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婢
第二日清晨,天剛剛濛濛亮之際,袁叔萬睜開了眼睛,看著睡在他身邊一張小臉通紅通紅的吉祥之時,心裡只覺得彷彿是被充實了什麼一樣,讓他覺得分外滿足,臉上也不覺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伸手摸了摸吉祥的小臉,又輕手輕腳的替她捻好被子後,方才準備起身。
等到起身之際,袁叔萬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被吉祥緊緊的握著。
昨日二人是握手而眠,吉祥的睡相其實並不好,倒不像是在宮中教養出來的公主,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她自小流落民間的緣故,往日裡晚上睡著,往往等到了第二日,吉祥的姿勢肯定不會和入睡時的一模一樣。
沒想到今日,她竟然能夠緊緊抓著他的手。
袁叔萬此時倒真有一種不想起身,只想守著吉祥一直到她醒來的衝動。也終於明白這芙蓉帳暖之意。
只是,奈何那些緊迫之事,**著他不得不起身去處理。
他歎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手從吉祥的手中抽出來。
吉祥本就握的很緊,袁叔萬將手抽出來的時候,倒是不可避免的有些驚動了吉祥,不過吉祥倒是並沒有睜開眼睛,只是嘴裡含糊的哼了兩聲,袁叔萬聽到了吉祥的聲音,倒是不敢再動,原本倒真想再等等再將自己的手抽出來。
誰知道吉祥竟然主動自己放開了手,她仍然沒有睜開眼睛,不過意識卻是有些回籠,開口含含糊糊的說著:「要走了嗎……」
那聲音聽得,彷彿是嘴裡含了東西似得。
顯然,吉祥是真的困了。
也是,昨晚這麼折騰了大半夜,她往日裡又向來是個多眠的之人,這會兒只怕是困得不行,能夠強撐著和袁叔萬閉眼說話,其實已經算是有心了。
袁叔萬輕輕應了一聲,卻是伸手輕輕撫拍著吉祥的背,溫聲道:「還有一些事情要辦,等辦完了,就會來陪你。」
「嗯……」
吉祥腦袋小幅度擺動了一下,將腦袋朝著袁叔萬的手蹭了蹭,又是輕聲說了一句:「早點回來。」
「好……」
這一聲,袁叔萬應得十分柔情蜜意,語氣柔和的更是彷彿不像是他的。
他重新小心翼翼替著吉祥捻好了被子,方才從床上站起了身,走到了外間開始收拾起來。
因為晨間起身的一份小插曲,袁叔萬的心情很好,坐在馬車上進宮間隙,原本他都是看書看公文打發時間,可是,這一回,他卻是看著公文走了神,嘴角也是不由的翹了起來。
馬車在宮門前停了下來,他走了皇宮之內,原本站在宮門口守著的領路太監一瞧見袁叔萬的身影,早早的迎了過來朝著袁叔萬行了一禮。
袁叔萬點了叫了起。
雖然如今正是國喪之期,可是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而朝政也不可耽誤。小太子趙簡未登基,便是登基了,恐怕也是無法理政。故而朝政移交到了三位顧命大臣手中,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三位顧命大臣,不知道是不是趙慎臨終之時原本有意佈局,卻又最終功敗垂成,倒是都封了王。
袁叔萬得封定王,郭懷遠得封安王,另有果郡王升至果親王。
從尊卑而言,畢竟果親王趙藺為皇族親緣,且為親王,而袁叔萬和郭懷遠二人,雖然一樣得封為王,可也只是異姓王,到底是不如果親王趙藺地位更為尊貴。
只是,偏偏真從手中所握權利而言,果親王雖然也在朝為官,並不像其他親王一樣,回到封地為王,可是也只是在禮部擔了一個閒職,這點子的權利,拿到朝上自是不夠看了,甚至連某些個低品京官都要不如,又如何能夠與袁叔萬和郭懷遠二人相比。
袁叔萬自梁惠帝在世之時,已經是手握一方權勢,而等到梁宣帝趙慎上位後,做了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宰相,後邊又發生無數變故,直至讓他手中權勢滔天。
雖然這位權臣曾經因為父母喪期而避退到老家,整整兩年多的時間,都未曾踏足這權勢地一步,可是,所有的人都知曉,這一位從來都沒有放鬆過自己掌控的局面,如今趙慎一去,只餘幼帝,只怕早已經無人能夠壓制了。
這一點,僅僅從他歸朝之後,在朝中的號召力與那些大臣待他的態度便可見一斑。
當然,袁叔萬倒也並非完全沒有一點點的牽制,郭懷遠雖然手中所掌控的東西並不多,可是誰都知曉,梁宣帝立袁叔萬為顧命大臣是迫不得己,立果親王給顧命大臣,則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或許說,無足輕重。
至少就目前而言,所有人想到顧命大臣,第一位想到的人,是存在感越發強烈的袁叔萬,第二位則是郭懷遠。然後才會想到果親王。
但所有知情人心中明白,恐怕郭懷遠才是梁宣帝真正留下的顧命大臣。畢竟這些年來,梁宣帝極力幫助曾經重傷休養在家的郭懷遠在復出之後重新在朝上站穩腳跟,而郭懷遠也一直深受梁宣帝的信任。
袁叔萬在趙慎駕崩之後,獨握朝政,果親王並沒有站出來,甚至在趙慎的靈堂前露過一次面後,便對外宣稱抱病,臥居家中,其他人只當是果親王怕被槍打出頭鳥。加之這些年來,果親王的韜光養晦做的很好,給外人的印象,便是一個懦弱、與世無爭之人。所以他不攙和到朝中權勢之爭,甚至主動避讓,倒是並沒有讓其他人有所疑惑。
可是沒有想到,郭懷遠竟然也沒有出頭。
郭夫人在趙慎駕崩那一日突然透露出了死訊,郭家並未大肆舉辦喪禮,只是簡簡單單給郭夫人入了葬,葬禮寒酸的甚至連個妾室都不如。
而之後,郭懷遠又是迅速扶了崔夫人為正,讓崔夫人做了安王妃。在之後,郭懷遠便在郭府之中再也沒有出過門,當然也有不少的小道消息傳出,郭懷遠舊傷復發,只能夠在家中養傷,也有消息稱是郭懷遠被因為多年冷落而不甘的郭夫人給行刺受了重傷,眾說紛紜,可是新升為安王府的郭府,卻是沒有一絲的動靜,連這些個亂七八糟的消息,都沒有對外澄清之意。
也就是這般,這御書房,彷彿是成了袁叔萬的書房,奏折也全由袁叔萬一人處理,甚至連此次榮王叛亂之事中,也沒有其他二位顧命大臣的影子,彷彿是全由袁叔萬一人給解決了。
或者該說,如今處理此事之人,都是袁叔萬的人。
小太監與袁叔萬一道兒到御書房的途中,由著小太監與袁叔萬簡單的稟告了一些宮中之事後,小太監卻是又輕聲提到了昨夜之事:「昨夜皇后娘娘原本想要去探望太后,只是被門口的侍衛攔下,皇后娘娘也並沒有硬闖,只是看了太后的宮門口待了一會兒,才離開。」
袁叔萬聞言,臉上並沒有太大的吃驚。
其實袁叔萬心裡該是吃驚的,可是想到近日以來皇后的舉止,他又覺得並不吃驚了。
從前的皇后,給袁叔萬的印象其實是比較軟弱的,至少在太后和梁宣帝面前,她向來都彷彿只是一個任由擺佈的木偶,若是還是從前模樣的皇后,遇到了太后被囚之事,且還與她有一些干係,恐怕早就嚇得躲在自己的寢宮之中,自然是不敢主動去見太后。
可是如今這副摸樣的皇后,做出這個事情,袁叔萬一點都不覺得吃驚。
袁叔萬聽罷也只是皺著眉頭問了一句:「皇后娘娘有沒有說明看望的目的?」
小太監聞言,低著頭輕聲道:「皇后娘娘倒並沒有細說,只是說與太后做了她多年的母后,加之二人又是姑侄關係,如今太后出了事情,所以想去探望……」
袁叔萬點了點頭,沒有再說別的,只是轉身朝著御書房前的台階走去。
而當他拾級而上,走上御書房門口之處,卻看到了站在御書房門口的皇后,以及太子趙簡。
他停下了腳步,看了過去。
而聞清婉看到袁叔萬的時候,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她彎著腰對著了一些什麼,而後二人朝著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袁叔萬朝著二人行了禮後,站直了身體,看了一眼聞清婉,又看了一眼有些怯頭怯腦看著他的趙簡。
「不知皇后娘娘帶太子殿下來此處有什麼事情?」
袁叔萬問的一板一眼,而聞清婉聽著袁叔萬的聲音,心裡已經是一片的激動,她伸手不覺將原本握著趙簡小手的手緊緊的握了兩下,壓抑下心中的緊張後,卻是柔聲開口道:「定王,本宮是特地帶著簡兒來找您的。」
「……」
袁叔萬沒有說話,只是靜等著聞清婉說下邊的話。
而聞清婉深吸了一口氣,將早已經在心裡準備了無數遍的說辭說了出來,她臉上帶著一個淡淡的笑容,表情十分的真摯真誠,一雙精心描繪過的眼睛,目光更是柔和的看著小太子趙簡,又看向了袁叔萬。
「定王,太子如今年幼,皇上在世之時,對簡兒十分看重,也曾經提及要為簡兒擇帝師之事,只是,簡兒年紀未到,而皇上也未等到簡兒長到入學的年紀,便已經去了。如今皇上本宮和簡兒孤兒寡母,也只求定王能夠施以援手,親自教導簡兒。」
聞清婉說完這一席話後,臉上露出了一個楚楚可憐的神情,而她的心中,卻是為自己方纔的發揮而感到鬆了一口氣。甚至是有幾分興奮。
聞清婉為了接近袁叔萬,可謂是絞盡腦汁。
奈何她即使如今為後宮之主,將來為太后,但到底是女眷,哪怕袁叔萬為顧命大臣需要處理朝政為天天入宮,她也沒理由天天去找袁叔萬見面。
見面少了,接觸少了,自然很不利於她想要接近袁叔萬,甚至達到自己目的的想法。
左思右想,聞清婉卻是突然想到了利用小太子趙簡來創造與袁叔萬見面的機會。
小太子趙簡如今只是稚齡,屬於懵懂之齡,而聞清婉也是問過趙簡身邊的人,趙簡雖然如今已經有人教習識字寫字,可是還未到真正入學的年齡,太子將來的老師,自然人選要十分的慎重,必須是有大才之人,其實並不好選擇。
不過,這也恰恰給了聞清婉一個機會。
袁叔萬雖然並非通過正常科舉上來,她也不知道袁叔萬學識如何,不過這並不妨礙她想讓袁叔萬為帝師的想法。
畢竟聞清婉在乎的並不是趙簡真正能夠學到什麼。
而聞清婉其實更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好的是,袁叔萬恐怕不會拒絕她這個美好的提議。
要知道,雖然袁叔萬已經作為顧命大臣,但畢竟只是其一,若是接受了為帝師這個身份,可以給他增加一層籌碼。
而且帝師,從小教導著趙簡,將來對於趙簡的思想以及才能影響甚重。
倘若袁叔萬真有野心想要進一步,更會接受這個提議,完全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讓趙簡對他自小依賴信任,然後,也可以將趙簡給養廢了……
聞清婉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實在是太好了,簡直就是一舉兩得一箭雙鵰。
既可以幫助袁叔萬朝著自己的大位更進一步,也可以幫助自己得到機會接近袁叔萬,將來,她便可以藉著看望趙簡,查看他學習的情況,和袁叔萬再怎麼見面也沒有不合適了。
聞清婉想著,忍不住抬起頭,帶著些許期待看向了袁叔萬。
她的心裡是篤定袁叔萬會答應的。
只是沒有料到,袁叔萬略略深思了一下,卻是開口道:「恐怕並不合適,皇后娘娘恐怕也知曉,微臣並非通過科舉做的官,只怕才疏學淺,教不了太子什麼……」
「沒關係……」
袁叔萬的話還未說完,聞清婉卻是著急的脫口而出,而當話說出來後,她也知曉自己有些著急了,連忙又是撐起一副和婉笑容,輕聲道:「定王,將來簡兒並不需要通過科舉考取狀元,他將來是皇帝,該學的也不是那些東西,我想當世恐怕無人能夠比的定王治國的雄韜偉略,簡兒能夠跟著定王學到一二分,已經是他的福氣。若是學不到,也是我兒笨拙,怪不得定王。」
聞清婉說到最後,只差沒有直接明顯的告訴袁叔萬,你將趙簡養廢了也沒有關係。
而袁叔萬也能夠感覺到聞清婉話中之意,他的目光有些複雜的打量了一眼聞清婉。
一時之間,也有些分不清聞清婉的用意。
他想,他大概是沒有聽錯聞清婉的意思,聞清婉確確實實彷彿在向他表明這什麼,可是,趙簡是她的兒子,她如何忍心讓自己的孩子如此。
還是說,她在擔心著什麼,唯恐自己會要了這個小太子的性命,故而與她示弱,暗地裡卻是在算計著什麼?
不過,不管聞清婉說出的這些話有多麼的誘人,但袁叔萬原本主意早已經定下,自然不會輕易改變,他只是開口道:「微臣一為才疏學淺,教導太子之事,關係重大,切不可兒戲,微臣也不敢輕易接過。二來微臣手中事物繁重,恐怕難以抽出時間教導太子,還請娘娘另擇高明。」
「定王,可是本宮和太子孤兒寡母的,您就幫幫我們**。」
聞清婉聽出了袁叔萬話中的堅定,彷彿的確並不是在欲擒故縱,心裡也有一些著急了,忍不住朝著袁叔萬走了一步,略帶幾分哀求的說著。
而袁叔萬對此也只是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步,而後恭敬道:「皇后娘娘不必多言,微臣已斷然不可接受帝師之位,若是皇后娘娘定要讓微臣幫忙,微臣自可擇一份名單交予皇后娘娘挑選。」
袁叔萬的話,說的十分周全。也讓聞清婉一時之間,說不出別的什麼來。
她只能夠勉強開口應了。
而袁叔萬瞧見聞清婉應了,卻是正要俯身告退之時,突然想到了什麼,對聞清婉開口道:「微臣聽說,娘娘昨夜彷彿是要去看望太后娘娘?」
「哦,是……」
聞清婉聞言雖然覺得有些突然,倒是並不覺得驚慌,昨日她去了,便是知曉袁叔萬定然會知曉,也沒有想要隱瞞的意思。
她臉上並沒有笑容,只是略帶著幾分憂愁輕聲道:「雖然太后娘娘做出這般事情,可到底她是長輩,也當了本宮這些年的母后了,又與本宮為姑侄。瞧見她落到這番地步,卻還是想要探望她一下。」
說完這話,聞清婉臉上又是露出了一絲擔憂,輕聲道:「是本宮給定王添了麻煩嗎?」
袁叔萬聞言,微微垂下眼瞼,輕聲道:「自然不是,微臣只是聽底下人來報,昨夜攔了皇后娘娘,怕皇后娘娘不悅罷了。」
「本宮怎麼會呢!」
聞清婉聽了袁叔萬這話,有些急了,連忙搖頭輕聲道:「本宮知曉,定王是為了本宮,也是為了簡兒好,才不讓本宮去見母后的,本宮自能夠體會定王的苦心,當然不會不悅了。」
「……」
袁叔萬根本沒有想到,聞清婉會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一時之間倒真是在心裡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他想了想,只是開口道:「皇后娘娘若是想要見太后娘娘,自是可以,微臣會通知底下人的。」
「那就多謝定王了。」
聞清婉本來倒是根本沒有想過袁叔萬會答應讓她見太后,心裡也早就沒有這個想法了,聽到袁叔萬開口允了行,倒也沒有太大的驚喜,不過到底是前邊說了這麼一番話,她臉上也是連忙露出了笑容,朝著袁叔萬輕聲道謝。
袁叔萬瞧著聞清婉這番舉止,再次沉默了一下,而後開口道:「若是娘娘無事,微臣先告退了。」
「定王……」
袁叔萬剛剛邁出的一步,又停了下來,轉頭看向了聞清婉。
而聞清婉臉上的笑容略有幾分侷促,又有幾分猶豫,卻還是輕聲道:「本宮能夠問定王一個問題嗎?」
「皇后娘娘請講。」
雖然袁叔萬心中早已經不耐煩,不過面上卻還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恭敬模樣。
而聞清婉並沒有發現袁叔萬眼裡透露出的不耐煩,這會兒,她臉上的笑容越發溫婉,又是輕聲道:「定王可否告知本宮,參與此次叛亂的聞家人,會如何處理?」
聞清婉的話音落下,袁叔萬並沒有馬上接話。
而聞清婉在說完之後,也是略略感覺到自己話中的意思容易讓人誤會,畢竟她也是出自聞家。於是連忙開口又道:「本宮並非是想替聞家求情,只是單純的想要知曉,而且本宮並非是為自己所問。定王若是不方便,本宮不會強求……」
「並無任何不便,只是,聞家參與此次叛變,且為幕後主使之一,自不可輕饒。」
雖然袁叔萬並沒有直接說出聞家將會受到的懲治,可是畢竟是叛變,只是想想,便已經知曉定然是株連九族之事了。
聞家只怕所有的人都要遭殃了。
聞清婉聽了袁叔萬的話,臉上也沒有變化,只是心裡卻頗有幾分焦急,方纔她話裡欲擒故縱,還特地提及是替其他人所問。
她原本以為袁叔萬定然會好奇問上一句,誰知道,對方竟然乾乾脆脆的直接說了答案,並沒有疑問的意思。
她的心裡有些著急了。
最後想了想,又輕聲道:「多謝袁大人告知,本宮自然知曉聞家此次罪無可赦,本宮和簡兒也不會不通情理,為聞家求情。之所以相問,只是因為,先時本宮曾經與賢太妃有言,也提及過淑寧公主與聞家兒郎的親事,誰知道聞家出了這事兒,倒是本宮連累了淑寧公主。」
聞清婉說的有些含含糊糊,不過話中透露出的信息,卻是十分驚人。
這也是聞清婉此行目的之一,她知曉如今想要將淑寧公主嫁人是決計不可能的,畢竟國喪期間,根本不可能議親,而若是賢太妃不願意,即使她有心,在國喪之後,恐怕也無法將淑寧公主嫁人。
淑寧公主這位可能是未來元寧皇后的人,給聞清婉心理上帶來了十分大的威脅,也讓她不得不絞盡腦汁想要對付淑寧公主。
聞清婉知曉這個時代之人的保守,若是道出淑寧公主其實與其他人早有私情,恐怕袁叔萬將來即使賢太妃和淑寧公主二人再對他用意,也會心有芥蒂吧。
聞清婉方纔的那一番話,說的也十分的有計較。
雖然沒有直言道出淑寧公主有所私情,但聞清婉所提到,賢太妃和她議親也是私底下的,如今聞家遭了難,淑寧公主和賢太妃二人,自然是可以將此樁議親作罷,畢竟沒有信物也沒有任何約定,可是淑寧公主會想要知道聞家將來的下場呢?
這一點,便也成了深思點。
只要稍稍往深處一想,裡邊蘊含的信息量也是十分大的。
而恰恰是這般的語意未詳細,更是容易讓人相信。
當然,袁叔萬聽了聞清婉的話,也是想到了這一點,但是袁叔萬對於賢太妃和淑寧公主並沒有什麼興趣。
雖然賢太妃也是個不簡單的人,但是她手中的勢力都是在後宮之中,且從不參與前朝之事,對於他根本沒有任何影響。
或許該說,袁叔萬之所以會注意到這二人,還是因為這二人與吉祥在幼時有過淵源。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不過,也是因為聞清婉說了這話,讓他心中對於聞清婉的怪異之感越發明顯了。
雖然知道聞清婉的確是有點改變,而袁叔萬也懷疑,從前的聞清婉是故意裝出來迷惑眾人,可是如今日這一般,如此明顯的與人上眼藥,又究竟是為了什麼目的?
袁叔萬隻覺得聞清婉的所作所為越來越像一個謎團,而他向來厭惡自己搞不清楚的事情,這會讓他感覺到威脅。
對於袁叔萬而言,除了吉祥曾經的身世之謎讓他困惑過,也容忍過,卻是沒有其他謎團可以讓他容忍。
而對於未知的謎團,除非他能夠搞清楚,明白對方對他沒有任何的威脅,不然,他就只有一個做法,那邊是將它徹底剷除。
因此,袁叔萬看向聞清婉的目光裡,隱隱帶了深沉。
袁叔萬行事倒是雷厲風行,榮王叛亂之事,甚至未等梁宣帝葬禮結束,便已經處置好了。
榮王極其家眷都賜死,而聞家以及參與此事的其他背後官眷及其家屬,也都拉到了菜市口宰首。
那段時候,京城之中,原本該是晴朗的春日,也頓時消沉了許多。
原本梁宣帝國喪之日,本就禁歌舞娛樂,也沒有了踏青這一回事情,可是又加上這眾多人被宰首的事情,整個京城,到有一種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之勢,當然也達到了袁叔萬本就希望達到的目的,震懾了一干人。
而就是在這樣的局勢下,小太子趙簡登基,舉辦了簡單的登基儀式後,成為了梁朝最後一位皇帝梁文帝,也就是之後的梁文候。
登基儀式十分簡單,當然必不可少,所有的朝臣都到了,祭祖祭天更不可少。
可是在這樣的日子裡,有兩位算得上重要的人物並未出現,與袁叔萬同為顧命大臣的安王郭懷遠與果郡王趙藺。
二人同樣以抱恙為由,呆在家中。
彷彿又像是在對著牽著趙簡一塊兒祭祖祭天的定王袁叔萬在示弱,表明自己無意相爭之意。
一些中立派的朝臣看著袁叔萬牽著趙簡走上祭天台的場面,心中思緒萬千。
其實平心而論,袁叔萬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治國之才,至少,他接手朝政之後,即使在這短短的時間裡,朝中之人也都看出了變化,朝政竟然是從未有過的清明,即使是梁宣帝剛剛即位之後,日夜勤政當時特地做出的一番功夫,在當時或許所有的人都覺得迎來了一位明君,但真的與袁叔萬如今相較,卻又有些不夠看了。
而心思活絡之人,心裡甚至在想著如何能夠讓袁叔萬看重。
而眾人所思所想,其實更多的是想到這一位如今權勢滔天的顧命大臣王爺,如今膝下空虛,王妃之位上,也是空著。
聯姻聯姻,逐漸演變為一種政治手段,其實也是有其不可忽視的作用,至少如今,有不少人,心思已經活絡開了。
只是,到底如今還是喪期,卻是不好真正議論起此事。
又可惜,如今這定王府中,並無任何女性長輩,也沒有拿得出手的女性角色,不然還真可以做一做夫人外交,先打個衝鋒了。
顯然,這一局面,對於聞清婉而言,卻是樂見其成的。
先時的聞清婉,雖然一直在後宮一直做著一個安靜的皇后,甚少與外邊來往,可是她也不是全無交際,不管是進宮前與某些世家小姐的來往,還是進宮後一些命婦之間的來往,也總能夠挑挑揀揀的選出一些來往密切的人。
而這些人,此時都已經不約而同的進了宮,並且向她表明了想要求賜婚的念頭,或者該說是希望聞清婉給保媒的念頭。
聞清婉強忍著心中的火氣,笑著聽完一個據說是她未出嫁時閨中密友提及的小姑子重重優點,卻是抿了一口茶水後,開口道:「你也是知曉的,本宮雖然是太后,也可以賜婚,但到底定王身份特殊,本宮也不好強求。不如你先看看定王的意思,若是定王答應了,本宮自然可以錦上添花給賜婚了。」
聞清婉說完這一句,不等對方張嘴還要說些什麼,卻是又對下出聲道:「今日也不早了,本宮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便不留你了。」
言下之意,卻是打算送客了。
對方雖然心有不甘,卻還是不敢多語,低頭行了禮告了退。
而一等人離開後,聞清婉臉上的笑容卻是徹底落下,她將手中的杯子砸落在了地上,動作十分的用力,也是有洩憤之意。
而聞清婉的此舉,也是引得底下宮人連忙跪下叩頭認錯。
聞清婉深吸了一口氣,卻是開口叫了起,看著扔在地上茶杯的碎片,臉上露出了冷笑,對著身邊宮人伸出了手,而宮人臉上上前扶住了她的手。
聞清婉冷笑著慢慢道:「也不知道太皇太后如今可好,本宮這麼久了,還未去探望過,是該好好探望一下了。」
雖然那一日,袁叔萬應予了聞清婉去探望太皇太后之事,可是聞清婉卻也並沒有去探望過。
她腦子裡想的十分冷靜,就算她真的很想去奚落一下太皇太后,但對於她而言,意義其實不大,她如今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該如何將袁叔萬拿下。
可是今日,也是因為袁叔萬的事情,她憋了一肚子的火氣,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一個出氣筒。
曾經有怨且最好欺負的太皇太后,也變成了她的洩氣筒。
這一日,聞清婉帶著宮人來了太后的寢宮,屏退宮人之後,在太后的寢宮之中,呆了半個時辰,等到出來的時候,聞清婉的臉上完全不見了方纔的陰霾,看起來心情十分好的模樣。
連用晚膳之時,也是多用了許多。
而那一個晚上,等到凌晨的時分,宮裡卻是傳來了騷動,太皇太后在自己的寢宮中,自縊了。
聞清婉乍然聽到這個消息,心裡也是驚了一下。
如今後宮之中的事物,自然是該由她來處理,太皇太后自縊了,事情重大,聞清婉沒理由不到場,可是聞清婉卻並沒有出現,她一個人瑟瑟發抖的躲在了被子裡。
雖然下午她對著太皇太后說出那一番洩恨之話,說著奚落太皇太后的那些話時,心裡是無比暢快的,也想過那個老妖婆乾脆自己撞死算了,可是她真的沒有想過,太皇太后會真的死了。
她**死了人了。
聞清婉一想到這一點,不寒而慄。
而第二日,聞清婉也病了起來。
袁叔萬第二日其實也沒有進宮,聽到底下人通報過來的消息,他沉默的點了點頭。在書房裡沉思了一會兒,不過走出書房的時候,他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來到了吉祥的屋裡,看著坐在屋裡正看著書的吉祥,臉上的笑容加深,他走了過去,抽下吉祥手中的書,握住了她的手,開口輕聲道:「今日,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吉祥疑惑的抬起頭,看著袁叔萬,袁叔萬卻彷彿與吉祥賣起了關子,並未再講明,臉上只是帶著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