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霜羽直起身,硬著脖頸,不去看哭成淚人的小孩兒,語氣強硬道;「我說了我不是你舅媽!」
聞言,顧承又上前抱住季霜羽的腰,哭道:「我不管我不管,你就是我舅媽!就是我舅媽!承承只要你一個舅媽,別的都不是!」
季霜羽幾次想伸手拉開顧承,卻又怕傷到孩子,她一抹臉上的淚,怒視顧傳聖,說道:「顧傳聖,事到如今你還想要用一個小孩子來牽制我嗎!」
顧傳聖沉默地看著季霜羽,又看看顧承,沉聲開口道:「承承,鬆開,過來。」
「我不!」顧承揚著臉,倔強地看著舅舅,「我鬆開了,舅媽就走了,我不讓她走!」
「承承聽話,鬆開。」顧傳聖斂下了神色,拄著枴杖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似乎有些疲憊地看了季霜羽一眼,「你攔得住她的人,攔不住她的心。承承乖,鬆開吧。」
顧承臉上還掛著淚,抽泣著緩緩鬆開了手臂,可憐巴巴抬頭望著季霜羽:「舅媽,你不要走好不好,承承知錯了,承承以後都不說謊了,你別走。」
季霜羽別開了眼睛,不去看顧承,更不回答對方的話。
她轉過身,拖過自己的行李箱,目光瞥見顧傳聖還包紮著的左腿,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臂什麼東西都沒有。
她自嘲地一笑,失聲問道:「顧傳聖,你這次出車禍也是假的,是嗎?就連之前說昏迷不醒也是裝的,對嗎!」
顧承剛要張嘴為舅舅辯駁兩句,顧傳聖按住他,抬眼和季霜羽對視,淡然道:「是,這次也是騙你的。」
季霜羽抿了抿唇,點點頭,吸了一口氣,僵硬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了,謝謝你最後一次對我坦白。」
她看著哭成小花貓似的顧承,目光閃爍,欲言又止,最終她錯開了眼,慢慢走向門口。
「舅媽!」顧承喊了一聲,頭頂上忽地增加了重量。
他回頭,看到舅舅按著自己的腦袋,對自己搖搖頭。
顧承轉頭看著季霜羽,癟著嘴,不住抽泣,卻也沒有再出聲挽留。
季霜羽拖著行李箱走到玄關處,將鑰匙門卡全都放在櫃子上,輕聲道:「這套房子其實也是你的,當初租房子的時候我就應該有所警覺。」
她摩挲著門卡鑰匙,呢喃道:「我以為你們無家可歸,卻原來,無家可歸的是我。」
顧傳聖抱著顧承,手掌輕微顫動,他沒有再多說一個字,甚至沒有強留季霜羽。
房門緩緩關上,砰地一聲,阻斷了他們的關係,也隔成了兩個世界。
顧承哇地大哭起來。
聲音傳出門外,季霜羽背靠著牆壁,聽著屋子裡的嚎啕大哭,她無聲落淚。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抹了抹眼淚,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顧承泣不成聲,抱著顧傳聖,將鼻子眼淚全都蹭到了舅舅的衣服上:「舅舅,舅媽走了,你去把人追回來好不好,我想要舅媽回來。」
顧傳聖拍拍他的背,抽了張紙幫小外甥擦拭鼻涕眼淚,說道:「別哭了,眼睛都腫了。舅舅會把舅媽重新追回來的。」
顧承抽得身體一抖一抖的,問道:「舅舅你要怎麼把舅媽追回來?」
「還沒想好。」顧傳聖把腿放在另一張椅子上,「但肯定不能是現在這種瘸腿的模樣去追。」
顧承輕輕摸了摸舅舅的左腿,慢慢止住了哭泣,問道:「剛才舅舅為什麼不讓我告訴舅媽,你是真的出車禍了,要是說真話,舅媽說不定一心疼就不走了。」
「你不懂,她現在在氣頭上,無論我們說什麼,在她看來,我們都是在騙她。」顧傳聖揉揉小孩兒的頭髮,「反正這個秘密遲早都要公佈,嚴柏提前說出來的確造成了一點麻煩,不過,隱患也解除了。我沒有秘密在他手裡,他卻有秘密在我手裡。」
顧承抽泣著打了個嗝,不滿道:「都是那個壞蛋的錯!承承討厭他!」
顧傳聖按住小孩兒的腦袋,微微一笑,教育道:「記住了,你可以表現出對一個人的喜愛,但不能盲目地表露對一個人的厭惡。這件事的確是我們自己沒有做好準備,所以不能將錯誤賴在別人身上。」
顧承還是有些氣不過,但依舊點了點頭:「承承記住了。」
「還有,一旦對方先一步做出了反擊的行為,那就意味著他已經沉不住氣,越是沉不住氣越是有破綻。」顧傳聖繼續教導,「知道這次為什麼我們會輸嗎?」
顧承想了想,回答道:「因為……我們跟舅媽撒謊了?」剛才所說的那些,不都是這些麼。
顧傳聖一笑,搖了一下頭,解釋道:「不,因為我們的計劃不夠完美,因為我太著急了。」
季霜羽說他對顧承的教導失敗,但顧傳聖從來不這麼想。
商場如戰場,他不在乎顧承將來的成就會不會比他高,但他很在乎這個沒爹沒娘的孩子能不能夠在這樣的社會上生存。
顧傳聖也不認為季霜羽的做法有錯,一個家裡,總要有互補的角色,否則,顧承將來若成了一個連感情是什麼都不知道的菁英份子,他也沒臉跟他姐說教育好孩子了。
事業要經營才有成功,感情也一樣。
這就是他顧傳聖的做事風格。
顧承聽到舅舅的教導,其實也不是都能領會透徹,只是模模糊糊地明白一個道理,因為嚴柏要搶舅媽,所以才會發生今天的事,但不能就為此表現出自己討厭這個人!
不但不能表現得討厭他,反而要深思自己有什麼失誤,這樣,才能把舅媽搶回來!
他將這樣的想法在心裡默念了幾遍,然後問道:「那舅媽會去哪裡?她會回嚴家嗎?不會去見壞蛋了吧。」
「現在應該不會。」顧傳聖淺笑,「給你舅媽一點時間,也要,給舅舅一點時間。」
顧承微微放心,又擔心地問道:「剛才舅媽說她不,不喜歡舅舅了,是真的嗎。」
顧傳聖眸光閃了閃,驀然想到季霜羽對他說的話,他摸摸顧承的頭,有些不自信起來:「我不知道。」
雖然他很清楚,傻的也好,不傻的也好,都是他自己,但是聽見季霜羽說愛的不是他的時候,他竟然生出一種嫉妒。
如果,霜羽愛的真的是傻了以後的顧傳聖,那恐怕就什麼都挽回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