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潼關的黑石渡,就能夠進到關中地區了。一路行來,今天已經是第十天了,一個月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一。看著眼前那綿延起伏的道路,聽著黑石渡口那蕭瑟的風聲,還有黃河沿岸的濤濤水聲,陸浩瞻的心裡百感交集起來。明天這批皇糧和庫銀就可以到達關中百姓的手中了,想著那些流離失所,無處安家的百姓,陸浩瞻的心裡就有些發痛。
那個開元盛世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留下的只是一個華麗的輪廓。皇上重用楊國忠,李林甫這樣自私自利的人,實在是太不明智了。而楊國忠對災情隱瞞不報,竟然只被罰了半年的俸祿,這樣的處罰實在是無關痛癢。他也明白,楊國忠靠著楊貴妃上位,皇上又那麼寵信楊玉環,除非楊玉環死,楊國忠才有倒台的可能。即使明年父王登上了帝位,又真的可以改變這眼前的現狀嗎?畢竟還是有個太上皇在上頭的。
「王爺,前面的黑石渡崎嶇不平,亂石叢生,待會過去的時候會要費很大的力氣,我們要不要先在此休息,讓士兵們吃了乾糧再走。」護送皇糧的禁軍校尉何凱策馬疾奔,追上了前方的陸浩瞻,將黑石渡的情況向他說了。陸浩瞻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好吧,你傳令下去,先在這裡休息半個時辰,休息好了就出發!」
「王爺,黑石渡常有山匪出沒,我看我們還是盡早趕路比較妥當,天晚了的話路會更難走的!」豆盧湛一身侍衛裝扮,顯得英挺魁梧。
「可是我們已經趕了一下午的路程了,將士們都有些乏了,想在此休息啊!山匪怕什麼,咱們是皇家軍隊,還怕他們不成。他們還沒有這個膽子公然搶劫我們皇家的東西吧,除非是想造反了!」何凱面色微微一凜,旋即哈哈地笑了笑,顯得有些不屑和輕蔑。
豆盧湛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輕哼一聲:「我就是從潼關這裡出來的,這裡的情況我很熟悉。黑石渡亂石叢生,道路是很難走。可是這也是山匪打劫最好的一個地方,信不信由你!」
「好了好了,不要爭論了。就依照何監軍地意思好了,反正大家都想休息了,不妨就在這裡休息吧。也不急這半個時辰。」陸浩瞻抬了抬右手。示意二人停止爭論,洒然一笑道。
何凱面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嗯了一聲道:「謝楚王陛下!」說著已經策馬回頭,吩咐全軍原地休息,派人分發乾糧和飲水。眾將士也是走得乏了。聽著可以休息了,自然是高興萬分的,當下便在地上坐了起來。仰身而臥,相互攀談起來。陸浩瞻和李司青也各自下了馬,在一處山石上坐了下來。
豆盧湛卻是一臉的警覺,坐在馬背上四處遙望,一邊看向陸浩瞻道:「王爺,屬下先去黑石渡探一下情況!」說著已經駕地一聲策馬前行,往前飛奔開了,陸浩瞻卻是怎麼也沒有叫住他。只得由著他去了,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個豆盧湛,還真的是小心謹慎!」陸浩瞻吁了口氣,儒雅地笑了笑。「是啊,確實是謹小慎微的。可是再怎麼警備。最終還不是臣服在王爺你的腳下了麼?」李司青跟著應和,點了點頭。
「王爺。李大人,兩位請吃些乾糧,喝點水!」何凱帶著兩名火頭軍過來了,將乾糧和水壺遞給了陸浩瞻和李司青。「將士們的乾糧和水都分發下去了嗎?」陸浩瞻接過乾糧和水袋,關懷地問道。
「回王爺,都發了!您請慢用!」何凱幽幽地笑了笑,一邊跟著在陸浩瞻地身旁坐下,忽然詫異起來,「怎麼不見豆大人了?他去哪了?不吃東西不喝水了嗎?」
「哦,他呀,不放心,去黑石渡探路了,你別管他了,坐下來休息吧!」陸浩瞻溫潤地笑了笑,慢條斯理地道,一邊吃起了乾糧,打開水壺,喝起水來,何凱靜靜地看著陸浩瞻和李司青將乾糧吃了個乾淨,又喝了水,嘴角邊露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豆大人真是負責啊!」何凱聳了聳肩膀,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起來。
「他是潼關出來的,對這裡的地形很熟悉,去探路也沒有什麼不妥的。聽起來這個黑石渡好像還真有點驚險!」陸浩瞻吁了口氣,臉上掠過一絲隱隱地不安。
「王爺多慮了,咱們的護衛隊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就算真的遇上了什麼賊匪的,我怕他們也不過是蝦兵蟹將,被我們教訓一頓就要在黑石渡當龜孫子,再也不敢出來放肆了!」何凱信心很足,對這些山匪卻是嗤之以鼻,有些不以為意起來。
「哎,不管怎麼樣,我們這次運送這麼救災糧和庫銀,始終都是要謹慎些好,沒有發到難民地手裡,我們就不能掉以輕心!」陸浩瞻卻不如他這麼樂觀,臉上的表情始終都是嚴肅而又凝重。這次主動接下這個任務,他定然是不能讓它給弄砸了。
「楚王陛下關注民生,體恤百姓,實在是天下百姓的福氣啊!要王爺跟將士們奔波勞累,還吃這些乾糧,真是…」何凱淡淡地笑了笑,一邊拍起了陸浩瞻地馬屁。沒有等他把話說下去,陸浩瞻已經打斷了他:「同那些沒有吃喝的可憐百姓比起來,這點東西已經是山珍海味了。何大人,你要是有心思的話應該多多關心一下那些貧苦百姓,而不是說著奉承阿諛的話來取悅我。好了,休息夠了,叫將士們準備啟程吧!」陸浩瞻的臉上微有慍色,犀利地掃視了何凱一眼,輕輕地哼了一聲,一拂衣袖,已經從青石上坐了起來,身子一縱,已經跨上了馬背。馬上的他一臉威嚴,好不英姿颯爽,猶如一把犀利內斂的絕世好劍,隱藏著他的鋒芒。
何凱地面上一陣難看。咬了咬牙,憤憤地看著馬背上的那一抹威武英姿,心裡不屑地哼了起來:「裝什麼清高廉潔,到了黑石渡,哼,我看你還怎麼教訓我!」
黑石渡。亂石嶙峋的山路,山間隱隱傳來幾聲夜歸的鳥啼。帶著幾分淒涼。豆盧湛在最前邊領隊,一邊回頭看了李司青一眼,兩人會意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陸浩瞻坐在馬背上,亦是一臉地緊張和戒備,自從進了這一個路段。就被一種神秘壓抑地氛圍籠罩著。身後跟著的將士走得也很是吃力,山路不平,推起車來卻是頗費一番力氣。而且不知為什麼,他們地身上起了一陣困乏之意,走起路來很是慢騰。
豆盧湛剛剛在黑石渡的前段路程查探了一番。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現在已經進入到黑石渡的中段了,到處都是坑坑窪窪。各色各樣的高石驚然聳立,巍峨如怪異地人影。
忽然間只聽得一聲馬的嘶吼之聲,緊接著兩邊的山頂上傳來轟隆的巨響,一塊大石從山頂上滾落下來,遙遙地向著最前方的豆盧湛滾壓過去。李司青神情一凜,大喊一聲小心,豆盧湛整個人已經迅速地蹬空而起,往後飄飛。那匹駿馬躲閃不及,已經被滾下來地山石當場壓成了肉醬。
緊接著,兩邊的山崖下上投下無數的石頭,向著隨行的禁軍砸了過來。一眾軍士紛紛慌了神,陣腳立時大亂。不少將士躲避不及。當場被投下來的石頭給砸死。
跟著,雷聲般地衝殺響了起來。山道兩旁的渠道裡,翻湧出一批賊匪來,紛紛地衝下山來,團團地將一眾官兵圍了起來,手舞著長矛大刀向他們砍落,一時間殺聲四起,充斥著整個山谷,刀光劍影,血流成河。將士們掏出了兵器,與他們大打出手,可是怪異的是,身上忽然間沒有了什麼力氣,軟綿綿地,竟有些昏眩的感覺。就是這一遲疑間,他們的身體已經被這批賊匪刺了個窟窿。
「不要亂了陣腳,大家別慌!」陸浩瞻威嚴地厲喝一聲,手中的烏金寶劍跟著出鞘,寒芒一閃,縱身從馬背一躍而起,甩手就是一劍,已經封了兩人的咽喉。李司青更是快人快劍,身子如風一般在賊匪群中穿梭,手中長劍舞起陣陣青光,已經傷了七八人。豆盧湛長劍一拖,劈開一塊巨石,長劍一抖,劃了個半弧,那些碎石立馬分散開來,擊中了向他圍攻而來的幾名賊匪,穿喉而出。
可是光憑著他們三人也殺不了多少,那些將士一個個斃命在賊匪的刀下,有的更是沒有來得及出手,就已經先暈倒在地了,一時間慘叫聲不斷。只聽得將士之中有人喊道:「我們中毒了!」
怎麼會這樣,陸浩瞻地面色一下子變得慘白一片,惶恐地看著一個個不戰而倒的將士,心中卻是無奈萬分。正自思忖間,只聽得一聲暴喝,頭頂一聲叮響,一把銅錘向著陸浩瞻砸了過來。陸浩瞻本能地舉劍一擋,身子往後退了丈許,抬頭看著襲擊他的人,面色不禁大變,失聲喊道:「週一山,怎麼是你?你們…你們為什麼要打劫我們?」
「不是打劫你們,是要殺了你,楚王陛下!」週一山卻沒有了往日的和藹憨實,目露凶光地看著陸浩瞻,冷冷地吐出了這一句話,楚王陛下四個字卻是咬得極重,「你應該知道的,少主與皇家地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你必須死!」
陸浩瞻面色一變,懵然了片刻,淒然一笑道:「是,我知道我們李家對不起你們成家。可是,可是你們為什麼要在這裡動手?你知不知道我運送的這些東西很重要,關係著千千萬萬人地生死!」
「少在我們面前假仁假義,你們這些當權者,一個比一個貪心,我們殺了你們,是為了天下百姓除害。李豫,你受死吧!」週一山怒吼一聲,臉上的青筋暴起,銅錘一揮,向著陸浩瞻掃了過來。
陸浩瞻剛要舉劍相擋,忽覺胸口一陣悶悶的,腦子裡也開始渾渾噩噩起來,身上沒有了力氣,卻是連站也站不住了,身子一歪,已經跪倒在了地上。而週一山的銅錘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他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