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才至,藏在水中的荷露出了嫩綠的葉苞,裹在一起倒像是中秋新包的粽子,隨著錚錚琴音飄揚,顯得幾分輕盈。
反觀琴聲,時而低吟,時而高昂,就像是女子懷有著滿腔愛意向男子涓涓細說;又如女子坐在滔滔江水上的一葉船帆,大聲吟唱,讓那心尖上走在岸邊的男子知曉。琴音的悠揚婉轉,可見彈琴人的技藝高超,否則又怎麼連那愛叫鬧的麻雀也聽得愣神,不再出聲。就是這樣的天籟竟出自不到十二歲的女子之手,誰又想的到?
一曲終了,太子會心一笑,不知從何處抽出了一支蕭,橫放在唇下,帶著一絲不明的情緒看著她,不知為何,她總認為他的眼眸在笑。
簫聲不似琴音的細柔,而是帶有男子特有的陽剛,就連池邊的一些青竹也聽得「颯颯」作響,像是為他歡呼,可忽然吹簫人指頭一跳,嘴唇一動,又變了音調,倒是吹出了簫聲幾分獨有的惆悵,還帶有幾分希翼,他從未移過眼,就這樣的看著她,用簫聲向她發出邀請。
她聽出來了他彈的是何曲子,也聽出來了他曲中的心意。紅了臉,再次抬手。
蔥白的指尖滑過琴弦,合上了那等待的簫聲,吹簫人欣喜一笑,她才明白那不明的情緒叫做:愛意,從看著她的眸子裡和著簫聲肆意流出。
一曲鳳求凰被他倆演奏得宛如天作,聽得那夕陽也繡紅了臉,緩緩躲在了京都錯落相致的屋簷下。
曲畢,萬物俱靜,似乎都還沉浸在這鳳求凰的餘音裡,沒有回過神。
「那……個……」
本以為無人說話,便想要打破這片寧靜,卻不想兩人不謀而合一起出聲。
「你(先)說……」再一次的異口同聲讓蘇沁心想要找個洞鑽進去。
又是一段沉默,她決定先發制人。
「太子哥哥,那個……這……首曲子你可彈給其他女子聽過?」
太子一聽,立刻明白了過來,但看見她的臉紅的快要滴出血來了,一時不由得玩心大起,裝傻的眨眨眼:「什麼?唉…?我可沒聽清,丫頭你說的是什麼?再說一遍,可好?」
見他浮誇的表情,就知道他是有意而為,蘇沁心惱羞成怒。甩下一句「沒什麼」就要揚袖而去。
太子趕快上前抓住她的藕臂,哄著說:「好啦好啦,沒有。」蘇沁心這才作罷,不再鬧騰,「丫頭,那幅畫甚好,太子哥哥就收下了?」
誰知她皺起眉頭,「不行」兩字吐口而出。看到他眼中的失望溢於言表,就知道他誤會了,直擺手搖頭。「我的意思是,那幅畫估計摔壞了,心兒重新給你畫一幅,可好?」
聽了她的解釋,他才如釋負重,自嘲的笑了笑,若不是太在乎,怎麼會這麼失態?
「不用,那畫我已派人拿回了宮中,你不答應,恐怕也不行了。」
「那我將另一幅畫好後換回那一副呢?」
「恐怕……(沒有機會了)……」他話說一半,才回想起自己又失態了,只好把後半句又吞回了肚子裡。
「……嗯?」
「沒什麼」他甩甩頭,像是要將什麼東西甩開一樣:「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我也要走了,等我走後,要好好照顧自己,晚上要按時睡覺,否則會變老,知道嗎?天氣轉變時要加衣物,你還在長牙,平日裡少吃點糖,明白?」
「嗯……,太子哥哥,今日你好像有些不對勁。」
「…………你想多了,記住那玉珮除我之外不要給任何人看。」他抬手撩起披在她身後的青藻絲。看著黃昏微光照在她的臉上,連絨毛也清晰可見。帶著她姣好的面容,燦爛的笑容,竟讓他有些意亂情迷。
「哥哥答應過心兒,只要心兒發出的所有邀請都會做到對嗎?」
「嗯。」
「那心兒的生辰快到了,太子哥哥一定要來……」
「……」
蘇沁心傻住了,太子俯下了身子,用唇吻上了少女光潔滑柔的額頭。冰涼的,宛如蜻蜓點水一般。就是這一吻,讓少女呼吸都快要停止了。臉再次變得通紅,傍晚偏涼的夜風吹得她越來越熱。抬頭一看,卻見那人已經走了,不由得懊悔不已,還帶有幾分慶幸。
丫頭,對不起,請原諒太子哥哥的自私,對不起…………
直到那亭中的佳人兒進了園中的房屋後,藏在樹下的人才翻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