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紅是魚躍撲出的窗外,從這麼高處往下看,他很不習慣,他就把頭勾向腳。
兩隻腳,有一隻被干紅死死地抓住,稍稍往上揚,他只能看到自己的另一隻腳。
他穿一雙看著不起眼兒,實際是一頂一的名牌。
之所以成為名牌,是因為質量好。說它質量好,首先它鞋帶系得牢靠,不然,被干紅抓住的那只鞋的鞋帶就繃斷了,或者,繫鞋帶的那兩塊皮子就斷裂了。
這兩種情況不論那種情況發生,都將是災難性的:鞋,就從腳上脫落下來,後果,可想而知。
好在這鞋的質量真好!
這鞋的質量好是好,就是樣子有些難看:鞋尖部分太大了,把他的視線完全遮住了,使他看不見九十五層樓的情況。
到了九十三層時,鞋尖向外撇了一下,他才看到,原來那裡是海華村、向陽大隊的隊部。
他爸爸、大隊長甘泉是何其硬朗的帶頭人!他帶領這一千多口貧下中農戰天斗地,很批資產階級,奪得政治、生產雙豐收,畝產達到三百斤,廣大貧下中農過年有棉襖棉褲穿了,可以穿著鞋走在雪地上了!多麼了不起的變化啊!
過不久,都不到九十一層,一個受精卵形成了,它長大成人,將取名為甘紅。
八十二層是他們村學校的操場,他們怔怔地站在操場上,看著他們倒塌的教室。
教室的房頂先自塌下一塊,老師一看不好,大聲嚷著讓同學們跑出教室。當老師把最後一個同學推出教室,教室的房頂大面積坍塌,老師沒有走出來……
七十九層是海衛市的一個胡同,他和他爸爸蹲在市場裡賣地瓜、玉米面。遠處,有兩個戴紅胳膊箍的,向這邊走來,他和他爸趕緊收拾地瓜和玉米面,放在獨輪車上,落荒而逃。
七十五層是他家的豬舍,他家餵了許多豬,村裡的人到他家參觀,議論紛紛。他爸從豬欄裡抓住一隻豬仔兒,遞給一個村裡人。村裡人有些不好意思,伸手縮手的莫衷一是。最終還是把豬仔抱在了懷裡,欣喜的心情,溢於言表。
七十一層,甘紅在操場上打籃球,有許多同學圍著籃球場觀看,有個女同學,看他一轉身,把一個孔武有力的同學撞一個趔趄,她忍不住吃吃地笑。
放學,許多同學一起往家裡走,甘紅和那個女同學在一起,壓著頭,說個不停。前邊的同學回頭看他倆,偷偷地笑,相互咬著耳朵。然後一起躲進玉米地裡。路上只剩甘紅和那個女同學,他倆由於談得太投入,並沒發現這一變化,仍舊談下去。
路邊一棵「甜星星」,結著青澀的果子。
六十八層,一棵高大的銀杏樹下,海華村的村民往碗裡投花生,選村長。甘紅他爸甘泉的碗裡,聚滿了花生。最後甘泉當選了海華村的村長!村民們以他們自己的方式,慶祝這次選舉!
六十三層,甘紅考上了大學,村民和親戚、朋友前來祝賀。他家也不再是土坯草房了,而是二節小別墅,他爸這個土腥腥的農民,現在已是西裝革履的了,和前來祝賀的人握手,客氣。他姑甘麗華幫他爸招待來客。
五十九層,他們村開發房地產。原來的小別墅推倒了,原來的果樹林子砍倒了,原來的耕地也佔用了,都去開發房地產,一幢幢高樓平地起。修路,修活動設施,修城市所需要的一切。海華村和海衛市連在了一起,已經是城市的樣子了,看不出這裡曾經是一個「村」。
五十四層,甘紅大學畢業了,回村裡,到「海華實業總公司」工作,看他爸整天呼朋喚友,沉迷酒色的樣子,很不舒服。和他爸吵過數次,他姑來勸解,使父子倆各自妥協,達成諒解。但後來,仍是發生衝突。沒辦法,他姑給他在市裡註冊成立一家廣告公司,就是現在的「十月廣告公司」。
四十七層,通過他姑,他認識了現在的妻子鄧淑嫻。兩人很快就戀愛、結婚、生子。事業上也有所長進,他在市區建的廣告牌,開始有客戶了。他姑又給他介紹客戶,他業務越做越好。
四十六層,但是,做到一定程度,就遇到「瓶頸」:主要是來自同行的競爭,尤其是「宏達傳媒公司」的姚歡,往往通過不正常的手段和他爭奪客戶,使他的業務,逐漸縮水。本來到手的業務,姚歡一旦介入,就黃了。恨得他牙根直!
四十二層,他的辦公室。有人來訪,是個小女子,說她新成立一家廣告公司,叫「可心可意廣告公司」,咱們能不能合作一下?
干紅問,怎麼合作?
那女子說,我們能把華連樓上的三面翻那塊地方租下來,把它改造成電子屏。
甘紅一聽一下子來了情緒,說行啊!能租下來嗎?
因為他知道那塊地方的價值。同時,知道那是同行矚目之地,都想伸手攫取那塊地方。而且有人已經下茬子(下手操作)了。
女子說,能。要不能,我來談這事幹什麼?
——這小女子就是劉肖桃。
三十七層,酒桌上,干紅才知道電子屏的幕後指使是施玉旋。
施玉旋沉穩,不露聲色。他小舅子王巖卻耀武揚威,信心滿滿。
三十一層,王巖來到了甘紅的辦公室,說,老大說讓停下來。
甘紅忽地站起來,咆哮地說:為什麼!
二十八層,甘紅開始焦慮,失眠。
二十六層,甘紅開始「稜鏡」干紅,知道姚歡和郝元岐在「長峰小操
場」有一場爭鬥。
二十五層,甘紅在晚上來到了姚歡的家,花錢買通了一個建築工地的貨車司機,拉來一車大石塊,卸在姚歡家門口的奔馳車上……
——咱再不能讓干紅和甘紅往下掉了,再掉,那這小說就結束了——主要人物干紅要是掉下去摔死了,那這部小說不就到頭了嗎?干紅還怎麼與仙魔鬥,與外星人斗啊?後邊那麼多有意思的情節還怎麼展示啊?
再說了,干紅有難,是誰給干紅她爸干玉權打的電話?
是個女的。這女的是誰呢?她怎麼知道的干紅有難了?
還有,姚歡自殺了嗎?在哪兒自殺的?
——起碼這兩個懸念沒解開,就匆匆把小說結束了?那多不守信用啊?今後,還想不想在「起點」上混了,讓那些支持、鼓勵、打賞咱的兄弟姐妹們多傷心啊!不得指著作者干紅的鼻子罵道:你向那個人物干紅學學,有點兒責任心,有兒點義氣,有點兒誠信,有點兒孝心有點兒禮貌有點兒核心價值觀有點兒尊老愛幼風氣有點兒衛生習慣有點兒明出遊觀念有點兒眼力見有點兒那什麼有點兒行不行啊!
——所以,不能讓干紅和甘紅再往下掉了。
怎麼才能救干紅和甘紅呢?
從三百多米高的九十六層樓上掉下來,怎麼才能不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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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巖子說:「你這是現代派——黑色幽默啊!不過,可別讓人說你抄襲呀。」
我說:「我這輩子是走不到現代派上去了,只不過當成個手法用一用爾。要
不,你說這塊兒咋寫?得挖掘一下甘紅被壓抑的懦弱與狂躁的由來。那要正
常敘述,很容易寫成費力不討好的流水賬。只好模仿一下黑色幽默的『典型
案例』。抄襲?別抬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