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臻站在一處坡地,目光冷凝,仔細打量著搬運沙石的士兵。
八月的正午,太陽依舊炎熱,他們一個個滿頭大汗,皮膚曬得黝黑,有上了年紀的老人,還有十來歲的孩子,更多卻是青年壯漢,有人看起來很斯,有人五大三粗一身蠻力,顯而易見,所謂十惡不赦的重刑犯,大多數人肯定是被坐連。
古代人時興株連九族,一家子犯事,九族人遭殃。
這群士兵當中,或許真有殺人犯,不管是江洋大盜,還是官場失利的達官貴人,亦或者是無惡不作的混蛋,秦子臻對此完全不在意。
他選人的辦法很簡單,先讓十五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的人站到一邊,然後再讓拖家帶口的人站到一邊,最後他才詢問,誰願意和他去京城,自願者站出來,如此一來,黑壓壓的一群人瞬間就少了一大半。
接著,他才開始盤問,這群人各自范了什麼事,為什麼會被充軍。
在他精神力的威壓下,沒人敢撒謊,所有的心機謀算,全部無所遁形。
秦子臻只要最好的,擇優選取身有一技之長的人。
有人歡喜有人憂,入選者心情激動,雖然前去京城並不一定有出路,但是情況再壞,總壞不過現在,至少去了京城可以拼一把。
秦子臻看向篩選下的一群老幼殘兵,心裡微微有些惋惜,要不是父王許諾的人數太少,他還真想挑選幾個年邁的長者,最好是曾經當過官的人,這樣的人腦子好使,只可惜全部有家累,一家子老老少少幾十人,要了他們太不划算。
秦子臻猶豫片刻,終於還是下定決心,選了兩個年紀稍大的長者,他們一個姓王,寒門出身,曾經官至五品,為官清正廉明,由於不願同流合污,最終成為政治鬥爭下的犧牲品。
幾年充軍的生涯,磨平了他的性子,心中正氣依然存在,只是再也沒有了曾經的一腔熱血,再也不會為了正義以卵擊石,懂得什麼叫明哲保身,懂得什麼叫做妥協。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身邊只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正值壯年,女兒尚未出嫁,沒有亂七八糟的親戚,除了女兒之外,一家人都能用得上,不會白養一群廢人。
另外還有一人姓傅,他是落魄的世家子弟,為了恢復祖上榮光,傅旭成汲汲營營不擇手段往上爬,壞事不知幹了幾何。
只可惜,為了更大的利益,為了家族的名聲,為了傅家的榮譽,這位帶領傅家崛起的人物,注定要被家族放棄。
根本來不及辯駁,他的罪案被族人呈上御前,抄家、流放、逐出宗族,為了怕他報復,幾乎一夜之間傅旭成妻死子亡,流放的路上遇見山匪,如今他身邊僅存下一個年僅九歲的玄孫。
秦子臻給他的定義是一個有能力的人,傅旭成心機深沉,王志剛正嚴謹,他們一個好人一個壞人,正好相輔相成。
選好人,秦子臻給了他們一天的時間收拾。
傅旭成激動地老淚盈眶,這輩子他從未想過,自己還能走出這個地方。他的年紀大了無所謂,只是他那小孫子今年才十歲,流放充軍的犯人,孩子年滿十二必須進入軍營干苦力,他捨不得,他心疼,哪怕是拼了這條老命,他也要為孫兒謀上一條出路,如今跟隨世子前去京城正是一個機會。
傅旭成已經在心裡開始謀算,去了京城以後,世子應當如何行事,應當結交哪些人,他把世子的立場掰開來仔細分析,怎樣才能在京中立住腳跟,怎樣才能亂中取勝。
王誌喜出望外,心裡又是歡喜,又是憂心,世子前景不明,這次前去京城也不知是福是禍,不過能夠離開這個地方,他覺得值了!身為充軍的犯人,他這輩子算是完了,但他還有兒子,還有女兒。留在西北世世代代他們都會打上犯人的標籤,這樣的身份想要在軍中找到立功的機會轉為軍戶難上加難,但是離開就不同,如果辦事得利,世子爺開恩,說不定哪天他們就能恢復良民的身份。
王志立即進入角色,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好生輔佐世子,幫助世子順利繼承王位,正道、公義,只有位高權重的人才能說了算,就算是為了家人,他這迂腐的性子也要改改,從今往後他就是世子的人了。
秦子臻並不知道他們想些什麼,不過單看他們的表情,他心裡是滿意的,至少這群人懂得感恩!
當天晚上,秦子臻留在了西北大營,他不準備那麼早回去,這群人沒有經過訓練,充其量只能算是散兵,總要先磨合幾天,然後才好進行編製。
秦子臻看好他們的潛力,當然,他更相信自己的眼光,這群人現在弱小不要緊,總有一天,他會讓所有人看看,他手下的士兵一定會是最強的。
對於世子爺的選擇,驚掉了不少人的下巴,軍營裡的參領、副將、一個個暗中看笑話,心裡對世子爺不自覺地看輕了幾分。外面的傳言果真不假,世子爺確實不成器,居然選了一群最沒用的流犯做親衛,不過如此也好,世子爺選了流犯,總比選了自己好,跟著這樣一位沒出息的主子,能有什麼前途,京城再好他們也不去。
有人心裡慶幸,也有人心裡懊惱,他們誰都沒有想到,世子爺竟然不按牌理出牌,為了混到世子爺身邊,他們已經做好萬全準備,誰知世子不選軍營裡訓練有素的士兵,卻挑選了一群參差不齊的流犯,簡直出乎意料之外,害得他們措白忙一場。
秦子臻挑挑眉梢,心裡對平西王的能力讚揚了一番,昨日他才提起要親衛,今日平西王就把探子安排進來,行動力可謂迅速至極。只是很可惜,遇上自己,他是注定要失望了。
第一天一早,秦子臻去了軍務處
,將人登記造冊,該辦的手續一辦,從此以後這群人就是屬於他獨有的私軍。
由於時間緊迫,秦子臻借用軍中營地,先讓他們演練了一番,查看了一下他們的身體素質,然後再按照個人的能力分配隊伍。
每五人一小組,二十五人一小隊,五十人一中隊,一百人一大隊。
四百九十二人,總共分了五大隊,每個隊伍都由大隊長管理,下面分別是中隊長、小隊長、組長。傅旭成和王志暫時充當管家,周華盛、陳宏揚負責採買,紀浩負責庫存,剩下王銘、隆子陌,還有傅旭成孫子,以及王志的女兒管廚房。
秦子臻心裡明白,離開西北以後,這支親兵顯然要他自己養,現在只能先這樣,其他的,總會一步一步慢慢完善。
秦子臻在西北大營停留了三天,教給他們一套功法,嚴格要求所有人加強訓練,就連十歲的傅煒燁也不例外。
忙完一切,他將所有人安排在郊外,終於準備打道回府,這時候已經八月二十六了。
王淑寧等得心焦,眼見欽差離開的時間越來越近,世子爺卻跑得沒影兒,她能不急嗎?心裡忍不住暗暗埋怨,世子爺對她可真放心,兒子一扔就跑了,他就不怕自己虧待秦澈嗎?
王淑寧不停地碎碎念,臉上寫滿了生人勿進,身上的怨氣三尺之外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王府裡不少人竊竊私語,暗諷世子妃要著急了,世子一走,世子妃還不就是一個擺設。
「母親。」秦澈軟軟的喚道,一雙大眼睛充滿期盼:「父親什麼時候能回來,澈兒想父親了。」
王淑寧面色一緩,再大的脾氣她也不會對著孩子發,如果她的謙兒還活著,也該這麼可愛吧,柔聲道:「父親很快就回來,別著急,澈兒這麼乖,父親一定也會想你。」
秦澈小嘴巴一嘟:「母親昨天也是這樣說的。」
王淑寧失笑,捏了一把他的臉蛋,這孩子幾個月前還是一副怯怯弱弱的窩囊樣,如今變化確實大,怎麼看怎麼惹人喜愛。
秦澈不滿的抿了抿嘴,討厭,大人為什麼都喜歡捏他臉,他知道母親不喜歡自己軟弱,所以這幾天他一直忍住沒哭,再怎麼想念父親,他都堅強的忍著,他覺得自己表現的很好!
「乖!母親教你背詩。」王淑寧面色柔和下來。
秦澈興奮地點點頭,父親知道他會背詩,一定會表揚他的。
秦子臻回到王府,原本打算先去面見父王,看見這對母子相處的情景,他腳下的步伐轉了個彎,這次出去軍營好幾天,也沒捎個信回來,他心裡升起一些慚愧,自己孤家寡人慣了,行事不喜歡給人交代,差點忘了他還有個兒子。
剛剛踏入凝蘭院,裡面的下人一臉驚喜:「給世子爺請安。」
秦子臻稍稍一默,一想王淑寧的脾氣,眉頭深深皺了起來,仔細在空間搜索了一遍,袖子裡多出一條鞭子,這是赤練蛇皮打造的鞭子,內有機關,通身紅色,是他從前的戰利品。
「父親。」秦澈一聽見父親的聲音,心裡按耐不住了,飛快地跑了出來。
秦子臻彎腰,一把將兒子抱起來,邁步踏入房內。
王淑寧拉長了臉,說話陰陽怪氣兒:「喲!世子爺可算回來了。」
秦子臻將鞭扔給她,面上不動聲色:「送你。」
王淑寧不甚在意,她的鞭子多了去,誰稀罕,不過能夠收到禮物,她的心情卻是好了不少,拿起鞭子一看,立馬換成一臉喜意,紅色的鞭子通身透亮,內裡機關製作巧妙,可以堪稱巧奪天工,美麗的磷光底下隱藏倒刺,刺上閃耀著森森寒光,絕對是一件萬金難求的神兵利器。
「算你有心了。」王淑寧滿心歡喜,拿著鞭子愛不釋手。
秦子臻挑了挑眉,果然,無論在什麼年代,只要是女人都會喜歡禮物,對於盟友,他還是很大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