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大哥,我家裡…出事了…」秋根在電話那頭難過地說。
「啊?我馬上過去」我一邊說一邊往酒店門口跑去,迅速地截了一輛出租車往秋家趕。
還沒到秋家大門老遠就聽見哭聲一片,這種悲傷的哭泣聲不用走進去,就知道秋家有人不在了,難道是?我的預感如此強烈,強烈得會讓心臟發抖,感到生生地疼。
看見秋家一下子來了很多的人,但就是不見秋葉和長毛以及雙方的父母,那些來的人都各自找著事做,根本不像是幫喜事的,倒像辦喪事的,我越看越不對勁。
「秋根,家裡到底出什麼事了?」急忙將秋根拉到一旁。
「姐夫…姐夫他…出事了」秋根哽咽著。
「你姐夫到底出什麼事了?」我搖著秋根問。
「姐夫…姐夫他昨天在拍完最後一組野象專集時,興奮地正準備去收起隱蔽的攝像器材,還沒來得及去收,突然遭到了一頭野象的襲擊,姐夫被發狂的野象用長長的鼻子高高地捲起,然後猛力地摔向大樹上砸死的……(這一段錄像在他的攝像機裡發現的),今早被當地進山的村民發現,姐姐是第一個得知消息的人,姐姐都快崩潰了!」秋根難過地掉著眼淚。
「天哪,怎麼會發生這樣事情啊?……」我感到非常意外。
「那你姐人呢」我緊接又問。
「姐姐在醫院」
長毛的父母也住進了醫院,秋葉的父母來守著。第一次看見秋葉的媽媽這樣悲傷,做母親的,女兒剛要結婚就失去了女婿,這是何等的不幸啊!秋爸爸也氣得沒有半點先前那種秋高氣爽的樣子,圍著三四個病人不停地轉。因為秋媽媽傷心過度也需要人照顧。
大家都沒有食慾,隨便吃了幾口快餐後,我讓秋爸爸和秋媽媽回去休息,我和秋根在醫院輪換著守夜。()
長毛的徒弟、朋友和秋家的親戚在殯儀館守靈。
2月11日,長毛的遺體將要火化,按照風俗人死後三天內將進行火化,從長毛2月9日出事那天算起到今天剛好三天。
長毛的父母帶著無比心痛的心情醒來,彷彿一夜之間被大喜大悲染白了頭髮,真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啊!在秋葉父母的陪同下,準備去看兒子最後一面。
隨後,秋葉也從憂傷惶恐中醒來,精神恍惚地看著四周,又一言不發地盯著我們,那樣子好可怕,感覺她會突然從窗子跳出去,又感覺她會拿起水果刀狠扎自己,再感覺她會著魔地撞牆……
我害怕地聯想著會發生的狀況。
突然,秋葉從病床上跳下來,鞋也不穿地衝出了病房,那種速度之快法我們都沒反應過來,我們追出一段路才拉住了秋葉,秋根心疼地將姐姐背起來,秋葉靠在弟弟的背上找到了安全感,像個剛哄乖的小孩一樣輕輕地哭泣著。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秋葉一遍一遍地喊著。
我們將秋葉送到她媽媽家,她還是吵著要回家。
「根兒哪…,你姐…是想回她…自己的家,你就送她…回去看看,然後,直接過去火化場吧(這裡人很少叫殯儀館)」何美蘭已經沒有往日那種打機關鎗的語速。
我們將秋葉送回到長毛和她最溫馨的家裡,這是長毛請朋友幫設計的一棟別墅,特別有藝術風格,但有沒有風水就不大清楚。
新房佈置得很喜慶,房間裡掛滿了長毛和秋葉漂亮得像明星一樣的結婚照,藍天白雲下,青山綠水間,清清梅湖邊,綠色茶林間,拍下的那一張張美麗的臉龐,一個個甜蜜的動作,根本讓人想不到這樣一對令上天都忌妒的新人,眨眼間就變成陰陽兩隔,人鬼殊途的夫妻。
我不敢再看再描述眼前的一切,因為我接受不了這樣突變的事實。更何況馬上要當新娘子的秋葉。
看著秋葉那神志不清的樣子,真是又心疼又害怕,害怕她做傻事,心疼他失去了心愛的人,看見秋葉換上白色的結婚禮服從婚房裡走出來?
「曉雨,漂亮嗎?」秋葉掛著僵硬的笑容,直直地看著我問。
我被嚇傻了……
「姐,姐,你怎麼了?你不要嚇弟弟好嗎?」秋根跑過去抱著姐姐痛哭起來。
「秋根,快快快,你姐夫他回來了,他還沒換禮服呢……」秋葉用力地推開秋根,提起一包東西又瘋了似地跑出家門。
「秋根,快跟上」我立刻地反應過來。
我們上前拉住了秋葉。
「求求你們放開我,我要去見曉雨,求求你們……」秋葉可憐地哀求著。
長毛被發現時身體都僵硬了,根本沒送醫院,直接送到了殯儀館。
當我們趕到位於北郊的殯儀館時,殯儀大廳已經佈置好追悼會會場,大廳被三四排成百上千的花圈層層包圍著,廳外的牆邊也靠滿了花圈,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人。
長毛年輕帥氣的照片如果不是做成遺像擺放在靈堂的正中間,誰會知道這就是即將遺體告別的對象?太年輕了,太可惜了,這裡還沒有數碼顯示屏,只能在大廳中央正前方拉起長長的黑紗,上面打印著大白字橫幅「英年早逝的著名天才攝影師夏曉雨先生的追悼會」。
化妝師已經給長毛化好了妝,但面部被縫合的地方還是看得出來,他僵硬而無聲地躺在靈堂上,那種被化妝成新郎的面容凝聚了多少,對秋葉的相思和不捨,看了讓人心碎!
「曉雨,後天就是我們大喜的日子,這是我們的結婚戒指,我們不是說好今生永不分離的嗎?你怎麼忍心拋下我……」秋葉一邊給長毛換上結婚禮服並給他戴上結婚的戒指,一邊哭得肝腸寸斷,那一聲悲哀的哭聲讓所有在場的人感覺到心痛。此時,大家只能化悲痛為力量,安撫好秋家上上下下!
僵硬的身體很難穿上禮服,秋根和我連忙伸手去幫忙,被秋葉狠狠地將我們的手扒開了,她一個人努力地為長毛穿上禮服,打起領帶,在場的每一位都看眼裡,痛在心裡。
「儀式現在開始!請全體肅立,默哀!奏樂!默哀畢」殯儀司儀有序地主持著……
遺體告別儀式結束後。
馬上要推走長毛的遺體進行火葬,秋葉俯在長毛的身上,用雙手緊緊地摟著僵硬的長毛不離開,她時而清醒時而發狂,僵持了好一會,在親朋好的勸慰下,才離開,遺體剛要推走,她又猛然轉身不捨地、久久地拉著長毛的手不放,突然,一枚男式鑽戒清脆地掉在地上,也許這是天意,是長毛最後留給秋葉的念想,秋葉暈了過去……
秋葉那種死活不放手的樣子已經達到一種瘋狂境界,彷彿要跟隨長毛一起推進火爐裡熔化一樣,我上前將那枚珍貴的戒指撿了起來。
「小青」在場面非常混亂的人群裡我發現了小青。
「老闆,你怎麼在這裡?」小青驚訝地出現在我身邊。
「我還想問你怎麼在這裡呢?和您一起回來的老太太呢?」
「噢,大娘在我鄉下的家裡,家裡人派我來參加表妹的婚禮,現在成這樣了我都還沒敢和家裡人說呢」小青咬著我的耳朵說。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小青是秋葉的表姐。
我是一位能見證長毛和秋葉愛情的人,因為長毛從一個花心的情種變成一個專一的男人,這是多麼的不容易,看來這就是愛情力量的所在,秋葉一位純潔的女孩,奮不顧身地大膽去愛了,哪怕這個結局如何殘敗,她都勇敢地接受了。
40分鐘後一具完整的屍體變成一堆骨灰,我看了非常心寒。幾天前還活靈活現、幸福無比地和我們一起喝酒、k歌的人,現在就變成一堆沒有生氣的骨灰。
2月12日,酒店的婚禮雖然取消了,但應邀的客人都來到家裡看望秋家大小,秋根和我還有小青在附近飯店招呼著前來慰問的所有來賓。
我不知道秋葉那一夜是怎麼熬過來的,也許她抱著長毛的遺像拜堂,然後走遍家裡的每一個角落,看遍每一張結婚照片,也許她抱著遺像同眠……
2月13日,幫著秋家送走了遠房的親戚後,我回到了酒店。這一夜我一夜未眠,人啊!生得太不容易了,死卻讓人難以預料,但我不知道那天秋葉碰到的碗裂斷筷,是不是預示長毛在生命最後一刻,給最心愛的人一種感應?也許就在碗裂開的那一瞬間他的頭正砸在樹上,為了求生一直掙扎著,直到筷子斷的那一秒鐘預示他已經嚥氣了,從此陰陽兩界。
我的夢,可能預示他的傷口被縫合、遺體被火化……
原以為我能在這個婚禮上見到島主,沒想到竟是一場難忘的葬禮。明天我將要離開這個讓我魂牽夢縈的城市,回到自己生存的城市與父母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