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再見
三顆梨,兩小一大。小乞兒直接拿出其中最大品相也最好的那個塞到沐晨的手中說:「這是前天城裡娶親的大老爺家給的,我留著沒吃偷偷的藏起來的。」
沐晨看看手中的梨又看看小乞兒說道:「為什麼要藏起來,幹嘛不吃掉啊?」
小乞兒自己拿了剩餘兩個梨子裡最小的那個咬了一口回答到:「因為很難吃到梨子啊,所以就要留著慢慢吃,一下都給吃掉了好可惜啊。」很簡單的一個道理,能聽明白的人卻少的可憐。
有人有一顆梨,看了看,只是一顆梨而已,這種人用肉眼看世界。又有人有一顆梨,看了看,得來不易應當好好珍惜,這種人用心眼看世界。還有人有一顆梨,看了看,只是一顆梨而已,卻也好好珍惜。用心眼看世界的人於是就問:「你為什麼珍惜這顆梨,你只不過剛好也有顆梨,不像我得到的那般艱辛?」第三種人只是哈哈一笑,卻不回答。他沒有告訴第二種人的是「這是我的梨,無關其他。」這種人用慧眼看世界。
沐晨拿起梨子「吧唧」一口,也不去管梨上那沒削掉的果皮。在另外一個時空,沒有去皮的梨,她絕對是不會吃的。這種細微的改變在靜悄悄的的發生。沐晨對小乞兒的給出的這個回答赫然一笑的說:「梨子不是什麼很珍稀的水果。你現在很難吃的到,可等你長大了,本領就大了,只要你喜歡吃你就能天天吃!」
天天吃?這是小乞兒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對於他這個年齡又處在這樣一個舉步維艱的環境之中,能夠天天吃到梨子,那太遙遠的事情,太遙遠的事情大多數人都不會去想。沐晨的話讓小乞兒一邊吃一邊想。並沒有多大份量的梨子被他吃的很慢,或者說吃的很小心,怕自己不小心遺漏哪裡那麼一丁點果肉,甜美的味道!
沐晨看著小乞兒這樣的對待一個梨,心裡發酸的緊,他覺得小乞兒活的太卑微,卑微到可憐。這是在她以前不敢想像的,也不會去想。「我決不會以這樣的方式去生活。」一個聲音在沐晨心底響起。然後加快動作以更快的速度吃完這顆梨,與飢餓無關!等沐晨吃完,小乞兒早就已經吃完了,只是梨核還在手中捏著沒有扔掉。沐晨牽起小乞兒的衣袖,小乞兒也任由沐晨牽著來走到海浪剛好無法湧上來的位置,落日剛好降到海平面,波濤粼粼的海面泛著氳黃的金光,似是火燒。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沐晨眼中閃動著與年齡不符的目光看著小乞兒說:「仔細的看著我是怎麼做,然後你按我的樣子做一次。」沐晨把捏著吃剩下梨核的手舉到額前,迎著夕陽的餘輝注視著梨核。此時太陽的光芒並不刺眼,但沐晨卻閉上了眼睛,然後用全身最大的力氣把梨核扔向大海。這一刻像是在舉行某種儀式,神情肅穆。做完這一切問小乞兒:「看清了嗎,看清了就按我的樣子你來做。」
小乞兒點點頭,不知道沐晨為什麼扔個梨核要用這樣的方式,也不知道因為什麼她要自己學著他的樣子扔梨核,但還是照做了,就連臉上的表情也學著沐晨的樣。好像是很好玩的樣子,也不覺得這樣的行為有什麼奇怪或是不對的地方。做完這一切哈哈笑著問沐晨:「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啊,梨核都要這樣扔才對嗎?那我以後都這樣扔梨核好了。」
沐晨沒有回答他這樣扔梨核才是正確的,只是說:「我們那樣做,是因為我們在告別,在跟『梨核』說再見,你現在呢還小,有些事沒辦法明白,將來你長大了你就會知道。」
小乞兒聽完臉上透露出迷茫的神思,輕輕的「哦」了一聲,心想「怎樣才能快點長大呢?」小孩子總是會盼望著快快長大,卻不知長大了又會多麼的想回到童年的時光裡。
「來,把你的手伸出來,牽著我的手。」沐晨把自己的小手伸向小乞兒輕柔的說道。
小乞兒看著沐晨伸出來的青蔥若玉的纖細手指發出的邀請,又把目光看向沐晨的臉龐注視著沐晨的雙眸,那是他從未感受到過的溫柔與憐愛。不由自主的把手伸了出去,又在半空中折回,在心口擦了擦,像是怕手上有污垢,才敢伸手去牽沐晨。一個很平凡的動作,在兩隻手接觸的剎那,小乞兒卻感覺到自己心重重的跳動了一下。原來,心,是會跳的!奇怪。
沐晨等小乞兒把手伸過來,然後一把抓住放在自己的心口,注視著小乞兒真切的說道:「從今天起,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弟弟了。」然後抓著小乞兒的手伸向空中揮舞,像一個宣誓般的動作。
「姐,姐…姐姐……」在小乞兒能記得的時間裡,這是一個在他的世界從來不曾出現過的陌生詞語,即使他知道它的發音,即使他知道它的意義,就那麼硬生生的從小乞兒的口中蹦了出來。似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小乞兒目光癡癡的看著沐晨,口中在不停的重複著這個詞的發音,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念出口也更加的流暢。「你真是我阿姐了?」小乞兒突然收聲傻傻的發問到。
沐晨雙手捧住小乞兒的臉蛋,娥眉聳了聳笑著說:「我就是你阿姐,不是我真是你阿姐,你不願意要我這個阿姐嗎?」
「不,不,不是的。哈哈,我有阿姐了,哈哈,我有阿姐了……」小乞兒暢快的高聲歡呼,圍著沐晨四處奔跑,告訴天空、大地、大海、流雲、清風……這一刻小乞兒才是一個完完整整的生命。「啊……我—有—阿—姐—啦……」
沐晨看著小乞兒也是滿心歡喜,跟著一起大聲吶喊:「啊……我—有—阿—弟—啦……」
等兩個人都發洩完心中的情緒,安靜的並肩坐在沙灘上,看著已經是似血的殘陽,一半的夕陽已經藏到海平面以下了。日月輪轉,晝夜交替,週而復始的輪迴著,被感動的往往是那些平凡又不平凡的。
「阿弟,你看你都沒姓沒名,現在呢,我是你的阿姐了,阿姐給你取個名子好不好?」沐晨把視線從被夕陽染紅的海平面收回,靜靜的看著小乞兒,想了想輕聲的說道。
聽到阿姐的問話,小乞兒盯著沐晨只知道傻笑,雖然沒有笑出聲,可這不會減少心中一絲一毫的快樂。重重的點頭道:「不管叫什麼名字,只要是阿姐取的名字就行。」
「傻小子,就知道傻笑。你姐姐我姓沐,現在你是我弟弟了,那你就跟我一樣姓沐吧,嗯…至於叫什麼讓我想想……」邊說邊憐愛的伸手攀住小乞兒的肩膀晃了晃。如果這個沐晨是另一個時空的沐晨來做,這樣一個動作會相當和諧。但現在怎麼看怎麼像是,竹馬繞青梅,兩小無嫌猜的畫面。
「沐長青,我要叫沐長青。」小乞兒歪著脖子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對沐晨說道。
「沐長青,沐長青,嗯,不錯啊,好聽也好叫,傻小子你怎就想到要叫長青啊,原來傻小子不傻嘛!」被打斷了思緒的沐晨玩笑的問道。
「我記得我有塊玉牌,上面就刻有長青這兩個字,還有幾個刻的很小的字,可我都不記得了,就只記得的長青,那塊玉牌現在也不見了,阿姐我就叫沐長青好不好?」沐長青努力回憶著答道。
「叫什麼並不重要,只要長青你喜歡就好,你喜歡阿姐也就喜歡了。」
叫什麼名字真的不是重要的事情,一個代號符號而已。但在有些時候,一個符號卻會成為一個人至死都年年不忘的存在,因為那個符號已經成為了一個坐標,那個地方或許藏著他的心。人要是拋棄自己的心,那他就不是一個人,是一個死人。藏起自己的心,至少活的還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