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山醉翁亭中的斗茶大會,最後以陸凡的勝出而結束,葉家連續八屆的茶首之位終於在本屆易主。
不過本屆大會之後人們記住年輕茶首陸凡的同時,也讓一個始終未有露面的葉宇,成為了此後人們津津樂道的焦點。
在眾人看來葉家的茶道傳承並未衰退,而是以另一種形式席捲而來。
明眼人經歷此次斗茶大會之後,便能看出這葉家內部的爭鬥已然開始。
雖說當年葉夢庚暴斃而亡後,葉夢新以葉宇不是葉家子孫為由將葉宇掃地出門,但是這在外人看來不過是葉夢新霸佔家業的手段。
如今葉宇所派的茶師在這個斗茶大會上與葉夢新第一碰撞,將來一場茶商之戰必定難以避免。
所以此刻茶鋪諸位掌櫃,想的不是誰的茶更香,而是考慮在將來的商戰中,應該站在哪一方的陣營。
大會結束之時,陸凡向眾人宣佈葉宇開設茶坊的消息,就是一個宣戰的訊號。這將預示著陸凡身後的葉宇,將要進駐與經營茶業生意。
這個訊息讓眾人意外之餘卻也在情理之中,當年本屬於葉宇的家業卻被二叔霸佔豪奪,換成是誰也不會就此作罷。
然而若想洗刷當年之恩怨,那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商場上將對手擊垮,將本屬於自己的東西硬生生的搶過來!
雖然很多人並不看好葉宇,畢竟葉家的第一茶商的地位已經很多年,要想取而代之並徹底擊垮又談何容易。
但也有不少人覺得此事並不是沒有可能,若論如今葉宇的財力已經可以與葉夢新並駕齊驅,唯一的區別就在於二人所涉獵的行業不同罷了。
不過經過此次斗茶大會之後,事態的優劣趨勢或許就會有所轉變。
因為這場斗茶大會上,無論是名茶還是茶技,亦或是讓人新奇的紫黑色茶器,都將成為葉宇進軍茶業的標誌。
這將預示著滁州貢茶,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一種名茶將取代葉家的龍團勝雪。
也更將預示著葉夢新的茶葉將不再是一家獨大,這對於他們這些茶鋪掌櫃而言,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從斗茶大會回來之後,葉夢新就感覺到了事態的不妙,因此為了鞏固自己茶業龍頭的勢力,特意大擺筵席邀請了眾位茶商掌櫃,並贈送優惠的方式對眾人進行拉攏。
其意圖就是將葉宇進軍茶葉生意的這棵幼苗,扼殺在他所設定的搖籃之中。在葉夢新看來,以他在滁州的商業地位又有誰買葉宇的賬?
斗茶大會之後眾人各懷心思,雖說大部分茶商均趨炎附勢追隨葉夢新,但也有少數幾位中等茶商保持觀望態度,做好了兩不得罪的打算。
因為誰都看出了葉宇此人的獨特之處,兩年多的時間裡,葉宇的勢頭猶如離弦的羽箭勢不可擋。
誰也不能保證在茶業上就一定不如葉夢新,所以最好的立場就是中立。
龍山寺依舊是格外的安靜,葉宇近日一有閒暇就專程到龍山寺與圓通大師對弈,因為在安靜的山寺間,聽著晨鐘暮鼓會讓他焦躁的心得以平靜。
這兩年來他看似對事情處理游刃有餘,但是壓抑心中的焦躁卻無人得知。經商並非他所專長,因此這一路走來雖是順風順水,但是其中的傷神勞力又豈能為外人道哉。
自從當年在龍山寺設局問罪陸坤之後,葉宇與圓通大師就成了忘年之交,但凡有閒暇之時葉宇就會與圓通對弈一番。
聽幾句禪機佛理,品幾番山間香茗之餘香,倒也是消減焦躁的最好方法。此時禪院中,葉宇正與圓通大師品茶對弈,不過陸凡的到來打斷了二人的興。
「陸凡,你果然沒讓我失望!」葉宇輕輕說道,臉上露出欣慰之色。
陸凡卻神色一正,認真道:「陸凡不敢居功,若非恩公早有準備極品茶葉與茶器,陸凡也不能脫穎而出!」
葉宇聽著陸凡稱自己恩公,覺得總是很不自在,於是道:「以後稱我為東家即可,對了,茶坊的事情籌備好了嗎?」
「近日便會竣工,不過我聽說葉夢新已經開始有所舉動,恐怕……」
陸凡的顧慮卻讓葉宇曬然一笑:「此事你不必擔心,這老東西的伎倆我早就猜到了,他有意將前面的路堵死,就是不讓我衝垮他第一茶商的地位。可惜他錯了,我並沒有打算走這條路!」
「東家的意思是……」陸凡聞聽初時一愣,但隨後卻恍然大悟道:「東家高明!陸凡佩服!」
「嗯,我已經派人與徽州官府協商,將黃山腳下的那塊地買下。你既然出自製茶世家,想必對種茶也有研究,這以後茶樹種植與採摘的事情,可就全落在了你陸大掌櫃的身上!」葉宇一邊說著,一邊與圓通對弈。
「多謝東家委以重任,陸凡無以為報只有肝腦塗地以報其恩!」
「報恩就免了,好好做事就行了。為了我,也是為了你自己!」
陸凡感恩戴德的鄭重道:「東家放心,陸凡定會助東家擊垮葉家的茶業!」
「這就是你的心願?」葉宇停下手中的其子,側過臉看了一眼陸凡,神色頓時鄭重地詢問道。
葉宇突如其來的詢問,讓陸凡神情不由一滯,他透過葉宇的眼神看到了少有的張揚,這一刻他才明白眼前的東家所要的是什麼。
於是穩定心神後,正色道:「陸凡明白了!但不知這新茶
該如何命名,還請東家明示!」
「就叫毛峰,去忙你的吧!」
「陸凡告退!」
待陸凡離開禪院後,葉宇向對面圓通拱了拱手,歉意道:「抱歉,凡塵瑣事擾了晚輩與大師的興,實在罪過!」
圓通肥碩的身子坐如塔山,寬大的臉上卻始終掛著笑容,圓通輕捻佛珠單手執禮道:「阿彌陀佛,小施主看來戾氣頗重!凡是皆有因果循環,小施主又何必過於執著?」
「哦?大師看出了晚輩面帶戾氣?」葉宇頗感興趣的看著眼前的圓通,覺得圓通生就一副喜感,猶如彌勒佛一般。
圓通呵呵一笑,伸出他那圓粗的手指,一指桌面棋局道:「攻伐凌厲且進退有度,以棋局便可觀人性!」
葉宇聞聽神情微征,看了看黑白交錯的棋子,最後笑道:「大師果然獨具慧眼,看來晚輩還有諸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小施主隱含戾氣太重,積鬱很深,若是不收心壓制,將來恐會傷及自身!此乃老衲忠告,小施主還請自行斟酌!」
「凡事過猶不及,但世事皆是無常又何來定數之說,一把利劍傷人亦可傷己,但還請大師放心,劍在手中晚輩即可收發自如!」
對於圓通的規勸,葉宇心中深表感激,但隨後卻話鋒一轉:「大師曾經也是塵世之人,當知道大丈夫有為有所不為的道理。
所謂的因果循環在晚輩看來不過是自欺欺人,例如一人因作惡種了『因』,將來被打入阿鼻地獄乃是『果』,但你與我又有誰看得到呢?何不在現世解決這段因果?」
「呵呵!看來小施主對因果並不信奉……」雖然對於葉宇的回答感到意外,但圓通也並非沒有覺得不妥,仍舊一副和善的樣子笑著道。
信奉因果循環?雖然葉宇並不是忠實的無神論者,但是也不會去相信什麼因果循環,於是平靜道:「請恕晚輩直言,所謂天理昭昭是否當真如此?大師曾與黎大哥父親同為岳元帥麾下將領,岳元帥當年死於風波亭可謂是千古奇冤,雖說十六年後才得以平反,但那又如何,逝去的真的能挽回嗎?
晚輩只看到奸相秦檜呼風喚雨一輩子,最終壽終正寢病逝!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平反?追封?正名?死去的人知道麼?」
一提及當年之事,掛在圓通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了起來,他似乎回憶起當年的戰場上的金戈鐵馬,細小的眼睛也隨之迸發出凌厲的神采。
肥厚的左手捻動佛珠微微顫抖,若是細細聽之能聽到吱吱的聲響。
看著圓通緊繃地神色,葉宇出言安慰道:「葉宇身為晚輩,只知道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至少不會遺憾終生!」
圓通的神色漸漸趨於平緩,最後微微歎了口氣,雙手合十慚愧道:「看來老衲皈依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