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漢口氣震天,不過方承卻早已看出此人的武功,不會高到哪去,大概也就是和陳不憂相彷彿。那精明的仁義山莊莊主程復禮,多半是認為押這趟鏢的只是一群庸手,靠這些人當就可以解決了。或許,他還存了另一番心思:如果此事長英鏢局,上官世家要追究到底,難於挽回,那他還可以把這個常進推出去頂雷。
方承一向看不慣那些有一點點本領便氣焰熏天,盛氣凌人的人,陳不憂,張力傑是這樣,這個常進也是這樣。方承根本不想去搭理這種人,也就沒去理采他說什麼話。
方承不出來搭話,綏安鏢局的人也不敢站出來。常進叫嚷了半天,想找個應聲的都沒有,似乎他的話全被當做放屁了一般。常進是什麼樣的人,哪受得這種氣,惱得他直想罵娘。但話到嘴邊,他又嚥了回去,方承他們根本是充耳不聞,他再罵也只是徒惹人笑話。
常進抽出了腰間的雙鞭,冷冷一笑:「好,好,夠膽色……」
常進提起雙鞭便欲動手,但他沒動,他身旁三四個眼力勁好,又喜好阿諛奉承的手下,早搶先一步跳了出來。
「他奶奶的,你們真是活膩味了,居然敢對爺爺們擺上架子了」,「不教訓教訓你們,你們就不知道馬王爺幾隻眼……」四個嘍囉叫嚷著朝著鏢隊衝了過來。
方承看著那四人衝過來,心中暗忖:這四人本事平常,收拾他們不過是舉手之勞。眼下,身邊這些趟子手,都有些心神不寧,恐怕是心生畏懼了,不妨藉著這幾個不知死活的傢伙鼓鼓士氣。
想及於此,方承腳下一點,驟然奔出,真沖那四人便過去了。方承身形如電,迅捷已極,剎那間已衝到那四人面前。四人罵聲猶自不絕,眼前一閃,一個人已經衝到了他們面前。他們被這突變嚇了一跳,神情為之一呆,還容不得他們反應過來,方承單刀一掠已刺向了他們之中走在最前頭的那人喉間。那人眼見著一柄明晃晃的利刃從他眼前閃過,直奔自己喉間,嚇得動彈不得,眼前一黑,竟自暈了過去。
方承見這情形暗覺好笑,但他無暇多做細想,身形一掠已奔向了第二個。這一個也還沒緩過勁,等他回過神來,方承的單刀已離他的腦袋不足一尺了。這人慌忙揮刀去擋,可哪來得及,他就覺著肩頭一疼,半邊身子便吃不住勁了,身子一歪,當即倒在了地上。幸虧方承一向不愛殺傷人命,緊要關頭刀鋒轉向,只用刀背敲了他肩頭的肩井穴,否則的話,這人恐怕連頭帶肩已被劈成了兩截。
另兩個嘍囉,這時算是緩過神來了,他們一見勢頭不對,轉身便逃。方承哪容得他們逃走,發勁一追,立時追上了一個。這人一見逃不過去,忙回過刀往方承身上掃去。方承見這人刀來,手中單刀一斜,切著那人的刀鋒直削了下去。那人本事平常,乍遇這般快的刀法,早慌了神,手一抖手上的刀便飛了出去。方承也不客氣,趁他還沒緩過神來,飛起一腳,結結實實的踢在他的腹上。那人登時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數尺之外,之後便再也爬不起來了。
方承舉手投足間又解決了一個,隨即全力向最後那個追去。這一個嘍囉跑得有點遠,但方承身法極快,幾個起落漸漸又追上了。那個嘍囉隱約也察覺了方承迫近的身形,登時著了慌。慌亂之中,他也顧不得許多,手上單刀猛的回身向方承擲去,期盼著以此略阻一下方承追趕的腳步。
只是沒想到此舉,非但沒起到什麼效果,反而遲滯他逃走的時間。方承身法何等迅捷,豈會懼怕這屈屈一柄胡亂丟出的單刀。他一欠身,不減其速,便把這把刀讓過去了,再縱身發狠勁一撲,便已把那個嘍囉罩在了身下。還沒等那個嘍囉反應過來,他的左手已搭到這人的肩頭,跟著使勁一卸。只聽慘叫一聲,這個嘍囉也撲倒在地了,右手抱著左臂滿地打滾。
這一回方承使的可不是刀法,而是從張岳處學來的一手武功,叫做「伏虎八式」。其實這手功夫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技藝,也就是一手普通的擒拿手,只是方承自從練了老婦傳授的刀法之後,身手較之常人快捷了數倍,這普通的擒拿功夫,到了他手上也就頗具威力了。
眨眼之間,方承便將四個搶冒出頭的嘍囉收拾得乾乾淨淨,這份技藝,可是讓這些劫道的人大感震驚。都說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方承一開始混在眾趟子手當中,不顯山不露水,常進等人看走了眼。現在方承小露一手,這些個老於江湖之輩,立時警醒了。
常進心中暗道:糟糕,沒想到他們居然防了一手,找了這麼個高手躲在其中。原以為這是一趟隨手拈來的美差了,哪知道竟是個難惹的硬茬。現在該怎麼辦?
常進看了看目下情勢,實在有些不妙。他們都以為這是趟輕易可以得的鏢,所以這次來的人不多,加上常進等三個頭目,也就二十來人。誰想到,這才剛一照面,就給方承撂倒了四個,這麼一來形勢就全變了。鏢隊這邊連趟子手,帶夥計有二十來個,再加一個武藝高強的方承,這要真打起來,吃虧的很可能是仁義山莊眾匪。
常進估摸著方承恐怕不是他一人應付得了的。在這種情形下,到底是該扯風撤走了,還是繼續把買賣幹下去,他有些拿不定主意。方承也看出了他的猶豫,上前兩步,冷冷一笑,道:「今天,我心情不錯,不想開殺戒,快滾……」
方承這話和常進剛才叫囂的言語幾乎如出一轍,擺明了就是衝著常進去的。與方承同行的一干人等,自然也聽得出這弦外之音,不禁都笑了出來,還有好事者,照著方承原話又叫嚷了一遍。
常進為人極好面子,哪受得這種氣,他方才滿肚的機謀算計,也早被這一句話氣得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掄起雙鞭,冷冷說了一句:「小子,別以為自個有幾分本事,便可橫行無忌了。既然你不知死活,爺爺便提點提點你。言罷凝神而進,左鞭橫出,取方承右肋,右鞭略帶,含著後式向方承左肩襲來。方承身形何等快捷,微微一閃,不僅避開了雙鞭,單刀一指,反而刺向了常進左肋要害。常進見不勢不妙,忙收鞭來擋。兩人兵刃略一相交,方承隨即變招,極快的又刺向了常進另一處要害。常進回鞭不及,只好閃身躲避,可謂狼狽已極。幸虧這時吳孝義,崔濱眼見情況不妙,趕上前來相助,牽制了方承,否則再過兩招。常進恐怕就要抵擋不住了。
雙方領頭的一開打,其餘手下人等,自然不能置身事外,很快一場混戰便拉開了序幕,兩邊的人誰都不能倖免。就是那些隨行的夥計也都取出了暗藏的兵刃,加入了戰團。
混戰沒持續多久,一會兒功夫便見出了勝負。本來鏢隊上下人等,突見劫匪都慌了神,畏懼之心盡起。可他們眼見方承舉手之間便擊倒四名匪徒,登時懼意盡去。方承後來說的那句挑釁話語,激怒了常進,可說甚為不智,但這句言語無形中卻也讓他們徒增了幾分信心。仁義山莊眾匪正好相反,方承突然出現,讓他們頗有些慌了手腳,又眼見著對方人數遠多於己方,都知形勢不妙,一個個盡皆無心戀戰。若非三個頭兒尚未離去,他們只怕早作鳥獸散了。
雖則如此,眾匪畏於常進等人,卻也並不敢逃,還是苦苦支撐局面,一時之間也不易潰散。可偏偏這三人也不爭氣。本來以方承目前的修為,以一敵三,大致旗鼓相當,難說孰勝孰負。但有一點,常進等人壓根就沒想到還有方承這般的高手,沒有絲毫的商量準備。他們又各有各的心思。常進,吳孝義的想法是讓他們之中出手最快的崔濱居中拖住方承,他們兩個從旁牽制,恃機出手。崔濱則另有一番心思,他認為三人之中常進武功最高,理當由他和方承正面對抗,他再和吳孝義從旁協助。
三人的想法有了衝突,動起手來自然就配合不到一塊,反而相互滯絆,露出許多的破綻。方承又怎會放過這種良機,他瞅準了三人配合上的一個失誤,刀勢猛的一變,朝崔濱連連搶攻。還沒等常進和吳孝義稍回過味來,崔濱已然招架不住。方承突的一刀刺出,其勢如電,崔濱眼見著刀鋒閃過。卻連躲避的念頭還沒來的及生起,便直挺挺的讓方承的刀刺了個正著。
方承一招急速回身去攻,常進和吳孝義。崔濱則退了兩步,呆呆的站著一動不動,雖然他手上的刀尤在,卻一點也沒上前幫忙的意思。突來劇變,便如他這般的老江湖也不免懵了,生死關頭並不是誰都經受的起的。其實,他只傷了左肩,傷勢並不算重,方承為人心軟,在最後關頭,刀鋒生生移開了四寸,饒了他的性命。
沒了崔濱在旁協助,形勢立即急轉而下,方承一刀接著一刀,逼得常吳二人手忙腳亂。突的,方承一刀斜出,橫掃常進左肋,常進已然有些應接不暇,慌忙之間,強橫鋼鞭,想去磕方承的單刀。
方承見狀,微微一笑手腕輕輕一抖,單刀轉而下壓,緊貼著常進的鋼鞭直削將過去。方承這招說起來還真不得精妙武功,而且方才就曾用過,現在不過故技重施。不過,這時常進方寸已亂,方承的刀又來得太快,還容不得常進細想,那刀鋒已直逼他握鞭的手腕。慌亂之中,常進急忙丟鞭後撤,這才免去了斷腕之危。
兵刃一失,常進立覺形勢不妙,長呼一聲:「風緊,扯呼」,轉身便走。其實哪還要他喊什麼「風緊,扯呼」。他的武功雖是眾匪中最高的,眼力勁卻也是最差的。別人且不說,單這仁義判官吳孝義,那看風見勢的能耐就遠不是他所能及的。剛才崔濱一失手,吳孝義便知不妙,所以瞅了個空兒,當即抽身便跑。吳孝義一跑,其他人焉能還有不跑之理。等到常進也回過味來,這人早跑得七七八八了。
眼見眾匪潰散,綏安鏢局一干趟子手還做勢欲追,方承喊了一句:「窮寇莫追,」人這才折返了回來。方承聚攏眾人,查點了一下,幸爾只有幾個押貨的夥計受了點輕傷,倒是沒什麼妨礙。
方承見人沒事,尚自鬆了口氣,喊了一聲道:「此地不宜久留,收拾一下趕快起鏢。」
眾人齊聲答應,兩個老成的趟子手應完話,又緊上前兩步,指著一旁說道:「大俠,那這幾個人怎麼處置?」
方承順著指的方向看去,這才猛然發覺居然還抓了五六個俘虜。這其中竟還有「小黃狼」崔濱。崔濱剛才完全被打懵了,有兩個趟子手眼尖,趁機把刀往他脖子上一架,他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方承不想節外生枝,一揮手道:「放了吧,隨他們去。」
方承一聲令下,一干人等利索的收拾起陣仗,迅速的起鏢趕路。誰都知道此處不是善與之地,所以一個個都恨不得插上雙翅,早早的離開。眾人只恐仁義山莊還有什麼埋伏,一路緊趕急行,大氣都不敢歇一口,直走出了三十來里地,遠遠出了仁義山莊的地盤,才停下來稍做安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