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大人不僅執法嚴明,且對房屋橋樑建造也頗有心得,想必對這圖中構造,也是能看出一二來……」
葉宇給劉遠山的圖紙,其實就是之後黃道婆研究出的紡織機與織布機,只不過葉宇如今把這套技術與設備提前了近百年。
「此物從何而來?」劉遠山將圖紙放回了桌面,隨即用驚異的神色看著葉宇。
葉宇用食指點了點自己的頭,隨即鄭重道:「草民獨自草繪!」
「是你一人繪製!?」對於葉宇方纔的舉動,劉遠山更是十分的震驚。
「這只是初步構思,還有更多恕草民不能相告,不過僅憑這些,若是形成一個流水線,逐漸施行於天下,達到草民方才說的目的,應該只是時間問題……,劉大人您說呢?」
劉遠山神色鄭重的點了點頭,隨即道:「若按照圖中所繪,與你註解的推算數據,五年之間的確是一個天翻地覆,只不過……」
「只不過劉大人還不知草民這圖中繪製機器,是否真如草民註釋一樣?」
見葉宇道出了自己的心中顧慮,劉遠山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葉宇拱了拱手,又恢復之前的謙和之態:「也正因為如此,草民這才需要一個機會去試驗!
或許劉大人看到此圖後,第一想到的就是將其獻於朝廷,以朝廷之力使之推廣天下……可是劉大人是否考慮過兩件事情?」
「哦?那兩件事?」劉遠山神色此刻變得鄭重起來,他越發的發現眼前這個年輕人,並非民間傳言那樣,竟然一眼就看出了他所想之事。
「首先,若是劉大人不經試驗就將此圖呈交朝廷,能否送達朝廷且得以重視尚且不談,即便送達朝廷,若是結果此機器不能運轉,大人與葉某就會落下欺君之罪,到那時草民性命是小,劉大人難保不會受陸坤落井下石……」
「哼!老夫一心為民,豈會懼他?」
見劉遠山吹鬍子瞪眼,葉宇又接著笑道:「再則,布匹行業所用坯布,皆來自民間紡棉紗所制,若是這套機器運行於世,是短暫性的使得布價下調,可是其附帶後果卻十分嚴重。
例如上層達官的圈地劣行,以及田地無人耕種,皆是趨之若鶩的種植棉花。使得耕者無其田,種者無勞力,大量以養蠶紡紗的百姓,就會紛紛陷入絕境!大人,這樣的結果,你想過嗎?」
葉宇的話猶如驚雷在耳邊炸開,他怔怔的看著眼前平靜地葉宇,臉上除了震驚還是震驚,他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黃毛小子,竟然思慮的如此深遠。
他不是不明白此中後果,只是被葉宇圖紙上的機器,激得有些忘乎所以罷了。靜下心來的劉遠山,靜靜的回味著葉宇說過的話,最後不得不承葉宇的顧慮周全。
正如葉宇所言,即便這套機器能夠被朝廷所運用,也會被一些達官貴族率先操控,這就致使這些人為了供求機器的多倍資源運轉。
不停地霸佔田地籠集棉紗,如此一來非但不能造福百姓,反而弄巧成拙使得百姓雪上加霜。
「你說的雖有道理,但朝廷也並非一定要天下推行,也可尋一縣或一州試點推行。如此一來,也未必會出現你說的嚴重後果!」
雖然劉遠山心裡已經贊同了葉宇的說話,但是嘴上仍舊執拗地不願意承認。
葉宇聞聽此言,卻是鄭重道:「劉大人所言也不無道理,那草民請問劉大人,面對如此暴利,朝廷真的能遏制得住那些皇親國戚名門望族?若是不能節制,倒不如讓這等利國利民之器由葉某醞釀於民間,這又與您說的尋一州一縣試點何異?
民富則國強,但凡不是鹽、鐵這等國之根本商業,由民間影響朝廷又有何不可?為何非要處處有朝廷把控?如此富則越富,窮者越窮,也並非長久之計……」
「這……」這一刻劉遠山猶豫了,他雖然覺得葉宇說的有哪裡不對,但是終究不知該如何去辯駁。
沉吟良久,劉遠山將目光落在葉宇的身上,似有深意問道:「你是要求本官,支持你以民營這一方式,在民間布匹行業逐漸推行?」
「正是!」葉宇見劉遠山已經猜到了他的意圖,他也不願再多兜圈子。
可是劉遠山聽了葉宇的回答,輕輕地敲了敲桌面,冷冷一笑:「本官不過是個小小的縣尉,又如何幫得了你?
況且你有這份圖紙在手,將來若是乘勢而起富甲天下,又如何保證你方纔的承諾?說不定,你會與民間商人成一丘之貉,到那時布價不降反升,成了一大禍害!」
葉宇知道劉遠山這是在考校他,於是拱手沉聲道:「劉大人不必過謙,草民既然今日坦誠而來,就已做好了坦誠地準備!」
說著又從袖中取出一份字據,隨後放在桌上推給劉遠山:「草民知道,商人以利驅之,且品行信用並不可靠,因此立下誓言的虛禮就免了,這是一份字據,草民已經簽上名字,五年之後,若是草民有幸成功,定會將布匹價位降至十五錢!倘若做不到,劉大人可憑此字據將此字據公諸天下,到那時即便是萬貫家資,草民也會如數充公!」
劉遠山震驚的拿過字據,打開一開果然如葉宇所說,這一刻劉遠山的眼角微微有了抖動,看向葉宇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些複雜。
「這是你我的約定,也是草民的承諾!劉大人,如今你可否放心?」
「好!希望你不要忘了今日之言,但願你不要讓老夫失望才是!關於你開染坊一事,老夫
也略有關注,若論布料質量,你小子做得要比那潘家十幾年的老字號,要好上不少!看來你是缺少一個契機,說吧!需要老夫做些什麼?」
通過這些時日的觀察,雖然接觸不過兩次,但是劉遠山對葉宇的印象逐漸有了改觀,尤其是今日的一席話,更讓他對一個少年的遠見卓識,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有改變大宋紡織業的機器在手,卻依然能夠如此冷靜考慮的如此深遠,這讓他這個年過半百的縣尉也為之汗顏。
雖然他知道這其中葉宇也藏有私心,但是能夠如此坦然的作出承諾,並不惜搭上前途的勇氣,他從內心深處對葉宇很是讚賞。
也正如劉遠山所想的那樣,葉宇雖然是顧及到了國家民生的隱患,但是也有自己的私心在裡面。
他很想將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東西貢獻這個時代,可是如此環境之下,他也知道根本行不通。他不想自己的貢獻的東西,反被成為剝削百姓的又一手段。
若是條件允許,他寧願自己去編織他所嚮往的藍圖。
如今他染坊出的布,不能得到廣大百姓的認可,主要還是自己的布匹是新貨,與潘家十餘年的招牌沒有可比性。
所以他覺得,若要迅速崛起就需要官府的支持。不過自己屬於私營作坊並非官屬,要想藉著官府這張虎皮扯大旗,就得找一個人搭橋引線。
今日葉宇特意邀請劉遠山,其中可是做足了功課。認定劉遠山不簡單的葉宇,有意從知縣陸坤口中探得,劉遠山的親侄劉泉就是滁州通判。
也正因為如此,葉宇反覆斟酌之下才選擇了劉遠山。
因為通判一職雖然位居知州之下,但卻在州府的長官下掌管錢帛、糧科、家田、水利和訴訟等事項,對州府的官員有監察的責任。
因此葉宇覺得有了官府的認可與宣傳,就會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期初葉宇擔憂自己的理由無法說服劉遠山,可是讓意外的是,劉遠山竟然最終答應了他的請求。
其實葉宇對南宋的經濟發展還不是很瞭解,宋朝到了這個時期,已經慢慢處於資本主義萌芽時期,宋朝可以說是中國古代,唯一長期不實行「抑商」政策的王朝。
也正因為如此,對於商人的優渥與開放,也是歷朝所不能比擬的。民營企業的雨後春筍,早已經是遍地開花見怪不怪了,因此對於劉遠山而言,葉宇此舉他還是可以接受的。
之後二人閒談了一些瑣碎之事,經過交談葉宇才發現,平日裡不苟言笑的劉遠山竟是如此的健談。
當劉遠山得知葉宇在陸坤壽宴之上,阿諛奉承乃是另有隱情時,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