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四這人向來油頭滑腦,在方承看來,他除了溜鬚拍馬在行,別無其他本事。但今天他說的這些話,方承卻覺得恐怕說的是實情。難怪早上鏢局的人一個個眼神都那麼古怪了。也不知張趙等人把事情編排成什麼樣子了。不過,方承心裡倒是十分平靜。他今天本就是來請辭的,再怎麼這件事至此總是一個了斷了吧。所以聽了孫老四的話,方承反倒覺著無所謂了,索性迎著眾人的目光往前走。又沒走幾步,忽的走出一人向他說道:「徐副總鏢頭讓你去一趟。」
方承應了一聲,逕直走上二樓,敲開了徐副總鏢頭書房的房門。方承甚為從容的進了書房。徐副總鏢頭此刻的臉色頗為沉鬱。方承料想多半是因為自己的事,便主動上前問道:「副總鏢頭,找我什麼事?」
徐副總鏢頭指了指椅子,道:「你坐。方承,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方承沒有坐下,卻答道:「副總鏢頭要問的可是我打傷張力傑等人的事吧。」
徐副總鏢頭聽得一愣,一會才緩過神來說道:「這麼說,這事是真的了?」
方承道:「確有其事。」
徐副總鏢頭禁不住有些不悅的道:「方承,你,你也太衝動了。我知道,他們確實是過分,若換在我身上也會氣惱不過。可你也不該用這般過激的手段……」
他頓了頓,站起身道:「你呀你……現在怎麼辦?這事已經鬧大了,連總鏢頭也在過問此事。」
方承突的說道:「副總鏢頭,您什麼也別說了,今天我就是來請辭的。」
此言一出,徐副總鏢頭登時愣住了,卻聽方承又道:「事已至此,我再在鏢局裡待下去,實在沒什麼意思。與其留下多惹是非,還不如趁早走的好。副總鏢頭,您一向對我多加照應,方承打心底裡感激,所以特意過來向您道個別。」
方承說完話,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徐副總鏢頭。徐副總鏢頭尚在驚諤之中,遲疑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接過了方承遞上的信。
接過信,徐副總鏢頭順手擱在了几案上,緩步走到方承身邊,拍了拍他的肩道:「你說的也是道理。咱們鏢局人事複雜,以你的性子難免會開罪到一些人。離開了,說不定對你更好。」
說到這,徐副總鏢頭頓了頓,又道:「慰留的話,我也就不多說了。不過,卻想問問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方承道:「現下還沒什麼盤算,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徐副總頭忽的轉身走向書桌後頭,口中說道:「我倒是替你尋了個去處,只是不知你樂不樂意?」
方承忙道:「我沒有什麼樂不樂意的,但憑副總鏢頭吩咐就是。」
徐副總鏢頭笑道:「我有一知交好友名喚夏元淳,現下在江州的成威鏢局任總鏢頭。年前到山莊述職時,我與他見過面,他曾提起鏢局人手不足,委我代為尋覓合適的人選。你若願意不妨去那裡試試。成威鏢局和咱們鏢局份屬長天鏢局旗下,各種規章典制,行事做派一般無二,你到了那和在鏢局裡也無二致。」
徐副總鏢頭看著方承臉上神情的變化,緩緩又道:「成威鏢局比不得鏢局的勢強名大,也確實小了許多。但小也有小的好處,那裡僚屬較少,人事簡單。你為人實誠,不善與人交際,常開罪而不自知,到了那裡興許比在咱們鏢局做事更合適。只是有一點不便處,就是得離鄉背井。個中利弊,你不妨自己斟酌斟酌。我這有一封信,你且拿著,你若決定不去,此信自然無用。如果想去,你把它帶給夏總鏢頭,他看在我面上,大小總會給你一些照應。」
徐副總鏢頭說著抽屜中取出一封信遞給方承。方承急忙伸出雙手小心接過,他又行了禮道:「副總鏢頭,方承真不知該怎麼感謝您才好,您處處都替我著想……」
徐副總鏢頭笑道:「感激的話就不必多說了,只要你能記得我,以後不管去哪,回到岳陽都能想著來看看我,那也就夠了。」
說到此處,徐副總鏢頭忽的略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還有一件事,你也可以放心。我會找張力傑他們好好談談,絕不會讓他們去為難你的家人。」
聽到此言,一股莫名的感動湧上方承的心頭,他想說幾句感激的話,胸口卻似堵了什麼東西,一句也說不出來。徐副總鏢頭何等樣人,從方承臉上神色已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當下,他走到方承身旁,又拍了拍他的肩道:「好了,如果沒別的事,你就先回去吧。」
方承唯唯應諾,隨即出了徐副總鏢頭的書房,然後片刻不做停留的離開了虎威鏢局。方承一回到家,方善立刻迎上前來詢問。方承將大致經過說了一遍。方善聽後,沉思了一會,歎了口氣說道:「徐副總鏢頭可真是好人啊。」又道:「大弟,你怎麼想的,去不去江州?」
方承略一沉吟,答道:「在路上我已做了決定,去江州。不過,得過幾日再說。」
那一夜與張力傑等人惡鬥之後,方承雖大獲全勝,但也發覺自己的武功其實還只是差強人意。所以他想先把武藝練得好一些,再出去闖蕩江湖。
方善向來沒甚大的主見,方承這麼一說,他也就同意了,點頭道:「想來徐總副鏢頭指的路,大致是不會有錯的。你聽他的話,去江州看看也好。」
到了晚上,方承在鏢局的幾個好友,聞信都過來問候。而鏢局裡發生的事,到這時方承才逐漸清楚。原來,初三晚上,趙茁倫帶了一些人跑到聶總鏢頭面前告了方承一狀。他們倒把一鈀,反說是方承懷忿不平,暗地裡去偷襲了張力傑等人。張力傑等人沒防備,就著了道,現下都負了傷。聶總鏢頭聽後,便讓人去查驗張力傑等人的傷勢。驗證後得知諸人受傷是實,聶總鏢頭大怒,就要把方承捉來責打一頓,趕出鏢局。
關鍵時候,徐副總鏢頭站了出來,他說事情不能只聽一面之詞。何況就算確有其事,那也是事出有因,若只追究方承一人之錯,未免有失公允。聶總鏢頭,聽了這些話以後,怒氣消了一些。又想到方承曾救了蘇小姐,挽回鏢局的名聲,確實立有大功,就暫時把事擱下了,讓徐副總鏢頭查清此事。並當即做了決定,如確有其事,就把方承從鏢局裡面打發出去,如果另有緣故就安排方承到其他兄弟鏢局去
朱佛兒是鏢局裡的文書,經常跟在總鏢頭,副總鏢頭身邊,那天他也正好在場,所以事情的前前後後,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此時正好,一五一十的給方承說得個明白。末了,朱佛兒卻問了一句:「方承,我一直弄不明白一件事。張力傑他們幾個我也跟著去看了,他們確實傷得不輕。難道,真的是你把他們打成那樣的?」
方承神色不改,淡淡說道:「的確是被我打的,不過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方承隨即把在亂葬崗上遇襲的前前後後,大略的說了一遍。其他人聽得目瞪口呆,都是滿臉狐疑,並不相信。性子向來直爽的小五更直截了當的說:「方承你是說你憑自己一個人,就制住了張力傑他們六個。你在說笑吧?」
方承沒有立即回答,轉首看到門邊有一料核桃大小的鵝卵石,走了過去,用腳一挑,將之挑到空中。緊接著單刀出鞘,只聽「刺」的一聲震響,一串火星閃過,鵝卵石被整整齊齊的一分為二,猛的撞到了地上。
眾人看到方承小露的這一手,頓時眼睛都直了。要知道,這一手看似簡單,但如果沒有相當火候的內力根本做不到。畢竟方承手中拿著的只是一把普通的單刀。眾人武藝不高,見識卻還是有的,一見之下但知眼前的方承已非以前的那個方承了。一時之間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說話。
方承卻依舊淡定,靜靜的說道:「去年我從南陽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個高人。她傳了我一些高深武功。雖然我現在學得還不成什麼樣子,但對付張力傑等人是綽綽有餘了。」
方承言語說得極是平靜,但對眾人的心裡震動卻是極大,一個個都不敢出聲了,眼睛直直的盯著方承。
過了良久,終於有人忍不住開了口,開口的是朱佛兒,他道:「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麼不跟徐副總鏢頭說清楚了。怎麼著也該討回個公道。」
小五也道:「對,別便宜了他們。他們把你擠出鏢局,你也不能讓他們好過。」
朱佛兒又道:「你要不好意思再回鏢局去,這事我替你去說。放心,我經常跟在副總鏢頭身邊機會多的是。」
方承淡然一笑,道:「不用了,都讓它過去吧。」
眾人聞言儘是一呆,朱佛兒當即便問道:「為什麼?」
方承淡淡一笑,道:我也聽到聶總鏢頭的話了,橫豎我都得走,何必多此一舉。」
小五當即追問道:「這樣至少也能出口惡氣,你難道不想報仇?」。
方承搖搖頭道:「報仇,我可從來不認為和他們有什麼仇,是他們非得把我當仇人。」
方承此言,引得諸人又是一陣錯諤,都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看著方承。又過了良久,其中一個老成些才又開口問了方承一句:「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方承道:「徐副總鏢頭替我尋了條出路,是江州的成威鏢局。我已決定照他指點的過去看看了。」
諸人聞言,這才釋然。轉爾問起方承學武一事,方承三緘其口,大家也只好不再多問。當晚一干朋友與方承在家中暢飲至深夜方散。臨別,方承囑托諸位好友,在他走以後,對他兄長一家多加照應。諸位好友儘是一口應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