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進來時,慍色已經減了許多。
茜草拿了一把傘出來,福了一禮道:「管家,您有話跟姚姑娘慢慢說,奴婢先告退了。若是有事,喚一聲奴婢便來了。」言畢,就撐開雨傘,走進那漫天大雨裡。
那小丫頭還說喚一聲便來了,像姚小桃這種被寧玄歌稱為笨蛋的人,都知道她是藉機逃了。
兩人都陷入沉默裡。
仲望著她,眸光悲喜難辨。他的頭髮因淋了雨而沒有束起,往下滴著水。他的青衫一角因在外面等候時被濺了些泥點子。
姚小桃正想著該說什麼,忽然瞥見茜草回來了,心內一喜,這下也能少些尷尬了。
誰知,茜草目不斜視,把門關上,又走了。
這個茜草!姚小桃尋思著找個機會把她又掐又捏蹂躪一番。
良久,仲幽幽開了口:「你以後……聽話些吧。」
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想來姚小桃也算行走江湖一年多了,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乖乖點頭。
她的頭髮又濕又亂,溫順的模樣像極了一隻剛破殼而出的小動物。
有幾縷濕發披散到額前來,將她小鹿般的眸子掩在後面。她能感覺到仲的目光越來越熱。
越來越熱。
到後來幾乎能將她灼傷。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傷也養得差不多了。等天晴了,便走吧。
離開這裡。
離開這裡以後去哪裡呢?
一個人去行走江湖。
一個人去刺殺慕容驚雷。
一個人去查清楚師父的死因,一個人查清楚秀水山莊慘案。
仲待她的好,就記在心裡吧。來日若有機會,再報答吧。
忽然,鼻子一癢,一個噴嚏打破了沉默。
仲的眸色立馬轉為關切:「怎麼了?可是剛才受了寒?」
姚小桃怕仲把這筆賬算在北凰頭上,趕忙搖手:「不是的,是我早上貪涼,將那紅棗山藥粥放涼了才喝。」
「阿嚏!」姚小桃又打個噴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方覺得肌表起了寒意。
姚小桃揉揉鼻子,道:「那個,是我覺得太悶了,讓北凰帶我出去玩的。你別罰它了吧。」仔細想想,北凰一時搗蛋把何叔叼去了九龍崖,剛結束上一輪的面壁思過,這又去面壁了。
仲把手方在她的額頭上,試試她發燒了沒有,道:「既然你為它求情,我便饒了它。」
「大哥,謝謝你。」
「怎麼這樣客氣起來了?」
雨終於下得小了。
黃楓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他極度後悔扔了那包水晶梅子。他的衣裳也爛了,上面還有一些污泥。他從樹上掉下來的時候,寧玄歌伸手拉他。可是那花哨的布料卻是不結實的,「絲」地一聲便裂了。
雖然沒有拉住,但是也多虧寧玄歌拉的那一把緩衝了一下,要不然他那張美人臉肯定會被摔個奼紫嫣紅。
全身濕透的黃楓又重新躲到泡桐葉子之下,瑟縮著問:「寧兄,現在該怎麼辦?姚姑娘她又飛走了。去哪兒找她?」
「我說過的,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哦?」
寧玄歌依舊淡然地立在泡桐葉子之下,但他也被淋得不輕。他那半點灰塵都染不得的白衣,也有兩寸浸到泥水裡。
「嗯,挖地三尺。等這雨停了,便開始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