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弄瓷在榻上坐下來,寧玄歌才鳳眸微挑看了她一眼:「那邊有椅子,你去那邊坐。」
弄瓷倒也聽話,姿態萬千地坐回椅子上去了。
寧玄歌問她:「你這衣服上繡的花,怎麼和我袖子上的一樣?」
「你當真想不起來?這花,叫執念。」
「執念,是個花名?」
弄瓷不笑了,陷入某種回憶之中:「這花,是我們兩個人出去遊玩時發現的,覺得好看就挖了回來。義父說,這花,世上只有一株,花只開了兩朵。你很珍視,便讓繡娘在你每件衣服的袖子裡面,都繡著這種花。你說,執念花就像我們兩個人。」
弄瓷見他不說話,就拎著手裡的鳥籠,與黃楓的那只放在一起:「這些,你都想不起來了?」
寧玄歌搖頭。
弄瓷也不覺得失望,只是道:「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反正姚小桃死了,她是他唯一愛過的人。
黃楓卻突然蹦了進來:「什麼執念不執念的?寧兄,你不覺得,在袖子裡繡著執念,就像個二百五麼?姚師父說了,這花啊,叫『只羨鴛鴦不羨仙』。」
寧玄歌嘴角有笑意漾出:「嗯,這個名字好聽。」
弄瓷叉著腰,指著黃楓的鼻子:「我說的話,你聽去了多少?」
黃楓拿起一面鏡子,擺弄著自己的鬍子:「不好意思,全聽見了。大半夜的,一個姑娘家,真是沒羞沒臊。」
弄瓷氣急,便瞪了黃楓一眼離開了。
「別走那麼急,把你的鳥帶走。要不然啊,我待會兒親自給你送過去。」黃楓道。
弄瓷氣得直咬牙。
黃楓見屋裡只剩下自己的百靈鳥,頓覺舒心,就揭下鬍子,爬到寧玄歌的軟榻上去,順手將簪子一拔,青絲便披散下來。
寧玄歌「騰」地坐起來:「你,給我下去。」
黃楓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寧兄,舅公把我和我爹臭罵了一頓,爹又把我臭罵了一頓。這一次,連奶奶都不為我出頭。今晚,我想跟你睡。」
「滾!「寧玄歌咬牙切齒,看不慣他這個沒骨頭的樣子。
黃楓只好癟著嘴爬下去,穿好鞋子,便要走出去。
寧玄歌看了看那個無比嬌弱的背影,忽然別過臉:「你,回來。」
黃楓難以置信地轉身:「寧兄?」
「還愣著幹什麼?我都說了,你回來。」
黃楓剎那間笑逐顏開,迫不及待地撲倒在軟榻上,四腳朝天,而後扯過冰絲的毯子來,將自己埋進去:「寧兄,我就知道,不管你怎麼凶,心裡都是疼我的。小時候如此,現在也是。」
寧玄歌不自在地看了黃楓一眼,擺弄了一下枕頭,又翻了個身,背對著他,輕輕說了一句:「你留下也好。省得留我一個人。」
「咦,你從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都二十二歲了,竟然害怕孤單了?」
「嗯,我怕……我怕我會想她。」
黃楓這幾日跟舅公鬥智鬥勇,嘴上功夫長進了不少。可聽了這句,卻無言以對。
靜默了許久。久到黃楓以為寧玄歌睡著了。
忽然他聽到一聲歎息:「小楓兒,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