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宇的突然停頓,使得眾人心中揣測這上聯的玄機,其中不乏有人恍然明白了隱晦的罵人伎倆。
而孝宗趙慎就是其中洞悉者之一,此刻他陰沉著臉似有發怒之勢。
而與之相對的高麗使臣王福,聽到這個上聯起初並不在意,之後見金甫當面色難堪,於是詢問之後才明白上聯的深意。
王福雖然出使朝貢大宋的過程中,態度多少有些倨傲,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妄為。
如今他高麗的一名學子,不僅隱晦暗罵大宋臣子,而且這個臣子還是吏部尚書葉宇,那這件事情就有些過分了。
求勝心切的步堯廉,此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此刻有些惶恐的站了起來不知該如何是好。
兩國邦交在於以和為貴,況且如今大宋位居上國,高麗此刻也是前來促進邦交的,這種情況的發生雖然不算什麼,但是在各自心中的影響是極其的惡劣。
所以不等宋朝官員發難,王福已經站了起來,怒斥步堯廉道:「混賬,在這大殿之上竟然有辱大宋臣僚,你好大的膽子!李將軍,將此人押下去斬首!」
步堯廉聞聽此言,頓時嚇得是渾身抖如篩糠!
「且慢!」一直保持沉默的葉宇,在這個比較尷尬的氛圍中突然開了口。
「葉大人……」
葉宇擺了擺手打斷王福的話,不甚在意道:「王子不必在意,這本就是一場交流,又何必太過較真?再說了,這位步堯廉出的上聯,字裡行間並無不妥之處……」
「可是……」一些官員為葉宇的決定表示不解,同時也對高麗學子的此言行而憤怒。
「罷了罷了,我大宋乃是禮儀之邦,豈能因為一個子虛烏有的隱晦,而要枉送一條性命?如此一來,豈不是使兩國邦交生出些許不愉快?」
葉宇的這番話,讓一直未有發言的趙慎很是欣賞,因為這種顧全大局的氣度實屬難得。
若是此刻順著高麗王子的意思,將步堯廉推出去斬了。雖然體現了高麗對大宋的尊重,也彰顯了大宋該有的威儀,但是也同時留下一個不好的影響。
事後,高麗國上下臣民勢必會大肆宣揚:在與大宋化交流的過程中,大宋朝因為不敵高麗,所以才中途枉殺了遣宋學子步堯廉。
反正這對聯上沒有直接寫什麼罵人的話,所以在這上面做章,以後真是扯也扯不清!
高麗是一個愛扯皮的國度,你不能奢望他如何去擺正觀念。
這一點的表現,葉宇在後世那是深有體會。試想中國的屈原以及孔子,都能被他們拉到自己的國度去充當門面,他們還有什麼不能臉上貼金的?
「既然出了上聯,那葉某就對出下聯又何妨!」
葉宇說著便轉過來,看了步堯廉一眼,隨即將《靜夜思》的最後一個字寫完,口中卻悠悠道:「畜生不要臉!」
一邊對出下聯,一邊來到西面的棋局旁,點上最後一點,然後搖頭道:「你輸了!」
這位高麗棋手一覽棋局黑白相間,白字竟然被黑點團團圍住不得動其分毫,正如葉宇方才說的那樣,他輸了!
而此刻眾人最為關切的是葉宇對出的下聯,這下聯對的極為低俗,但卻是個較為工整的下聯。
狗啃野魚骨;
畜生蒿藜中;
上聯以野魚隱喻葉宇,而下聯葉宇沒有去罵人,而是將整個高麗都給罵了!
畜者,代指所有動物;蒿藜,是指雜草堆兒,但同時也是高麗二字的諧音!
明面上的意思是,所有的畜類都生於草窩之中,如此合情合理並無不妥。而隱含的意思卻是,所有的畜類都是生於高麗,此聯可謂是形象與逼真!
大殿裡的漢臣們聽了葉宇這句下聯,個個是神情古怪不發一言,心說這葉宇也太狠了!而高麗這邊的所有人都面色陰沉,因為這下聯實在是太狠毒了!
「父親,這葉大人真是厲害,高麗人罵了他一個人,他卻罵了高麗國的所有人……」坐在平清盛身後的副使,聽了葉宇這個下聯竟不由的笑出了聲。
平清盛卻平靜道:「早就聽聞此人機智過人,如今看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此刻擅長書寫的儒男子已將書法完工,葉宇轉身過來一瞧不禁暗自驚歎,因為此人的書法讓他耳目一新。
一首《靜夜思》寫的是雄渾有力字激昂,即便放在大宋境內也是一代書法名家,這就更讓葉宇篤定這四人是有備而來。
「還請葉大人品鑒!」
葉宇卻是搖了搖頭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此乃李白寄情寫懷之詩,閣下書法雖然雄健有力,卻是少了幾分細膩與意境!」
二人的對話之間,趙慎領著眾位臣工,以及高麗、日本諸位使臣也都來到了近前。
葉宇的這番話沒有人去取反駁,因為說這話的人是葉宇。但是高麗人似乎天生的狂傲逞強,這個儒的高麗書法家,卻是不以為然道:「都稱葉大人書法冠絕一時,那在下倒要好好欣賞了!」
待他來到桌前看向葉宇的書法時,卻發現整張宣紙上寥寥二十字,他是一個字都不認識!
別說是他不認識,就是圍觀上來的所有人,也都是心中疑惑
不解,因為葉宇寫的二十個字他們也是看不懂!
葉宇沒有急於解釋什麼,而是將目光落在了日本使臣平清盛的身上:「淨海大師,不知葉某這幅字如何?」
平清盛盯著葉宇的那副看不懂的書法,最後驚愕的施了一禮:「葉大人技高一籌,今日讓我們大開了眼界!」
「為什麼,不可能!他胡亂塗鴉……」
「哈哈哈,你連這個看都看不懂,看來你還有許多要學習的地方啊!」葉宇聽了這位高麗學子的話,竟不由得笑了出來。
日本使臣平清盛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一臉的傾佩之情已經溢於言表。見高麗學子還不明白是何意,於是就解釋道:「葉大人這篇書法,注重在寫意!」
「寫意?」
「對!就是寫意!這篇書法要從反面去看……」
平清盛說著便拿起了桌案上的書法,將背面展示於眾人面前,眾人這番觀瞧之下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葉大人寫的是反字,難怪方才一個字都不認識……」
「我還以為就我一個人不認識呢!」
「這寫正面書法人人皆會,可這以反書的手法,能讓字體達到這種境界,看來也只有他能有此能耐了!」
「……」
眾人議論紛紛竊竊私語,而平清盛卻單手作了一個佛禮:「葉大人故意反書,除了無與倫比的技法,還更有別出心裁的韻味!」
「李白此詩有思故鄉之情,那就必定有一個返鄉之意。『反』字通『返』,這就是葉大人故意為之的妙絕之處!當真是回味無窮,僅憑這一點,葉大人就已經勝出千百倍!」
「書法之道,能將詩意盡情表達,流轉於字裡行間,才是書法之最高境界,這絕非是一般初窺門徑之輩所能比及!」
平清盛的一番話讓眾人既是愕然,又是十分的感慨不已略有深思。而與葉宇比試書法的高麗學子,十分汗顏的低著頭退到了一旁。
「呵呵,想不到淨海大師也是書法高手,葉某失敬了!」
葉宇本想與平清盛交流熟識一下,所以才有意讓平清盛做個裁判。因為據他的瞭解,這個平清盛對於書法也頗為喜愛。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平清盛不僅對書法有研究,而且聽了這一番見解,竟然讓他十分的意外。
「葉大人客氣,淨海班門弄斧了!」平清盛一口流利的漢語,讓他說起話來猶如漢人一般,若非一身日本風格的僧袍在身,倒是看不出他是個日本人。
居於東面的彈琴男子,見為伴的三人皆已落敗,於是琴聲突然停止,用挑釁的語氣質問道:「該你了!」
「該我了?不錯!」
葉宇說著沒有去取琴比試,而是來到南面的書案前,拿起方才高麗學子使用的毛筆,在潔白的宣紙上雙手各執一筆。
右手填詞,左手譜曲!
尚且不說葉宇這紙上寫得如何,單是這雙管齊下各不互繞的寫法,就讓在場的眾人驚詫不已。
起初所有人都以為葉宇是一人之力同時應對西、男、北三人,然而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他們只猜到了開頭卻沒有猜中結尾。
此刻葉宇左右書寫,不僅將東面學子的琴聲寫成曲譜,而且在這曲譜之外又填了詞!
「方纔的曲子,他竟然都記下了!?」彈琴的高麗學子,見葉宇筆勢如飛,竟不由的失聲自語道。
同時以一對四,這已經是讓眾人歎為觀止。而能夠在以一對四的情況下,額外給曲子填上詞,這顯然是對高麗四才子的一種暗諷!
雙手各司其事,寫起字來更是矯若游龍鋒芒畢露,這一刻人們才看出葉宇書法的真正水平。
與之對決的那位高麗學子,在看罷葉宇的這幅即興之作後,更是羞煞的躲在了角落了暗自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