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亂的記憶在腦海中不停回放,床上的人很不安,緊鎖的眉頭似乎正經歷著極大的痛苦。
這是一個少年短暫的一生,童年時期的無憂無慮,唯一只不解父王和母妃為何不喜歡自己,明明他已經那麼努力,小小的孩童為了得到父母關注,日以繼夜用功讀書,他表現的那麼好,比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要好,然而無論他怎樣努力,仍然得不到父母一個讚賞的眼神。
多少個夜晚躲在被子裡哭泣,小小的孩童逐漸長大,叛逆的少年惹是生非,整日和狐朋狗友一起胡作非為,只可惜無論他做了什麼,哪怕是殺人放火,父母也不會多看他一眼,父王只會為他善後,母妃只會沉侵在自己的思緒裡顧影自憐。
少年開始破罐子破摔,冷了心,傷了情,今朝有酒今朝醉,直到———
少年十五加冠,而後成婚,兒子的出世令他喜出望外。
還來不及享受成為父親的喜悅,小小的生命嘎然而止。
少年的傷心憤怒難以言表,隨著長子的去世,次子的體弱,三子的早夭,少年的心,漸漸變得麻木,再也感受不到那種初為人父的喜悅。
他以為他的一生會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下去,反正他的老子是王爺,位高權重的異性王,母親是王妃,朝廷冊封的福慧公主,他是平西王府唯一嫡子,就算他一輩子無所事事,旁人也只會巴結奉承,他可以隨心所欲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十八歲生日那天,一道聖旨打破了湖面的平靜,少年怎麼也沒想到,父王會請封他為世子,心中有一些竊喜,還有一些彷徨,他知道父王不喜歡他,也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少年怎麼也想不明白,父王為何會請封他為世子。
父王也是在意他的嗎?少年心中無解,也不會妄想去尋找答案,少年的記憶在一次刺殺中陷入黑暗,只餘下刀光劍影和漫天血光。
秦子臻心裡很清楚,這不是屬於他的記憶,少年的隨波逐流,內心的期盼軟弱,在他看來不過是無能而已。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是奪舍還是重生,能夠呼吸新鮮空氣,能夠思考問題,無論怎麼說他都賺了。
世界末日都能爆發,他以為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總之情況不會比粉身碎骨更糟。
那是一場絕殺的爆炸,十死無生,也是他一手帶大的親侄子為他設下的殺局。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身體被撕成碎片,意料之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他沒有死在末日爆發後的那段黑暗歲月,卻死在了新紀元來臨的爭權奪利。
面對死亡,秦子臻心裡並沒有太多憤怒,背叛而已,末世每天都在經歷,他心裡只微微有些遺憾和惋惜,他可憐的侄兒啊,失去了他的庇護,失去了他的資源,沒有利用價值的人,不知他那侄兒能活到幾時,又是否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其實,如果沒有這場絕殺,等他將來老了,他所有的東西只會留給侄兒繼承,為什麼他要那麼著急呢,恐怕他那侄兒終其一生,直到臨死也不會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麼。
作為精神和空間雙系異能者,他們向來都喜歡把資源隨身攜帶,只要一想起那些人竹籃打水一場空,秦子臻的心情就特別愉悅,寧死他也不會把自己的東西便宜別人。
收回紛亂的思緒,秦子臻並不急著先醒來,他向來都是一個向前看的人,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目前當務之急,首先他要做的,是把腦海裡那些無用的感情剔除,他可不想讓那些情緒影響自己。
至於醒來以後將要面對的情況,只要不死,他覺得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問題。
體內異能的波動很微弱,花了三天時間,秦子臻才徹底佔據這具身體,剔除了不屬於自己的所有感情,又花了十天時間梳理體內雜亂的能量,那一場爆炸對他的傷害很大,腦海裡的晶核完全破碎,異能幾近與無,要想完全恢復,恐怕要到猴年馬月了。
不過無論如何,能活著總是好的,塞翁失馬,又焉知非福?
昏迷的這些日子,他能感覺到周圍人的活動,下人幫他拭擦身體,餵他吃藥,在他耳邊絮絮叨叨說些他以前從來都不知道,卻又很有用的閒話。
例如王爺今日讚揚二公子了。
又例如,世子側妃楊氏,似乎對大公子特別好,也不知她肚子裡的那個種,究竟是誰的。
更例如,孫少爺多麼多麼可憐,親娘去得早,養娘又多麼多麼狠心,明明孫少爺已經體弱多病了,梅姨娘為了爭寵,還故意不給孫少爺蓋被子,造孽喲!
唉!世子也是個可憐的,爹不疼,娘不愛。這才剛剛封了世子,立馬就遭遇刺殺,要說這其中沒貓膩誰信。
「你們快別胡說了,待到世子爺醒來,仔細你們的皮。」大丫鬟紅鸞雙手叉腰,眉眼一瞪,怒斥著幾個說閒話的下人。
「好姐姐,小的知錯了,咱們這不是說著玩嗎?哪敢讓世子爺知道。」
「呸!」紅鸞啐了他一口,罵道:「這些話是你們能說的嗎?梅姨娘在怎麼說也是主子,背後有王妃撐腰,你們不要命了。」
「這不是心疼孫少爺嗎,攤上這麼一個養母,真是可憐。」
「可憐又有什麼辦法,縱然世子知道也是陡增傷感,咱們王府誰不知道世子對王妃孝順,只要王妃一哭一鬧一求情,天大的事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倒霉的反而是咱們這些下人,梅姨娘的事情若是鬧了出來,孫少爺的日子恐怕更不好過。」
「唉!」長春歎息了一聲:「世子再怎麼不成器,對王妃卻是千依百順,王妃她」
「快別說她了,世子昏迷了十幾天,也沒見她過來看一眼,若是沒有世子爺撐著,她哪還坐得穩王妃的位置。」青霜不服氣地說道,嬌俏的臉蛋拉得老長。
紅鸞瞪她一眼:「行了,行了,都別說了,咱們只要做好下人的本份就行了,主子的事情哪能輪得到我們質疑。」
「紅鸞姐姐說的是。」長春陪著笑岔開話題,開始說起了東家長西家短。
秦子臻靜靜地聽著,覺得這一段對話的信息量很大,孫少爺應當就是前幾日偷偷跑到床邊喚父親的孩子吧,只可惜被人發現以後抱了回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冷硬的心似乎變得有些柔軟,哪怕不是自己的孩子,聽著孩童軟軟的聲音,一種血脈相連的情感油然而生,這可比他那白眼狼侄子親切多了。不過也僅此而已。末日裡的背叛太多,兒子殺老子,老子吃兒子的比比皆是,血緣關係又如何,頂多比旁人多了一層維繫,其實什麼也算不上。
就好比他的父王平西王,如果真的心疼兒子,也不會對他不聞不問,故意將他縱容成一個紈褲子弟,秦子臻向來只信奉一句話,天上掉餡餅,絕對是陷阱,雖不知平西王為何會請封他為世子,但他覺得肯定有陰謀,他這個平西王世子不會好當。
親情還當真是薄弱的可憐,秦子臻在心裡決定,兒子如果聽話,他就抱來養養,當個小寵物養在身邊也不錯,不聽話,那就任由他自生自滅,白眼狼養一次就夠了,別指望他會有什麼多餘的感情。
緩緩睜開雙眼,印入眼簾的是香床紗帳,古香古色的房間富貴致,拋開身體的疼痛,秦子臻心情很不錯,看著屋內華貴的擺設,還有幾個穿著古裝的漂亮丫鬟,秦子臻高高懸掛的心真正落到了實處,這一次他萬分確定,自己確實是穿越了,不是做夢,也不是臆想,更不是精神異能造成的幻覺,他確實穿越在那個倒霉世子的身上。
也算是因禍得福吧,能夠活著,感覺真好,倒霉世子的情況再壞,總比末日裡喪屍橫行好,秦子臻以為自己這次賺大了。
「世子爺,您醒了。」紅鸞的聲音又驚又喜,急忙奔到床前,輕輕扶起他的身子。
秦子臻微微皺眉,換做前世他絕對不會讓人如此靠近自己,然而在他昏迷的半個月裡,已經習慣了下人的照料,十幾天沒吃什麼東西,身體有氣無力,忍了又忍他才沒把紅鸞甩出去。
「奴婢去叫太醫。」籃彩飛快地竄出屋子,急忙奔往前院。
「奴婢這就去稟告王爺、王妃。」
下人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一個個臉上綻開了笑容,需知主子的安康,關係到他們的生死,只有主子好了,他們才能好。
「世子爺。」青霜驚喜的喚道:「奴婢讓人煮了些粥備著,現在還熱著呢,世子爺是否要用些。」
秦子臻點了點頭,示意紅鸞拿個軟枕墊在身下,思緒回籠他才發現,大腦的疼痛比之身體更甚,就好像頭顱快要爆裂了一般,腦子和腦殼分離,頭痛欲裂。他清楚這是身體不協調的後遺症,世子身驕肉貴,作為他靈魂的載體,世子的身體太過薄弱,想要消除這種狀況,除了加強鍛煉之外別無他法。
天下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秦子臻無奈地勾了勾唇角,只慶幸自己的忍耐能力超級強悍,換做一般的人,只怕疼也要疼死了。
然而,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令他更加鬱悶的,確是與空間斷了聯繫,空間異能的波動雖然還在,卻不足以讓他打開空間,否則憑借空間裡的藥劑,就算不能讓這具身體恢復到全盛時期,至少也能讓他有自保的能力。
攤開白皙的手掌,修長的手指白淨,纖細,一看便知這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無一絲繭子,秦子臻給自己的手打了個滿分,很漂亮,只可惜手無縛雞之力,沒有力量的感覺,簡直糟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