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酒樓裡,仍舊是當初葉宇邀請劉遠山的廂房,裡面不時傳來爽朗的笑聲。
今日倒不是葉宇邀請縣尉劉遠山,而是劉遠山親自相邀葉宇來此。
從廂房傳來的笑語聲,可以看出此次相聚十分愉快。如今陸坤已被押往州府審理,證據也已然呈上,相信不過多久陸坤就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劉遠山一直想治陸坤的罪,可一直以來陸坤行事圓滑絲毫不留痕跡,這讓他一直耿耿於懷不得釋懷。
如今陸坤得到應有的懲罰,又怎能不讓他舒心暢快。只不過劉遠山不知道的是,他在不知不覺中被葉宇當槍使喚了一回。
當日由圓通方丈在西禪院外,對跟隨陸坤而來的衙役進行哄騙,說是陸坤在禪房內與游僧智遠相談甚歡,閒雜人等不得干擾。
衙役們雖然覺得知縣大人進去許久未出,但是在這佛門重地也不變亂闖。再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也就信了圓通方丈的話。
可是葉宇唯恐圓通抵擋不住這幫衙役,於是就讓圓通派小沙彌下山告知劉遠山。劉遠山一聽有證據捉拿陸坤,於是就火急火燎的趕上龍山寺。
如此一來既解了龍山寺之圍,又不用刀兵相見劫持陸坤下山投案。葉宇直接做個甩手掌櫃,將人與證據一併交給了劉遠山,自己則是瀟灑而去。
相談中劉遠山詢問了葉宇是如何得到證據時,葉宇也沒有絲毫隱瞞,直接將事情的始末和盤托出。
因為他知道此事若不說個清楚,難免二人之間日後心生芥蒂。
不過關於黎大隱的一眾嘍囉參與,葉宇卻是很有保留的一筆帶過,只是將這些人的功勞安在了佘侗誠的一眾兄弟身上。
聽完了葉宇的詳述之後,劉遠山意味深長的說道:「你這小子真是奇招百出,只不過,你對付陸錚那小子的招數,實在有些陰損!」
葉宇點了點頭卻沒有否認,不過他也不是沒有補救。在陸坤一家人押往來安府時,他已經派人送了大量的戒毒丹,並將後世如何戒毒的方法如數相告。
況且陸錚所食用的春藥的罌粟狠是少量,因此只會引發成癮不會要其性命,只要戒毒得法,一定會恢復之前的狀態。
隨後葉宇從袖裡取出一疊便錢會子(紙幣),放在桌案上恭敬地鄭重道:「大人,您久居官場,對於這官場之事自然比小民熟絡,您認為這陸坤定罪之後,斂來的萬貫家資又有多少進入國庫?之後又有多少實惠於百姓?與其被這些蛀蟲蠶食,倒不如留下歸還清流縣的百姓們!」
劉遠山聽了葉宇的話沒有作聲,而是輕捻鬍鬚靜靜地思考著。
葉宇見狀,於是又接著解釋道:「小民不懂什麼朝政,也不通什麼民生,小民只知道百姓得利才是根本!況且這萬貫錢財本就屬於本縣百姓,小民在不觸犯律法的前提之下,將其歸還於民又何樂而不為?這份資產小民呈交於大人,只願大人用這筆錢財讓本縣的百姓得以實惠!」
待葉宇的勸解之詞說完,劉遠山沉吟了片刻,並沒有去瞧桌上面額很大的會子,而是盯著葉宇問道:「那依你之見,本官該如何讓百姓得以實惠呢?」
對於劉遠山的脾性,這些日子的相處葉宇已經熟知,如他這種不按規矩辦事的行為,很難得到對方的認同。
上次玉屏山交換人質的事情,雖然劉遠山做出了讓步,但那是人命關天的事情。
而且劉遠山也深知玉屏山兩州官兵都無法攻克,更別提他一個清流縣小小縣尉。也正因為在這個前提下,為了保護人質他才做出了艱難的讓步。
如今這種情況下,葉宇心中卻是猜不透劉遠山的想法,他不知道自己的這種做法,能不能得到對方的理解。
而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合理的予以解釋:「以小民之見,清流河雖不寬拓,但若要過往對岸也須得坐船渡河。如此一來這來往的渡河船資,對於百姓而言,長久以往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況且若是遇到風浪也是徒增危險。
既然如此何不建造一座橋樑溝通兩岸,如此惠民何止十年、百年?還有那沿途堤壩,若是遇到雨水季節,時有堤壩崩塌之險,洪水淹沒是小,良田百畝顆粒無收是大。若是用此錢財修築堤壩鞏固防禦,此患可解矣……」
葉宇滔滔不絕訴說著種種惠民策略,劉遠山則是靜靜靜地聽著沒有發出隻言片語,看著眼前少年侃侃而談句句到位,劉遠山不禁點點頭,深陷的雙眸之中多了幾分欣慰。
「若是你說的這些悉數做到,陸坤斂來的這些錢財也不過是九牛之一毛……」劉遠山最後指了指桌案上的會子,意味深長的怔怔說道。
「此事大人儘管放心,小民如今雖家業甚微,但大人用得著小民之處,定當義不容辭!」
「哦?你當真是如此想的?」對於葉宇毫無猶豫的回應,劉遠山感到很是驚訝。
葉宇對此卻不以為然,表現得很是平靜,隨後十分鄭重地回答道:「正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道為何方,訴之有三,誠、信、義。
能以利世利人之心,散財於四方,百川歸去還復來,終成汪洋大海,生財之道當在聚散之間,運用之妙,存乎一心。若小民能以利民之心聚散天下之財,即便瞬間散去身無分,也是拿得起問心無愧;放得下心懷坦蕩!身無分,卻心有財富,何樂而不為?」
嘶!
劉遠山聽了葉宇的一番慷慨講述,頓時覺得渾身不由一震,他萬沒有想到眼前的葉宇,竟然會有如此見地與胸襟。
/>如此這般的見識,即便是他本人也不會如此看得開。他望著葉宇許久,心道自己當初的一次提攜,或許將來真的能夠實現,或許那並不是一個少年開出的空頭許諾!
「好!葉宇,此事就交予你親自處理,錢財之物本官無力相助,但凡需要本官處理之事你大可提出!」
「那小民豈不是獨佔功勞,這……」
這似乎有些越俎代庖的感覺,他只是想用從陸錚手中騙來的錢財,能替百姓做一點實事。本想由劉遠山出面督辦此事,畢竟劉遠山任期將滿不久就會調離清流縣。
他想借此機會為劉遠山在本縣多做功績,報答曾經對他的提攜之恩。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劉遠山竟然將這件事交給他辦理,這倒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
「方纔見你對本縣的民生很是熟稔,看來你並不是有意敷衍本官。既然你心中已有計劃,此事有你去辦本官也就放心了!至於功勞……」
劉遠山擺了擺手,不甚在意的爽朗笑道,「本官又豈會在意那些虛名,一個娃娃都能看得如此透徹,本官都已垂暮之年,難道還去追求那虛妄的東西?」
葉宇聞聽此言不禁一愣,沒想到方才劉遠山是在試探他,但隨後也就釋然的笑了起來。
二人推杯換盞閒聊很多,期間葉宇才知道原來劉遠山,當年也是位列朝班的吏部侍郎。可惜為人過於耿直,成了黨派相爭的犧牲品。
雖然如今做了清流縣的縣尉,看似心灰意冷但仍舊記掛朝廷君王。很希望能夠有更多的清正官員,撐起這已經有傾頹之勢的朝廷。
劉遠山如今已是垂暮之年不久也將退下官場,但是這份拳拳忠君愛國之心依舊不願停止跳動。
今日葉宇的一番話給他的觸動很大,雖然這些時日的觀察,他知道葉宇是個不按規矩行事的人。但是為人很是看重情義,最讓他感到欣慰的是那種少有的見識與心胸!
不過為之惋惜的是,雙腿殘疾的葉宇注定一生不能踏入官場。在劉遠山的眼中,葉宇若不是殘疾,便可參加一個月後的科舉考試,將來步入官場也定是一位好官。
對於自身雙腿殘疾的現狀,葉宇也是頗為無奈,如今他已經漫漫的適應了這種生活。人生不如意者十之**,自己又何必太過強求完美呢。
只是葉宇不曾想到,就因為他這個殘疾,在不久的將來成了他一生的榮耀與標誌。
二人在天香酒樓閒談了許久,直到日落西斜仍覺得沒有盡興。當劉遠山正要離開之際,突然回首向葉宇提醒道:「葉小子,夜間人單之時,切記莫要輕易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