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中地區呆了一月之久,看到了民間的百姓疾苦,聽到了他們那一聲聲殷切的渴盼,陸浩瞻儘管還希望能夠再多呆些日子,可是長安城,畢竟還是要回去的。就如珍珠所說,長安城裡還有他很多要追求的東西,只有回了長安,他才能有機會為天下百姓贏回一局。
回長安的這一天,關中地區的百姓十里相送,一直將他們送到了潼關之外,依舊遠遠地站著,不肯離去,看著那漸行漸遠的軍隊,許多百姓的心裡在想,什麼時候能遇上像楚王這樣的仁義之師了,怕是要很久都不能遇到了吧。百姓跪了一地,紛紛向著楚王夫妻二人跪拜叩謝,楚王萬歲的歡呼聲響徹雲霄,震盪了整個潼關。陸浩瞻本來想阻止他們這麼叫的,這種事情若是讓有心之人聽了去恐怕要告他一個大逆不道,謀朝篡位的惡名了。可是這卻是關中百姓的真心話,他們是從心底裡希望陸浩瞻將來做皇帝,為百姓請命的。
因為沈珍珠懷孕的緣故,路程趕得不是很急,每到一處驛站,都會在此休息。陸浩瞻為了照顧珍珠,也是一直陪著她坐在馬車裡,期間沈珍珠害喜過幾次,又吐又嘔,卻是把陸浩瞻給急壞了,唯恐她出個什麼閃失。隨行的隊伍裡還特地配了大夫跟從,珍珠一有什麼不適的話,陸浩瞻馬上就會叫來大夫為她把脈看病。沈珍珠只覺得自己像個國寶一樣,被他給保護起來了。
「好了啦,你別去叫大夫了,老是讓他一個老頭子跑來跑去的,我又沒有事情,吐完了以後就沒事了,你別大驚小怪了!」沈珍珠剛剛害喜完畢,又嘔吐了一番。陸浩瞻就坐不住了,便要差了侍衛去把隨行的大夫請過來。沈珍珠連著拉住了他,搖了搖頭。
「可是我看你的臉色很差啊,一定要讓大夫來看看!」陸浩瞻不放心,說著便要令人停了馬車,去把大夫叫過來。
「臉色差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想吐,卻又吐不出東西。心裡自然是難受了,這是孕婦自然的妊娠反應啊。剛剛吐完,我的心裡已經好多了,你不要去請大夫了,真的。有你在我身邊。我就安心了,心裡也很踏實!」沈珍珠靠在陸浩瞻地肩頭,臉上溢滿了淡淡的幸福,一邊抱住了他的手,和陸浩瞻呆在一起的時間越長。她就越來越沉迷淪陷其中,那是一種比初戀還要美好的感覺。哪怕是對尺子,她也不曾這般用心過。
「那好吧。聽你的。不過你有什麼不舒服的話,一定要告訴我才行!」陸浩瞻寬心地笑了笑,打消了讓大夫過來地念頭,緊緊地抱住了沈珍珠。明天就到長安了,再也不能像現在這麼隨性了。還是宮外的生活好啊,無憂無慮的。」沈珍珠輕輕地道,一邊吁了口氣。「是啊,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和你作一對隱居世外的逍遙人。思思,等明天回去了,我想向父王請奏,讓他把我調離長安,我們去洛陽。做一對快活地神仙眷侶好不好?」陸浩瞻溫柔地攬上她的雙肩,輕柔地道。
「神仙眷侶?」沈珍珠愕然了一會。輕輕一笑道,「我也想啊。可是你忘了關中的那些百姓對你的期望了嗎?離開了長安,你就沒有機會了。他們對你這般擁護愛戴,你不能辜負他們的。浩瞻,你必須去爭,必須坐上皇位。只有當了皇帝,你才有能力改變這眼前地一
「你不是一直不希望我涉足這權勢之爭的嗎?怎麼現在又改變主意了?」陸浩瞻輕笑道,溫潤地看著她。「是啊,我是不想你去爭什麼皇位。可是現在不同了,當我看到關中地區那麼多百姓衣不蔽體,三餐不飽的時候,我覺得我過著這樣地生活很奢侈。大家都希望你能改變這個天下,我又怎麼能夠這麼自私,把你佔為己有了,你不是我一個人的,是屬於天下百姓的。我早就該知道的!」明明知道這是一段不可更改的歷史,偏偏自己還有那麼多的奢望,沈珍珠有些憂傷地歎了口氣,慘然一笑,「如果沒有遇到你,該有多好,我就不會像現在這麼心煩了。」
「不,你不能不遇到我。如果我遇不到你的話,我這一生恐怕就要這麼頹廢地過下去,沒有一點目標了。思思,我不許你這麼看輕自己,在我的心裡,你比任何東西都重要。我永遠都是屬於你地!這輩子,我都不會和你分開的!」陸浩瞻將她抱得更緊,輕輕地吻著她的額頭。
這輩子,都不會分開?沈珍珠心裡有些茫然,無意於歷史的她,卻偏偏成了這歷史扁舟中的一個過客。重要,自己能重得過他地如畫江山嗎?男人的心永遠都屬於天空,像天空一樣廣袤無垠,永不滿足,這一刻,他說自己不能沒有她,下一刻了?崔芙蓉,獨孤皇后,那些在他生命中演繹著重要角色地女子始終都會閃亮華麗的登場的吧。安史之亂之後,自己又該何去何從?誰叫自己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沈珍珠忽然有些懷念那段在神武寨的日子,那樣恬淡安然的生活,才是自己想要的吧,而不是這勾心鬥角的皇城生活。不知道成昭現在怎麼樣了?他還好嗎?黑石渡中成昭那慘然心痛的眼神像烙鐵一樣印在了自己的心上。
為什麼會想這些,沈珍珠心裡有些煩鬱起來,為了自己和浩瞻的幸福,她決定放手一搏,她要把歷史的遺憾歸為圓滿。
長安城。
楚王賑災歸來,楚王妃千里救夫的佳話一時間在大街小巷傳唱不止,成了百姓們茶餘飯後的一個熱門談資。沈珍珠坐在車子裡,掀開簾子,看著夾道議論不止的百姓,心裡有些慼慼然。沒有想到,自己的事情這麼快就傳回了京城,自己一下子成了名人了,還真是有些不適應,像她這種低調的人最不喜歡的就是成為別人的談資,看樣子,自己是有得一段時間煩了。
「怎麼歎氣了?」陸浩瞻蹙了蹙眉毛,一臉好笑地看著沈珍珠。「我不喜歡被別人說三道四,他們都在說我!」沈珍珠撇了撇嘴巴,淡淡地道。
「被人說不是好事麼?他們都在佩服你啊,千里救夫,勇氣可嘉。我可是很驕傲哦!」陸浩瞻眨了眨眼睛,一臉調侃地看著沈珍珠。「你還笑我。都怪你,誰讓你這麼沒有用的,要我一個孕婦跑去救你,你好意思啊!」沈珍珠瞪了他一眼,一邊在他的胸口戳了一下。
「是,是是,為夫沒用,娶了這麼一個能幹的妻子,真是我三生的榮幸!」陸浩瞻風雅地笑開了,頻頻地點著頭,一臉的明媚和陽光。這一次的關中之行,如果沒有她的話,或許自己就回不來了吧。而成昭那個名字,卻如毒瘤一般長在了自己的心裡。這一刻,他不再是自己要尋找的良才了,而是不共戴天的死敵,終有一天,潼關所受的屈辱他要如數地討回來。
咻地一聲,車外忽然響起了一聲箭響,緊接著是馬匹驚叫的聲音,跟著是週遭百姓惶惶不安的喊叫。軍隊在這一刻也明顯地慢了下來,人群一片躁動不安。
「出,出什麼事情了?」沈珍珠一臉緊張地看著陸浩瞻。陸浩瞻亦是神色凝重,一邊摟緊了她,安慰道:「別怕,不會有事的,你在車裡好生呆著,我下去看看!」說著已經放開了沈珍珠,掀開簾子,便要下得馬車來。李司青已經騎著快馬從後邊追了上來,在車前聽了下來,神色凝重地望著陸浩瞻。
「司青,發生什麼事情了?」陸浩瞻莊重地問道。「何凱死了,有人放暗箭!」李司青面色有些慘然,顯得很是愧疚,「是屬下沒用,沒有做好足夠的防備措施,請王爺責罰!」
陸浩瞻靜默了一會,原本灰白的俊臉恢復了以往的平靜,哀哀地歎了口氣道:「算了,光憑一個何凱,我們也不一定能夠告發得了他的。我們在明,他們在暗,再怎麼防備都是無濟於事的!」
「那何凱的屍體怎麼處理?」李司青續問。「待會你直接把他送到刑部吧,讓刑部的人處理就是了。這件事情我會親自進宮,跟皇上言明的。不管如何,何凱勾結賊匪,企圖搶劫賑災糧和庫銀是事實!」陸浩瞻歎了口氣,淡淡地道。
「我們就這樣算了嗎?那個人可是要對王爺你下殺手的啊,不把他揪出來的話,王爺以後會更加危險的!」李司青似有不甘,蹙著眉頭道。
「雖然何凱始終不肯畫押承認,非要等到了京城,到了皇上面前才肯說,但是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何凱是誰提拔起來的!」陸浩瞻輕嘲地哼了一聲,懶懶地笑了笑。
「左相,國舅爺!」李司青目光一凜,面色也變得更加的難看。「所以,我們現在根本不可能有贏的勝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有貴妃娘娘撐腰,隱瞞災情不報都只罰了他半年的俸祿而已!皇上若真的有心除他的話,我們不拿罪證他也要死。皇上要留著他的話,我們再怎麼努力都沒有用,只有當什麼不知道就成了!」陸浩瞻歎了口氣,顯得有些無奈,目前朝中分為兩派勢力,一方以楊國忠為首,另一方以李林甫為首,皇上需要他們兩個平衡,這樣才能避免朝廷的動盪,任何一方消失了,對皇權的鞏固都是大大不利的。這一點,他也早就看出來了。「屬下遵命,我這就把他的身體送去刑部檢驗!」李司青默默地點了點頭,掉轉馬頭,退回了隊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