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飛快、顛簸來到小青家坡腳下已是晚上十一點半。
石三生不知是眼花還是累了。
當車停穩下車時,發現車窗前有一道白影子突然閃過。
石三生揉了揉眼睛想看清那道白影,但他看看四周什麼也沒有。
小青家的那個坡不下雨還好走,下雨後著實難爬,更不要說還背著一個不會摟不會扶的大活人。
石三生看看黑夜裡那滑溜溜的泥石坡,心裡不敢生發任何退縮的念頭,想想馨玉在井邊不顧一切的護著自己,不敢再想那坡的難度。
他接過馨玉背起就跟著抬著松脂火把的小青父母後面拚命地走,以其說是走還不如說是爬。
馨玉的父母打電筒跟在後面扶著馨玉,雖然是扶著,但那扶著的力足以讓石三生爬得更艱難。
石三生爬兩步退一步,歪歪斜斜地在那條土坡上摸爬著前行。
好不容易剛要爬到坡頂,石三生實在支撐不住,一腳踩空,往後梭了一大截。
一邊梭他一邊趕緊用力勒住下滑的馨玉,還好馨玉的父母迅速用力摁住了他和馨玉,才沒白爬那麼長的坡。
「石先生,你累了休息下,換我背吧!」馨玉的父親主動說。
「伯父,我不累,我能行」石三生吸了一口氣,咬緊牙關,右手反扣著馨玉,左手五指用力地深深抓著泥石,前胸貼在地面上,一點一點挪動,費盡所有力氣爬到了坡頂。
當他四腳四手、滿頭臭汗、一身泥巴地爬到坡頂時,終於鬆了一口氣,他輕輕放下昏睡的馨玉,心裡心疼得要命。
石三生挺身舒緩了一下筋骨,脫去滿身是泥的外衣,在淌水的小溝裡洗了洗手,他怕弄髒馨玉的衣服,認真地在脫下的外衣上擦了擦手,然後將外衣掛在小青家的門欄旁邊。
轉身從馨玉父母手中抱起馨玉,做了一個深呼吸後艱難地跨進了小青家那半人高的門欄。
那兩隻看家的狗不知是看見主人回來高興,還是看著氣喘息息的石三生發火。
當石三生跨進小青家的院子時,突然又看到先前的那道白影從樹上飄飛過來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又沒了影。
他想自己一定是太累了產生的幻影!
馨玉昏睡著,但她一路都在做著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來到建在坡頭上的一間嶄新明亮的三層高的樓房前。
庭院裡的地面用漂亮的瓷磚鋪成,四周白花花的,靜得出奇,彷彿無人居住一般。
院子分成上下兩個平台,第一個平台有五個台階,在台階下最右邊砌著一個淺淺的魚池,一眼望去魚池裡有好多漂亮的魚兒在游動。
她走近一看,海藍色的池底游動著漂亮的魚群,淺淺的水晃動著池底的畫面,她仔細一看,那些池底和魚群都是畫出來的,她驚呆了,看著很逼真好漂亮!
她好奇地從樹上取下掛著的那一蓋黃色的葫蘆瓢,興奮地從魚池裡舀了一瓢水,結果瓢裡飄滿了只有瓜子殼般大小的死白魚屍體,她興奮的心情一掃而光。
她嚇得趕緊把瓢扔到樹根下。
那瓢水散到地面上,死魚突然不見了,一會兒就在掛水瓢的樹根下出現了一口井,井裡的水很滿,滿得想伸手去打一瓢。
她走到井邊,撿起剛才那蓋葫蘆瓢朝井裡伸去,剛要舀水。
忽然井裡出現了一道白色的影子。
一晃一晃的。
她快速地打了兩瓢水想看看那白色的影子。
結果白影始終沒出現。
她無意間抬頭向左邊那間嶄新的樓房望去,突然,從二樓的窗口邊再次出現了那道披散著秀髮遮擋著面部的白影子正面對著她。
她放下那蓋瓢起身走上魚池上面的那一個平台,那影子又不見了,她繼續向二樓走近。
忽然,二樓的門自動打開了。
不聲不響地出現了一位女主人站在門口迎接她。
馨玉看著那個女主人就像自己的化身一樣,她一下子分不清那人是不是自己?她使勁掐了掐自己的實體感覺很疼,然後不解地看著那個女主人。
那個女主人也呆呆地看著馨玉說:「我閨女今天剛好死了丈夫」。
她才聽到女主人說她的女兒剛死了丈夫,馨玉瞬間感到很傷感,將頭輕輕向右邊有魚池的院子轉去。
忽然,魚池和周圍的環境不見了。
滿院子都是立著白色墓碑的墳頭。
那白影子又在墳堆和雜草中遊蕩著,不時憂鬱地拍打著開有白花的雜草,那些白花像飛絮一樣飄在空中,那白影像個孩童般吹動著那些飄舞的白花。
馨玉衝到院子裡想看個究竟,忽然那個白影不見了,只留下一堆荒涼的墳頭。
馨玉連忙撥開雜草,頓時白花飛舞,她用手扇扇了那些白花,然後用手袖擦了擦白墓碑,上面用黑漆清晰地寫著「玉純青」三個字。
當她猜想這是誰的墓時,那個白影再一次出現在二樓的窗口,馨玉連忙追到二樓。
「姑娘,您別進去了,我閨女的二夫您會親自帶來」女主人擋住了馨玉的去路。
馨玉沒有馬上離開,她凝視著眼前正在剪一縷青絲的女主人,她發現自己能穿透那個女主人的身體看到屋裡那個白影側面含淚回眸看了她一眼,馨玉想伸手去摸那個白影,忽然那個女主人和白影帶著一個木匣子消失在眼前。
白影回眸的那一眼看得馨玉心如刀割,彷彿那一眼是兩把鋒利的銅銀刀狠狠地紮在她的胸口,讓她痛苦萬分地看著空蕩蕩的屋裡搖晃著那蓋葫蘆瓢。
「小青」馨玉終於看清了那個白影。
「馨玉,你終於醒了」石三生看著滿頭是汗,伸著手,表情恍惚的馨玉。
「我怎麼會在這裡?我不是在一間嶄新的樓房裡嗎?」馨玉看著四周昏暗的燈光,原來自己真是在做夢。
「馨玉姑娘,你剛才暈過去了,別怕你的手沒事了,今晚你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馨玉看見收好藥酒的青伯和一臉擔心的父母,原來自己來到了小青家。
馨玉感覺不到手疼,只感覺心口一陣陣撕疼。
「青伯,我剛才夢見小青了」馨玉還是迷迷糊糊地說。
「小青」大家好奇地看著馨玉。
「我夢見她剛剛死了丈夫,她把我帶到一個玉純青的墳前就不見了,然後有個女主人告訴我說她女兒的二夫我會親自帶來,然後她們抱著一個木匣子就不見了」馨玉將夢的重點講了一遍。
「馨玉,我來這裡之前也做過類似的夢。」石三生奇怪地說。
「什麼石先生您也做過這樣的夢?」馨玉驚奇地看著石三生。
「我夢見的是小青之夫,然後大概的夢境和您差不多」石三生回想了一下夢。
「我剛才夢見一個白影就是小青」馨玉看著石三生說。
「什麼?白影?」石三生突然想起自己在坡腳和進院子時看到的一閃不見的白影。
「你們倆今天是不是去過河對岸的山洞裡?」小青的爸爸嚴肅認真地問。
「嗯,我們在那個山洞裡還看到一個寫有小青之夫和玉純青的兩個白壇罐,我們正想問問您們他們到底是誰?為什麼會放在那裡?」馨玉和石三生看著四位張大著嘴巴的前輩。
四位前輩的目光聚到一起:「看來是天意啊!是時候告訴他們真相了」。
「天意?」馨玉和石三生齊聲問。
「我們想,如果你們沒到那個山洞看到骨灰,我們就不想告訴你們一切,讓那段痛苦塵封在我們的記憶裡,沒想到你們現在親眼看到了也夢見了,說明這是天意」小青的爸爸看著大家說。
「那個山洞裡的骨灰都是無後人的當地村民才能放在那裡,那個地方幾乎沒人敢去,都說那裡陰氣重,敢去的人都是心裡寄掛著才會去,沒想到你們兩個傢伙竟然敢去還敢看骨灰罈」小青的爸爸看著膽大的馨玉和石三生。
「是啊,這兩個傢伙真是膽子不小啊!也許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馨玉的父母也說。
「小青之夫是我青閨女婚後不久病死的老乖,這樁婚事是我們兩老個一輩子最對不起青閨女的事,每當看到那間親手為自己女兒搭建的守屍棚心裡無比難受」小青的爸爸和媽媽抹了一把眼淚。
「阿叔、阿娘您們就不要自責和難過了,小青是堅強勇敢的女人,她的人生一定會好的,您們就放心吧!」馨玉安慰著小青的父母。
「是啊,小青將來一定是大富大貴的人」石三生也安慰說。
「謝謝你們,我青閨女有你們這樣好的姐妹和朋友,她九泉之下的爺爺和奶奶也就放心了!」小青的父母感謝地握著馨玉和石三生的手。
小青的父母話音剛落。
家裡突然停電了。
石三生再次看到熄燈時從馨玉身邊閃過的白影。
「馨玉」石三生害怕發生什麼擔心地叫出聲來。
「石先生,您怎麼了?」馨玉被石三生的叫聲嚇到了。
「別怕,我們這裡經常停電」小青的爸爸點亮一盞煤油燈抬到火塘邊的門台上放下。
「沒什麼,只是突然停電感到意外」石三生沒有說出實情。
他想起馨玉剛才說的那一個夢,再想想自己來之前做的夢如此相似,他不知道馨玉會親自帶什麼樣的一個小青二夫來青家。
難道小青的二夫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