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又前兩步,陡然拔劍,劍身的急抖,晃出六七朵劍花,往方承身上罩去。方承頓覺眼前一花,也不知該如何應付,下意識的棄鞘出刀,迎上其中的一朵劍花。只聽嗆啷啷一陣兵刃相交之聲,六七朵劍花瞬間消失。來人臉色微微一變,抽劍退開了兩步,雙眼在方承臉上掃視了一眼,凜然道:「看不出啊,尊駕的出刀倒是挺快?」
這人收斂心神,收起了之前的狂傲之氣,沉心靜氣,猛的一躍而一起,劍光一抖如落葉綻放,一道道刺向方承肩胸要害。劍光晃眼幾要奪人眼目,方承也辨不出對方劍從何方來,急切之時隨手又是一刀迎將上去。只聽又是嗆啷一聲,劍光剎時不見,那人手中之劍被蕩得一偏,方承單刀隨勢而進,直逼那人肩臂。那人身在半空,無處閃躲,形勢岌岌可危。
「師兄小心」,後面掠陣那人著急之下喊將起來。他眼見危急,卻苦於相隔太遠,無力相救。眼看方承手中之刀便要直刺使劍那人琵琶骨了,忽然方承刀鋒一側,滑著那人衣襟過去了。使劍那人在空中長劍一抖打在方承刀背上,藉著回返之力,後躍開去,急退了幾步,這才穩住腳步。
這人步伐一穩,心中卻是仍不服氣,長劍一抖又攻了上來。這次他的劍光更盛,劍光之中帶著幾分冷凜的劍氣,迫迫逼人。可是方承隨手又是一揮手上單刀,只聽嗆啷一聲,長劍又被蕩了開去,方承借勢前衝,刀鋒又是直指對方要害。那人被逼得急步後撤,這才逃過一劫。他仍是不服,持劍再攻。結果幾乎如出一轍,長劍被蕩,單刀直逼,方承見好便收,把他逼退了事。
他仍不服,再攻,再退,如是再三,連攻了十幾招,結果還是一樣。越是打不過,這人越是不服輸,一次次的上前來挑戰方承。他還要繼續上前來攻,忽覺肩頭一緊,一隻手將其按住。他回頭一看,卻是與他同行而來的師弟。師弟附著在他耳邊說道:「師兄,這人的武功著實古怪的很,你硬拚是拼不過他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已經看出門道來了,有辦法破他的招術。你先歇歇,看我的。」
那人看來還挺服他的師弟的,聽了此言隨即答道:「好,聽你的,你的腦子一向比我靈光,就靠你給咱們華山派找回這個場子了。」
那師弟,點點頭,上前一步,抱拳向方承略施一禮道:「閣下武功好生了得,不知是哪位名師的高足?鄙兄弟二人乃是華山派變字宗門下,小姓葛雙名松泉,剛才與您動手那位,是鄙人的本門同宗師兄,姓姜雙名松雲。我們師兄弟二人本無意得罪。但高人在前,機會難得,卻想討教一二,還望不吝賜教。」
方承看此人比之前那位姜松雲精明了許多,心下也不敢大意,定氣凝神,不急不緩的應道:「方某的師承來歷,請恕我不能相告。方某今日之舉非是有意為難貴師兄弟,實是有不可直言的苦衷。不過,葛兄所言確實不差,如此良機實不易。你我能在此時此地相遇也是一種緣分,如只是切磋一番技藝,以武會友那是再好不過的。」
葛松泉拔劍在手,笑道:「既是如此,尊駕小心了。」劍尖一點,他已經衝了上來。他的身形甚快,比他師兄姜松雲快了許多。當然他再快,和方承比起來還是小巫見大巫了。轉瞬間,劍已到了方承面前,葛松泉劍尖一抖,幻出七朵劍花,點向方承神封,靈墟,期門諸要穴。
光看這一出手,方承便已知道此人的武功要比他師兄高了一籌。不過,他倒不是怎麼不在意,還是老法子,單刀一揮,以一個很奇怪的角度迎將過去。只聽嗆啷一聲,葛松泉和他師兄一樣,長劍被盪開了去,方承依舊借勢揮刀搶進。誰知,葛松泉並不如其師兄般,撤身後退,反而借方承盪開之勢,劍尖一顫刺向方承手腕。
葛松泉變招太快,方承吃了一驚,急忙縮腕躲避,卻依舊慢了半拍,腕上被劃出了一條淡淡的血痕。葛松泉一招得手,迅速後退。持劍笑首:「尊駕看這招如何?現在應該能讓開一步,讓我們兄弟二人進廟暫歇了吧。」
方承掃了腕上的劍傷一眼,淡然一笑道:「閣下心智之靈真是叫人佩服,不過就以此招便讓要小可心服,未免想的太好了些。如果可以再賜教幾招如何?」
葛松泉神色一變,淡然說道:「尊駕既然不服,那葛某只好奉陪到底了。」
葛松泉言罷,長劍一抖劍尖猛顫,化成數道劍花,向方承罩來。方承依舊揮刀擋格,兩人又是兵刃相交,葛松泉劍被蕩到一邊,隨即借勢向方承刺來。方承吃了一次虧自然早有防備,他並沒有搶進去攻,反倒避開了一步。葛松泉那借勢一劍也就落空了。不過葛松泉並不氣餒,反劍又攻,方承隨手再應。兩人登時鬥到了一塊,一時片刻還真分不出勝負。
轉眼一柱香的功夫過去,二人依舊在苦鬥。葛松泉雖然一心求勝,但無奈內力不及方承,方承的刀法又十分古怪,招招擋格,他的招式再怎麼變幻奇詭,方承來來去去就那麼幾招,卻不知為何每次都能輕易破解他劍招。反過來方承卻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他其實完全可以取勝的,因為他此時根本沒拿出自己真正的本事與葛松泉比鬥。
他此時所用的是刀法招式並不是老婦傳他的那套刀法,而是剛剛他在裡面翻開的那套落霞刀法。剛才姜松雲突然出手之前,方承心中存在一個念頭,總覺得應不至於為了不讓他們進廟就動手相鬥。所以他並未防備。待得姜松雲劍已臨頭,他有些手足無措。也許是他這些天一直在看那刀譜,時間一長心中便全是刀譜上的刀法招式,危急之下隨手一招相迎,正是刀譜上刀法。誰知此招居然奏效,將姜松雲十分精妙的一招劍法給輕易破解了。
方承心下大奇,當即萌生了以這套刀法應付姜松雲,以究其效用的想法。後來他便一直以這套刀法的招式和姜葛兩個師兄弟比鬥到此。打的時候久了,方承漸漸發覺這套刀法的奇異之處。這套刀法招式雖然看著簡單,卻很古怪,無論對手招式怎麼變化,出手之後總會莫名其妙的和對方的兵刃格擋到一起。姜葛二人一直對方承毫無辦法,也在於此。因為方承的內力比他們二人高出一籌有餘,刀上的勁力自然也遠較二人為強。而二人手上的長劍相較於方承的單刀而言也是單薄了一些。所以每次相撞擋格,他們的劍都被蕩到一旁,所有的劍招再奇妙高明,也全成了流水。
這套刀法的奇妙之處,讓方承想起了老婦教他那套刀法裡的一個口訣:招有百變,不如一變;敵有百應,皆是一應。越是如此,方承越是想試一下刀法。所以交手以來,他始終以這套不知所謂的刀法來應敵。
葛松泉與方承交手數十回合,除了最初傷了方承一下,一點便宜再也不曾佔到。時間一久,他漸生擔心。他隱隱已經感到方承的武功在他之上,只是不知為何方承始終不盡全力。他深知再打下去,終會敗在方承手上。
既然對方的身手在自己之上,若是硬拚肯定是沒什麼好果子吃的。唯一以,便是在心機上下些功夫。打了一陣,他慢慢發覺,方承打來打去始終是頂在廟門前面,絲毫不敢挪開一步。葛松泉心下一凜,立時有了主意。他看得出來方承確實全力在衛護,不讓他們有任何踏進廟裡的機會。可是,方承只知全力護住廟門,不讓他們越雷池一步,卻不曾注意到荒廟一側還有一個木柵格的窗戶。雖然窗戶關著從外面是看不到裡面的情形,但對一個江湖中人而言,要破窗而入,實在是再容易不過了。
葛松泉忽的輕笑一聲道:「看來尊駕對這廟裡,倒是十分的在意,寸步不肯相讓。這讓葛某心中更生好奇,偏要進去看個究竟。」
言罷,他虛晃一劍,趁著方承用刀將其盪開之際,借勢躍開,奔著那木柵窗戶便去。看那架勢,自然是想破窗而入。方承根本沒注意到窗戶的存在,自然更沒防著他這一招,一見此景,心下大急,顧不了得許多,飛身來擋。方承身法極快,搶先一步擋在了葛松泉前面。他卻不知這正中葛松泉的算計。他腳步尚未立穩,葛松泉長劍一點,幻出七八朵劍花瞬間罩到了幾處要害。
葛松泉這一劍來的太突然,方承一點防備也沒有,待得發覺不妙,已然晚了。危急之下方承微一咬牙,足尖一點,團身躍起如橫著的陀螺般一陣急轉,單刀一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以攻搶攻。這回方承用的可不是什麼落霞刀法了,而是他的看家本領——從老婦那學來的刀法。
這套刀法本就極快,方承情急之下,全力施出,比平日又快了三分。葛松泉可是萬萬沒料到方承還有這一手,他只覺眼前一晃,右肩琵琶骨一痛,一陣冰涼驚懼之感立時湧上了心頭。
葛松泉這魏圍救趙的計謀原本已經是成功了。方承之前也曾中過常盛同樣的伎倆,而且時隔不久,照理他不會再蹈覆轍才對。只是此時此境之下,他便明知是陷阱也顧不得了,只能硬拚一下。在他心中始終有一個聲音告訴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葛松泉有機會去破窗而入。別說破窗,就是讓他掀開窗戶往裡看一眼,也絕對不行。他一生重信守諾,雖然和裡面的少女是萍水相逢,但難得她那麼信任自己,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失信於她的。
方承這一拚命,真正的功力便全發揮了出來。葛松泉並不知他原來隱藏了這麼強的藝業,所以計策雖然成功,傷到的反而成了他自己。方承這一刀來的快極,他根本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刀鋒已經刺進了琵琶骨。葛松泉一身武功全使劍的右手上,他的右肩琵琶骨要是被射穿,那他一身的武功也就等於廢掉了。這怎能讓他不心生悲懼了。
葛松泉的遭遇,一旁的姜松雲是直接看在他眼裡的。他們師兄弟的感情一向極好,不是手足卻勝於手足。見到此景,姜松雲登時急了眼,他也顧不得什麼江湖規矩了,拔劍便衝了過來,看架勢幾乎是要和方承拚命了。短短時間內本來不過是一齟齬小事,竟然突兀的演變成了生死相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