娘娘,受些皮肉之苦!」吟容見得沈珍珠有些動容,打鐵趁熱地勸說起來。
「假死,假死。要這樣我才能離開嗎?」沈珍珠神情有些荒涼,淒楚地笑了笑。「娘娘你還捨不得王爺嗎?王爺若真是對你還有一絲情意的話,又怎麼會這樣對你,把你關在這樣的地方。那天我本來想送棉被過來的,都被王爺給制止了。王爺對你當真是無情無義了啊。欣語想見你一面都不行,她現在也被王爺給關進牢裡了。我天天去看她,她都哭得不成人樣了。」吟容一邊說著,一邊動情地流下淚來。「小世子天天也是哭鬧,他雖然還小,可是好像也很懂事一般。娘娘,這地方實在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啊。只有出去了,你才有希望啊!」
「小弦了,小弦怎麼樣了?王爺有沒有拿他怎麼樣?」沈珍珠聽著吟容這樣傷感的語氣,心裡也跟著難受起來。吟容面色一僵,整個人顯得無比地痛苦起來,別過臉去,捂了嘴巴。不讓自己失控。「怎麼了?吟容,你,你別這樣子啊,你告訴我。小弦他,他怎麼樣了?」沈珍珠看著吟容這樣的反應,心裡頭一陣惶惶不安。「小弦少爺他,他,他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吟容嗚地一聲哭出了聲,無比幽怨地望著沈珍珠,搖了搖頭道,「那一天王爺娶崔小姐的時候。小弦少爺大鬧楚王府,想要給王妃娘娘你出氣,結果被李大人他們抓起來了,打了半死。被關進天牢裡去了。我托了人去打聽,可是一點消息也沒有。後來我無意中聽到李大人說起,小弦少爺在天牢裡受了很多的苦頭。王爺因為小弦少爺曾經私藏了成大俠。大動肝火,在牢裡把小弦少爺打了半死。受了很多酷刑。吟容,吟容沒有用,我求了王爺很多次,王爺他,他…」後面的話吟容已經說不下去了,整個人已經哭成了淚人。
「小弦,小弦,姐姐對不起你,小弦…」沈珍珠只覺得胸口被李豫又一次無情地捅了一刀,那原本抱有的一點點幻想徹底地湮滅。自己的一時任性和自私,竟是害苦連累了這麼多人,現在自己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足惜了。沈珍珠搖了搖頭,一把搶過了吟容手中的那三顆藥丸,吞了下去,整個人都變得恍惚起來。
吟容面色發白地看著沈珍珠,吸了吸鼻子,眸子裡閃過一絲悲痛,雙膝一跪,向著沈珍珠叩頭起來:「娘娘,娘娘,對不起,吟容以後再也不能伺候你了,你,你以後一個人在外頭要好生保重。我會好好照顧小世子地,一定會好好地看著他長大的。」
「吟容,謝謝你,謝謝你為了我做了這麼多!適兒,適兒以後就多多勞你費心了。」沈珍珠吸了吸鼻子,一邊抱住了吟容的頭,痛哭起來,主僕二人一番依依不捨,情意綿綿,吟容又將沈珍珠裝死後如何脫身的計策都說與她聽了,解釋清楚了之後這才離開。
此時此刻的沈珍珠,早已經被李豫的狠毒和負心薄情氣昏了腦袋,沒有任何的力氣再思考那些對與錯了,腦海中交錯輝映的是成昭那俊冷的面容和小弦受酷刑時的淒慘。她從來沒有想過,那樣溫柔恬淡,那樣忠心耿耿地吟容有一天也會對自己說謊,也會因為同一個男人像古小倩他們一樣算計自己。
從觀雲台回來之後,成昭提了殺害鐵柱的兇手的人頭去了他的墳頭祭拜,一番話別之後,這才跟著李豫回了楚王府。半個月,足足演了半個月地戲,李豫的精神幾乎要崩潰了,可是為了珍珠和適兒的安全著想,他必須忍下去。他的心裡,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珍珠摟在懷裡,即使她打自己罵自己也好,他都無所謂了。如果不演得逼真的話,又怎麼會讓小倩掉以輕心,又怎麼會引得李系沉不住氣了呢?
小弦臉上卻沒有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裡忽然有種不踏實的感覺。雖然李豫這麼做沒有錯,自己也同意了他地做法,可是這樣的苦肉計用在姐姐的身上,她可以接受嗎?姐姐那樣傲人的性子,知道事情的真相後一定會怪死自己的。
「珍珠,你處處為我著想,為我做了那麼多事情,這一次,就讓我為你做一次吧。也許傷害了你,可是如果不這樣,我不能確保萬無一失。你恨我罵我打我都好,我只要你明白,我對你地情意,從來都沒有變過。雖然我現在娶了崔芙蓉,可是她大概以後都不會煩到我們了。我要讓你知道,你想要地幸福,我能給得起你。歷史,是由我們自己書寫的,而不是天定地!」李豫心裡頭喃喃地想著,一晃間,馬車已經到了楚王府。李豫迫不及待地下了馬車,可是眼前的情形讓他的心裡沒來由地一沉,楚王府上下忙做了一團,隱約有哭聲傳出來。
成昭和小弦二人對視了一眼,臉色也在那一瞬間蒼白一片,神情變得格外的緊張。這時,只見得府裡走出來一個小太監,卻是那魚朝恩,雙眼紅紅的,卻是哭過一番了。「出什麼事情了,怎麼回事?」李豫的心裡頭湧起一陣恐慌,快步衝上了台階,一把揪住了魚朝恩的衣領,而王府外邊,還停了一輛馬車,卻是那胡決的。
魚朝恩顫顫地看著李豫,泣不成聲,被李豫這麼一問,心情更加地難受起來,嗚咽道:「王爺,王爺,你殺了奴才吧,殺了奴才吧。奴才沒有看好王妃娘娘,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啊!」
「王妃…」李豫只覺得頭頂有一陣炸雷響起,大聲地吼道,「王妃怎麼了,王妃怎麼了,我不是叫你在暗處好好保護王妃的嗎?她,她出什麼事情了?」
「娘娘,娘娘她…她自殺了。」魚朝恩悲呼一聲,大聲地痛哭起來,嫩臉皺成了一團。「不會,不會的,不,不可能的,她,她好好的,怎麼會自殺了。我不信,不信…」李豫的臉抽搐了起來,大聲地叫道,一邊推開了魚朝恩,狂奔進了府裡。成昭和小弦聞言更是面色巨變,急匆匆地進了府。
風雅殿內,一屋子的奴婢和下人已經哭成了一團,全都跪倒在地,面對著床頭。床邊,欣語和吟容匍匐在地上,哭得昏天暗地。欣語趴在床頭,使勁地晃著沈珍珠的手,大聲地哭喊著:「小姐,小姐,小姐你醒醒啊,小姐,小姐你為什麼不多等一會,為什麼,為什麼要拋下我們,你怎麼捨得,你怎麼捨得小世子,怎麼捨得我和小弦少爺啊。小姐,我的小姐啊!我求求你,嗚嗚,小姐,你不能死,不能死啊!」
雪姨亦是抱著李適,哭得老淚縱橫,幾乎要昏厥。李適彷彿也能體會這種心境一般,嚎啕大哭。胡決一臉自責和悲憤地靠在一旁的牆壁上,無奈地歎了口氣,看著床上那安躺的遺容,向來堅強如鐵的他,這一刻也忍不住流淚,不時地用拳頭捶打著一旁的牆壁,發洩心中的委屈和憤懣。
李豫呆呆地站在門口,看著眼前的情形,彷彿置身無盡的黑暗之中,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可怕,滲著發寒的陰風。他甩了甩頭,努力地想要掙脫眼前這跪了滿地的人影,可是再一次睜開眼睛,還是那跪了一地的人影和呼天搶地的哭聲。而床上,那一抹素潔淡雅的白色正靜靜地沉睡著。
「不,不會,不是真的,這,這不會是真的…」李豫拖著沉重的腳步,緩緩地向著床邊走了過去,每走一步,他就感覺自己的心跳快了十幾下,他無力地搖著頭,緊緊地扣著十指,咬著唇,沁出血來,眸子裡的淚花已經無可抑制地旋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