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爾卡丹的五個百夫長齊聚領主大廳。
按照端木城提供的地圖,亞索指明了此次的行軍路線。
而後,並沒有詳細說明與聯軍會合之後。而只是用某種不容置疑的語氣來結尾,「……一項周密的作戰計劃,在空間和時間上都要有伸縮餘地,這樣才能適應戰爭中不斷變化的情況。記住,我們制定的一切,並不是絕對的。你們要做的,便是在任何情況下,都不需要懷疑我的指令。」
一個領主的人格魅力,源於他強烈的自信。
而人格魅力通常是指人的性格、氣質、能力等特徵的總和。如果把這種魅力具體到細節,總是與目光的接觸並存。所以,在與部下談話時,亞索不會忘記一一注視每個百夫長的眼睛。
沉穩、細心、勇敢、威嚴、公正、擔當。在決策的時候,首先應該相信自己的話,這樣它才能達到應有的效果,「為了洛爾卡丹!全力以赴!如有必要,領主也會流血!」
五個百夫長,他們被領主大人的話所感染,面上同時洋溢起熱血激動的光芒。隨著整齊劃一的動作,他們不約而同抽出腰裡的十字長劍,劍鋒朝上,用劍身的一面緊貼著鼻樑進行最後的宣誓,「忠誠與勇氣,是吾等守則!戰死疆場,拋灑一腔熱血,榮耀吾身!榮耀洛爾卡丹!!!」
在軍事學上,「戰略」、「戰術」是兩個不同的範疇和概念。
而在具體的戰爭行動中,這兩個範疇卻是息息相通緊密關聯的,在亞索的認知裡,「面對一場戰爭,如果沒有正確的戰略原則,再好的戰術也等於零。」
有了完美盡善的戰略意圖,而無切實可行的戰術,一旦發生遭遇戰,搞不好也會到處撞牆,撞得頭破血流,使看似必勝的戰局歸於流產。
在入睡前,亞索撂下手中的鵝毛筆。
視線離開面前的領主日誌,他呷了一口酸酸的紅酒,感覺這玩意年代越陳,味道就越像醋。
放下手裡的酒杯,亞索兩手扳住後腦勺,瞇眼駛向夢境。這段入睡前的時間裡,他的腦海中回味,前世中許多屢打勝仗的將軍的生平,從中體悟的許多至理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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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天空降下潔白的雪。
「看啊,下雪了!」
從夢中醒來,洛爾卡丹的領主亞索男爵大人,被這道聲音吸引到了走廊上。
往回收了收被風吹開的披風,站在這裡往外眺望,從灰濛濛遙遠的天際,有很小的雪花緩緩飄落。
把手伸出,讓雪花飄落在手掌上。
記得以前某個吟遊詩人的詩,大致內容是,「雪花是有圖案的,但在現實中,用肉眼是看不到的,除非你有一顆細緻敏感的心。」
有時候語言可以不重要。心,確實已然一片澄淨。
因雪的來臨,需要慢慢回味,讓心盡量沉澱。
大約半個小時後,視簾中,每一片雪花都輕柔地盤旋著落下,成了大地上一層雪的一小部分,每一片雪花又匯成了大地的銀裝素裹。
這樣的天氣,造就了一副美景,卻不太利於行軍作戰。但從端木城騎士離開洛爾卡丹的那一刻,亞索便知道,這場戰爭已是無可避免。
沙沙、沙沙。
那些靴子踩在雪中的聲音傳來,在亞索的注視中,洛爾卡丹的旗幟迎風獵獵,從這裡便可以看得見,洛爾卡丹軍隊正在按時集結。
站在領主官邸前的走廊,打量著整個洛爾卡丹。亞索十分珍視努力一年的成果。
可惜,只要是戰爭,就難免會有犧牲,會有流血……這一點,即使他也無法改變。
「傳達我的指令。百夫長蘭斯特,將和一個長矛大隊留守在洛爾卡丹。」
站在身邊侍衛官萊昂,立即躬身離開。親自去傳達領主大人的命令。
在行動之前,五個百人大隊,至少要留下一個大隊和一個百夫長來負責留守。
在大部分軍隊離開的這段時間裡,洛爾卡丹城鎮厚重的大門有必要關緊。一個百人隊加上三千鎮民的支援,也足以抵擋一定數量敵人的威脅襲擾。
此外,為響應領主的戰鬥號召,100多個鎮民獵手,會自攜弓箭隨軍作戰,所以五個百人大隊的作戰隊列,從數量上而言,並沒有減少。
嗒嗒嗒嗒……
循著聲音,可以看見戰馬揚起蹄子,踏在雪地上。
30名將軍衛隊的騎兵,也集合完畢。
獵狗滿身粘著雪粉,伸著舌頭,急促地喘著氣,拽著獵手們一路小跑。待到最後106個經驗豐富的輕裝獵手站定。他們從嘴裡、鼻孔裡噴出來的團團熱氣便凝成了一層層晶霜,凍結在皮帽四周。
「用鐵和血,繼續人類與食人魔之間的恩怨,相信這將是一場榮耀的戰爭。」
亞索淡淡自言自語,在侍女阿黛爾的服侍下,他穿上了一件棉甲,是那種指甲片大小的金屬直接縫合在棉襖的襯裡上,相互間拼合精密。
正是長身體的十三、四歲年紀,沒有必要打造什麼合身的鎖子甲和連臂光鎧之類,只需要這件重量輕便、略微寬鬆的棉甲就夠了。
頭髮用一塊紅布包裹,帶上馬鬃頭盔。在亞索身上的這件棉甲保暖且輕便,防禦層次:上面共有金屬甲片一百六十片,金
金屬甲片形狀為四方形,每邊寬大處理厘米。甲片的固定方法,用皮條或牛筋穿組,呈「v」字形並釘有鉚釘。
對於一個並不會去主動參與親身肉搏的將軍來說,這點防禦,應當是足夠了。
負重過多的話,反而影響行動能力。
……
…………
……………………洛爾卡丹的鎮民們列隊送別洛爾卡丹軍隊。沒有什麼口號,也沒有花瓣鋪路,只有迎合著士兵們整齊步伐的那一聲聲低語的祈禱和祝福。站在尋常人的角度,亞索能夠理解每一個洛爾卡丹母親,妻子的感受。所以他沒有阻止年輕的士兵與他們的母親妻子和兒女一一相擁,只是靜靜注視這一幕……離開洛爾卡丹城鎮,過了大約半個小時之後。
「將軍閣下,請求離隊到前方探路。」
穿著鎧甲的阿黛爾看起來英姿颯爽,給人一種『驚艷』的感覺。亞索沒有理由拒絕一個『勇士』的自告奮勇,他只是點了點頭,吩咐一聲,「小心。」便表示了同意。
這裡距離洛爾卡丹城鎮不遠,朝著人類絕跡的東面方向,腳下的潮濕的林地間顯現出一條小路。
證明這段距離危險係數還是很低的。
像以往一樣,答應阿黛爾,讓她擔任短距離內的騎兵斥候,是一種關於勇氣的歷練。
只是當腦海中傳來阿黛爾的驚呼,亞索不免對自己已認可的事情有些動搖。「是阿黛爾!希望她能夠度過未知的凶險。」
亞索在心裡這樣祈禱阿代爾此時的境遇不會太糟糕。
在這個世界,女性擁有各項與男人同等的權利。但是亞索與生俱來的某一部分觀念仍然認為,「只要是女人,就應該遠離戰場,遠離屬於男人的遊戲。」
這一觀念,一直到許久之後才得以改變。
「將軍衛隊,跟我來!」
亞索的眉頭微微皺起,他沒有耽誤時間,立即帶著將軍衛隊率先趕了前去。只是接下來呈現在眼前的一幕,並不如想像中的那般凶險。
在亞索的眼中,阿黛爾並不是一個職業者,卻有騎術和劍術的天賦和基礎。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能夠成為一個傳令官。說到底,這個傳令官並不是亞索任命的,而是阿黛爾通過自己的努力爭取到的。………………
視線裡,由於失去了頭顱,依然還在抽搐的食人魔屍體趴倒在地。
切口整齊的脖子,還在向外噴灑出鮮紅的血液,粉紅色顫動的**中,露出綠色的肉筋,上面也連著像是血紅色的線一樣的東西。
近距離直視濃重的血腥,策馬停在食人魔屍體的旁邊。
阿黛爾持劍的手還在微微發顫。內裡有一層絨毛的斗笠盔下,她的臉色也微微有些發白,胸口劇烈起伏,緊抿的嘴唇彷彿在極力壓制那種欲衝出喉嚨的噁心。
被阿黛爾殺死的生物,是一頭藍色皮長著綠頭髮的低級食人魔,在潮濕的林地間十分常見。因為年老,它的爪子是黑色的,牙齒黃得不像話。但最有特色的還是它滾圓的眼珠,裡面長著一顆白色的瞳仁。
低級的食人魔,一般有著淡藍或淡綠的外皮,有角,髮色與膚色不同。綠色皮的長藍頭髮,藍色皮的長綠頭髮,看上去便是一種缺乏想像力的生物。除了體型比人類略大上一些,普遍長著一張大嘴,鋒利的獠牙,和強有力的下顎清楚地表明了其肉食的特性。
而白色的瞳仁,這大概才是所有食人魔的一個共性。
「藍皮食人魔,在野外習慣小群體出動。將軍衛隊原地警戒,等候後面的步行大隊。」
亞索向阿黛爾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得到她表示沒有受傷的回應之後。亞索才掃了一眼地上的食人魔屍體,繼續對身邊的將軍衛隊下達了指令,「從將軍衛隊派出三個騎兵斥候,中程度距離探路。阿黛爾回歸隊列,恢復將軍身邊傳令官的本職。」
聽到亞索的指令,同在將軍衛隊的侍衛官萊昂,立即大聲點名,「英吉、伊迪、傑弗裡!」
侍衛官萊昂話音剛落,在30名騎兵所組成的將軍衛隊中,立即有三個騎兵,像三支離鉉的箭,脫離了隊列,快速消失在雪花交織的幕簾中。
不明數量的食人魔在附近出沒,距離洛爾卡丹很近,偶爾也有發生,卻很少見。
意識到了什麼,亞索下達指令的語氣,自然也不容置疑。
並且一頭年老枯瘦,行動遲緩的藍皮食人魔,只能為阿黛爾證明她的勇氣。卻並不說明,她還會有第二次這樣的好運。
實際上,阿黛爾不但沒有那麼多的好運氣,一頭年老的藍皮食人魔,也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愚蠢和好對付。接下來,在阿黛爾提韁繩掉轉馬頭的一瞬間,馬蹄下的積雪突然塌陷,一個食人魔設下的陷阱,突然間吞沒了她的身影。
好在畸形的大坑裡沒有倒樁,只是塗滿了許多不知名的黏液,受驚之餘,阿黛爾痙攣地攥緊溜滑的繩索,可是馬兒在瘋狂地掙扎,弄得繩索在她手裡不住地抖動,她拚命拉了又拉,最後卻連自己的腳也被坑裡的樹枝絆住。
在侍衛官萊昂的幫助下,最後馬終於被拉上來了,只是馬的前腿被籐條繞住,她解了半天也解不開,在極度惱怒中她竟用牙去咬它——咬這個苦透了的、浸透了臭味和令人作嘔的粘液的繩結。
「這是你生涯中新的一課,阿黛爾。這個教訓讓你學到了什麼,我認為你應該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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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亞索的口氣,與在領主官邸中那個氣質高貴,舉止規範禮貌的少年領主大不相同。這讓阿黛爾的眼中含起了一些的水氣,但她卻不會輕易流淚。而是把長劍歸鞘,像個軍士一樣,雙腿併攏,然後右手握拳停在胸口的位置,顫聲回應道,「是,將軍閣下。」
距離洛爾卡丹城鎮越來越遠,漸漸深入食人魔出沒的野外林地。亞索稍微調整了行軍隊列。
「兩個長矛大隊,和一個獵手大隊作為前隊。」
「將軍衛隊,節約戰馬的體力,保持平放緩的速度。」「一個劍士大隊和一個長矛大隊負責斷後。」聽到將軍的下令,洛爾卡丹軍隊在極短的時間裡完成了隊列重組。
亞索在按照端木成侯爵指明的行軍路線,向荊棘森林的西部邊緣,按照約定緩緩靠近。
此時,透過三個騎兵斥候探查前路的同時,亞索的腦海中一邊想著剛剛發生的插曲。以亞索比較慎密的思維,不難得出推斷,「如果剛剛阿黛爾首先踩到的是食人魔的陷阱,那麼她會在第一時間被佈滿了尖刺的大棒砸裂腦骨,瞬間就會變成這寒冷天氣裡的一具屍體。」
站在為每個洛爾卡丹人負責任的角度,並不只是因為阿黛爾是自己的貼身隨從,剛剛亞索對阿黛爾略帶責怪的語氣,也就變得有些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