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平西王世子,你哪位?」秦子臻自報家門,抬頭看向二樓,明明他站的位置較低,卻硬是給人一種居高臨下俯視的感覺。
謝九思撫額,臉上的無奈一閃而過,京城不是西北,平西王世子的名號嚇不到人家。
果然,二樓傳來一陣哈哈大笑。
「聽見沒有,那是平西王世子。」
「我好怕。」
「哈哈哈哈。」
一位面如冠玉的公子冒出頭,輕蔑地看著他們:「我道是誰,謝九思你可真有出息,找了位世子當靠山,以為他能保得住你?」
謝九思淡淡一笑:「別盡說大話,我若有什麼意外,你也逃不掉。」
林興言不屑,眼神充滿惡意:「謝家會為了一個廢人跟我做對?你別說笑了,你當你是誰。」
謝九思面不改色:「謝家怎樣沒關係,你知道,我能的。」
林興言臉色一變,也不知想起了什麼,惡狠狠地說道:「你是提醒我斬草除根?」
謝九思有些頭痛,遇上講道理的人他不怕,他只怕遇上這種天不怕地不怕胡作非為的主,林興言根本不懂什麼叫做顧慮,行事妄尊自大,遇上了活該倒霉,就算事後要追究,事情已經發生,受到的損失如何彌補,恐怕還要連累平西王世子。
只是,謝九思忘了,他身邊的這位,那可是更加不講道理。
秦子臻插言,一副愣頭青的樣子,正義凜然地說道:「這人是誰呀,京城乃天子腳下,你們還有沒有王法。」
幾位公子緩緩下樓,臉上的輕視顯而易見,像是聽見了什麼天大笑話,笑得喘不過氣來。
「哎喲,笑死我了,他跟我們說王法。」
旁邊侍候的下人,態度更是囂張,趾高氣昂地嘲笑道:」小子,你聽好了,我家公子乃是承恩侯府嫡出三少爺,識相的就過來拜拜,以後遇見了繞道走,三爺今日心情好,或許會放你一碼。「
林興言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大放厥詞:「王法,老子就是王法。」
聽見他的話,周瑜安心中一緊,生怕秦子臻亂來,急忙出言提醒:」世子,不可徒惹事端。」
陳大人和王大人趕了過來,臉色嚇得慘白,眼見快要到京了,千萬別惹出什麼禍事,陳大人道:「世子爺,進京面聖為重,承恩侯府乃是太后娘家。」
言語中,陳大人特別加重了太后二字,企圖打消他的念頭。這一路他算是看出來了,平西王世子根本不是一個消停的主。
謝九思笑容淺淡,臉龐依舊溫和,一雙黝黑的眼眸似乎蒙著一層薄薄的霧氣,讓人看不清裡面的情緒。
但是秦子臻知道,他在等自己做選擇。
無論是將他放下,還是幫他一把,謝九思不會有任何怨言。
秦子臻道:「原來天下是太后家的,承恩侯府就是王法,本世子今日開了眼界。」
林興言得意地一笑,還不等他放出狠話,只見秦子臻一揮手,一百親衛迅速列隊,只待秦子臻一聲令下:」給我打。」
親衛衝進客棧,一個個凶神惡煞。
「你敢。」林興言變了臉色,終於露出害怕的神情,緊接著,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
親衛下手毫不留情,世子說打,他們就打,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害怕,不需要畏懼打人的後果,他們只要聽從世子的命令便是。
陳大人嚇得變了臉色,周瑜安又驚又怒:「世子——」他知不知道,自己闖了什麼禍?
秦子臻神情淡漠,低頭看向謝九思,在他耳邊吹了口氣,輕輕說道:「他不是笑你殘廢嗎?幫你報仇好不好。」
謝九思有些怔愣,第一次有人如此待他,面色略顯複雜地看了秦子臻一眼:「你」
秦子臻淡淡一笑,目光注視著林興言,眼中明明含著笑,輕描淡寫的語調卻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冷意:「聽見沒有,我說要他一雙腿。」
林興言又驚又怕,恐懼爬上他的心頭,語無倫次的大聲嚷嚷:「放肆,你們敢,你們敢,我乃承恩侯府三公子,太后一定會幫我報」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打斷他的未盡之言,林興言齜目欲裂,下身流出鮮紅的血液,疼的暈了過去。
旁邊幾位公子嚇得失禁,他們全是依附林三公子的世家子弟,三公子出了意外,他們哪還有活路,就算能活著回去,肯定也不會有好下場。
「怎麼辦?」
「怎麼辦」有人驚慌失措的喊道,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區區一個上京的質子,居然敢對承恩侯府的少爺下狠手。
「是你,是你害了三公子。」
幾個人互相責怪,若不是劉賽提醒,他們又怎會來到郊外,又怎會遇見謝九思。
「都是他的錯。」劉賽怨恨地說道,目光直指秦子臻的所立之地。
秦子臻才不管他們怎麼辦,下令打人的時候,他跟親衛暗示過,目標只有林三公子一個,至於其他人,打人不打臉。
試想,如果林三公子斷了腿,其他人卻好端端的,這樣才有好戲看。
「秦子臻!」周瑜安氣得臉色發黑,他這一次真的動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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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臻笑著說道:「周兄無需擔心,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你有分寸還敢」周瑜安深吸口氣,不想再跟他廢話,接下來應當思考如何平息這件事,承恩侯府一定會報復,太后也不會善罷甘休。
謝九思恢復了一臉笑意,想起長樂綁架薛神醫的舉動,他突然有些明白,這種蠻橫無理的架勢長樂是跟誰學的,果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
周瑜安臉色鐵青:「快叫他們住手,你去跟皇上請罪。」
秦子臻神態傲慢,不屑地嗤笑一聲,用一種你是傻子的眼神看向周瑜安:「請罪?請罪以後,平西王府何如在京中立足。」
周瑜安簡直想抓狂,他怎麼攤上這樣一位友人:「承恩侯府勢力龐大,還是太后娘家,得罪了他們,你就沒有想過後果嗎?」
秦子臻笑容淡了下來,漫不經心地說道:「周兄若是擔心,大可與我劃清界限,本世子絕不阻攔。」
周瑜安被噎住了,氣得說不出話,秦子臻的性子他瞭解,認定的事情根本聽不進旁人勸告,深深歎了口氣,罷了,算他倒霉,反正無論如何,皇上不會處置藩王世子,秦子臻喜歡怎樣就怎樣,頂多吃點苦頭。
至於他,周瑜安苦笑,他也只能捨命陪君子。早在上京的時候,他身上就打上了平西王世子的標籤。
且不說秦子臻與他有恩,單說此時得罪了承恩侯府,他又哪有別的去處,誰敢要?
謝九思唇邊噙著一抹淺笑,眼眸變得深邃幽暗,抬頭看向身後的男人若有所思,心裡升起一抹淡淡的懊惱,虧他剛才還心懷感動,卻原來,平西王世子是想借了承恩侯府立威。
只是他想不明白,秦子臻究竟哪來的底氣,難道他就不明白,立威簡單,但是得罪了承恩侯府,那才是更大的麻煩。
京城是天子腳下,哪怕他是平西王世子,太后的報復,他也承受不起。
「當今太后有二子,世子還是小心一些。」謝九思沒頭沒腦說了一句。
秦子臻眉梢一挑:「你擔心我?」
謝九思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秦子臻摟住他的腰:「救命恩人,不是應該以身相許嗎?」
謝九思皺了皺眉,面對秦子臻幾近調戲的話,還有放在自己腰間的那隻手,正欲出言反駁
秦子臻一聲令下,隊伍迅速收攏,一行人繼續啟程趕路。
至於樓上東倒西歪的一群人,管他呢,回去告狀也好,帶人殺回來也罷,秦子臻無所畏懼。
隨著馬匹走動,謝九思身體傾斜,不自覺的往後靠去,雙手緊緊抓住身後的人,這樣才能自己保證不會掉下去。
彷彿,秦子臻扶住他的腰,真是為了他好。
謝九思心中迷惑,猜不透他的真心假意,以身相許,應當是想讓自己效力吧。
打量著身後男人,謝九思笑容依舊溫和,一個救命之恩就想讓自己賣命,這樣可不行。
謝九思笑著說道:」世子看到了,我是一個殘廢,若有什麼用得著的地方,世子只管開口。」
秦子臻微微一笑,謝九思確實狡猾,想用一點小小事情換掉現在的恩情,可沒那麼容易,笑著說:「暫時沒想到,以後再看。」
「好!」謝九思笑容不變,秦子臻確實幫了他,力所能及之內,這份恩親他會記下。
至於力所能及之外
那就想都不要想,謝九思從來不是一個為了恩情,可以捨己為人的人。
他這一生,為了所謂的恩情付出太多,被人推下二樓的那一刻,他就在心裡發誓,以後要為自己而活,再也不要被旁人左右,去他嗎的恩情。
什麼養育之恩,生育之恩,都給他滾蛋。
謝九思痛快地笑了,整個人彷彿卸下了身上重重的枷鎖,燦爛的笑容猶如曇花一現,眼中閃過一抹厲色過後,瞬間他又變成一個溫如玉的貴公子。
秦子臻有些惋惜,突然發現,謝九思真心笑起來的時候挺好看。
「你要去哪兒?」秦子臻淡淡地問道。
「進了京,把我放在悅來客棧。」
「你身邊的下人」秦子臻蹙了蹙眉,明知主子腿腳不便,還把他一個人扔在客棧,這樣的下人要來何用。
謝九思自嘲地笑了,平靜語調彷彿說著什麼不相干的事情。「馬車壞了,我讓他們先進城。」
秦子臻秒懂,意味深長地說道:「真是巧了。」
謝九思的神色越發溫和,笑意不達眼底:「確實巧。」
馬車壞的地方巧,馬匹吃壞肚子巧,官道上的客棧,正巧沒有多餘的馬車,所以他才會讓陳浩先進城,順便讓雲霄回府稟告。
誰能想到,更巧的是,他遇見了林興言。
說到底,還是他太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