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霜羽連夜逃了,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之時。
她無處可去,只是回到了自己小時候的家鄉——新城。
這裡發展的很快,幾乎每年都在變化。
季霜羽喜歡這裡,在這個城市,她生活了六年,但父親因為覺得南青市更能發展自己的公司所以就搬去了那裡,可一年的時間,就讓他們家家破人亡。
她有時候會想,如果他們沒有去南青,還在這裡生活,是不是就有不一樣的境況。
六年,對於很多小孩子來說可能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甚至連記憶都不太完整,但父親的離世,季霜羽將這六年最美好的東西牢記在腦海深處,偶爾想一想就會覺得開心。
可這一次再來這裡,季霜羽卻感受不到快樂。
從上火車到出站,從上出租車到下車,季霜羽一直悶悶不樂。
長途跋涉,季霜羽來到了墓園。
這裡,安葬了季霜羽的兩個親人。
爸爸,還有奶奶。
每次來,季霜羽都會第一時間來看看他們。
季霜羽的父親和奶奶安葬在一個墓裡,這個墓還是她爺爺早年自己買了準備百年後和老伴兒一起下葬的地方,可誰想到,兒子先走了,老伴兒也走了。
季家當時欠下一屁股債,連個葬禮都沒錢辦,最後只能將季父和季奶奶給安葬在一起。
季霜羽曾想過要再在旁邊買一塊墓地讓奶奶和爸爸分開來,但她爺爺卻說,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只是給活人一個念想的地方,擠在一起還是分開來都沒什麼區別,讓她別花那個冤枉錢。
季霜羽捧著一束鮮花慢慢朝墓碑走去,路上遇見一個在墓園工作的大叔,笑著跟她打招呼:「小妹妹又來看你爸爸和奶奶啦?」
季霜羽微微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墓園很安靜,季霜羽將鮮花放在墓碑處,看著上面的兩張照片,輕聲道:「爸爸,奶奶,霜羽來看你們了。」
照片上的人和藹慈祥地看著她。
季霜羽盤腿坐下,摸摸奶奶地照片,說道:「奶奶,我先跟爸爸說會兒悄悄話,你不要偷聽哦。」
然後,她又看向父親的照片,靜靜地看著上面年輕的男子,有些哽咽地喊了一聲:「爸。」
季霜羽覺得自己有好多好多的話想要告訴父親,想要斥責母親的不是,想要訴說自己的委屈,想要追問父親當年為什麼要選擇拋棄她和媽媽。
但最後,她只是笑了笑,說道:「爸爸,媽媽要再婚了,你會祝福她的吧。」
她淺笑著說道:「那個人是個有點胖胖的大叔,圓臉小眼睛,笑起來眼睛就成了一條縫。沒你帥,沒你高,反正我覺得哪兒都不如你好。不過,我看得出來,他對媽媽很好,將來也不會欺負她的。」
照片裡的人笑的儒雅,彷彿在回答她的問題。
過了片刻,季霜羽又獨自說道:「爸,我遇見了一個難題,啊,奶奶你現在可以聽了哦。」
「爸爸,當初,你是怎麼確定自己就愛上了媽媽呢?媽媽,沒有教過我,也不肯告訴我關於你們的過去。爸,我忘了小時候你跟我說的那些愛情故事了。我不知道,什麼樣才算愛上了一個人。」季霜羽緩慢地說著,不自覺地落下眼淚來。
「媽媽希望我嫁給嚴柏,我也告訴自己可以嫁給嚴柏,他喜歡我,將來會很疼我。可心裡總有一個聲音在說,不能嫁給他,我不愛他就不能嫁給他!」季霜羽淚眼婆娑地埋怨,「爸,你為什麼從來都不托夢給我,上次好不容易夢見你,你還不肯跟我說話。爸,你再和我說說那些故事好不好,爸,你告訴我,什麼才算愛上一個人。」
微風拂過,除了季霜羽壓抑的抽泣聲,沒有任何人回應她的問題。
周圍安靜得像是天地間都只有她一個人,喜怒哀樂都無人得知。
沉痛在這一刻突破了心口,季霜羽放肆大哭,彷彿要將這許久的委屈都哭出來。
她也有累的時候,她也想要有人理解,可始終都只有她自己。
季霜羽嚎啕大哭,在這裡,也許除了周圍的靈魂,就再也沒有人知道她的難過。
正在這時,季霜羽的身後緩緩伸出一雙手,輕輕將她抱進了懷裡。
季霜羽哭得一抽,打了個嗝,緩緩低下頭,驚恐萬分地盯著抱在自己胸前的一雙手臂,慘白的雙手,加上血紅的手指甲。
「鬼啊!!!!」季霜羽臉上掛著眼淚,眼睛裡驚懼異常,大喊大叫地爬起來,抖著身體,瞇起眼睛,用餘光戰戰兢兢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東西。」
從腳一直掃到對方的臉,季霜羽抽泣著驀地睜大眼睛,怒吼道:「顧傳聖!」
顧傳聖無辜笑起來:「霜羽,你哭成小花貓了。」
季霜羽抹了抹臉上的眼淚,什麼狗屁倒灶的悲痛傷感被顧傳聖這麼一嚇通通化成了粉末,一陣風就吹得無影無蹤。
她一把拽過顧傳聖的手,對方手指上果然塗上了大紅色的指甲油,她嘴角一抽,怒道:「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有你這手怎麼回事?」
顧傳聖邀功道:「因為霜羽不見了啊,所以我就很著急很著急,就想到了找陳岳,然後我就來啦。這個呢是飛機上一個小姑娘給我塗的,說這個是手膜,這個是指甲油,說特別好看,可我覺得也不太好看,就是洗不掉了。」說到最後還特別委屈。
季霜羽已經不想問顧傳聖為什麼又麻煩人家陳岳,反正這個人估計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至於把她嚇到在這種地方都亂吼亂叫的那雙手,她就更不想發表看法了。
「這兩個人是誰啊?霜羽為什麼要對著他們哭?」顧傳聖裝得很像。
「我爸,我奶奶。」季霜羽介紹,「爸爸,奶奶,這個笨蛋叫顧傳聖,剛才嚇著你們了,對不起。」
顧傳聖眼睛一亮,對著墓碑就深深三鞠躬:「爸爸好,奶奶好!」
「那是我……」季霜羽想糾正。
顧傳聖徑直說道:「爸爸,奶奶,將來我會照顧霜羽的,你們放心!」
季霜羽頓時猶如雷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