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吩咐下去,沒過幾日,如意便過來傳話說,說老夫人昨兒個召了劉嬤嬤進前院說話。
如意是有些歡喜的,畢竟劉嬤嬤當了老夫人的一等嬤嬤,那她也是跟著佔了光。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沈容剛剛打了一個小盹,聽著如意沾沾得意的說著話,也笑出了聲。
「姑娘,我昨兒雖沒瞧見,可我聽我娘說的,我就覺得是個大喜事,老夫人前些日子雖沒打賞,昨兒卻是打賞了。」如意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來:「姑娘,這是我娘讓我拿過來給姑娘的。」
「這個我不能拿,這是劉嬤嬤自己努力得來的,你以後好好的在錦林院干,我就歡喜了。」沈容推辭道。
如意自是知道三姑娘不缺這些個小銀子,她將手中的銀子只好收了回去。
這會兒,外頭忽然一陣躁動,一會桑枝的聲音,一會方嬤嬤歡呼雀躍的聲音,其中又夾雜著連翹冬梅的幾句。
如意也被那陣聲音擾了心神。
沈容想,能令她們如此高興的事情,必定是白馬城的事或人,在心裡算了算日子,就知道該是打發到田莊裡的常嬤嬤回來了。
沈容對這位嬤嬤的印象不大深,甚至可說沒什麼印象,她是隨著沈嵐在沈府伺候的,後又被打發到田莊,她沒見過她一面,只是偶從方嬤嬤與趙氏的口中聽見,這位常嬤嬤是個手段高明,擅長於內宅大小事務的。
可如果她真的這麼高明,又豈會被楊氏算計到田莊裡去。
她帶著好奇,也出去瞧了瞧這位常嬤嬤。
如意連忙起身替她打起了簾子。
站在門廊下的她。一眼就瞧見堆在內院口處的眾人。
常嬤嬤被圍在其中,她藉著縫隙,看清了常嬤嬤,是個與方嬤嬤年紀相仿的婦人,身子略有些單薄,大抵是因為幾十年待在田莊幹活,膚色黝黑黝黑的。瞧著沒方嬤嬤年輕。
再看她國字方臉。稜角分明,眉骨上揚,腰板挺直如細竹般的站在那。就帶著一股威嚴的氣勢。
但卻不讓人反感。
桑枝此時正被常嬤嬤摟在懷中,喜上眉梢。
其他三個不似她與常嬤嬤那般親近。
桑枝在她們當中是年紀年長的,被常嬤嬤養了幾年,而冬梅。白芷,連翹她們出生沒多久。常嬤嬤就到了沈府,她們也不大記得常嬤嬤。
沈容心中正想著,還不及反應,常嬤嬤就撥開人群。朝她撲了過來,緊緊將她摟在懷中,直呼:「二姑娘。二姑娘,是奴婢不好。沒將二姑娘照顧好,轉眼,二姑娘都怎麼大了,就是……」常嬤嬤突然鬆開了沈容,上下打量著,擔憂道:「難道府上沒給二姑娘吃好的?奴婢算過,二姑娘今年剛過了及笄,怎麼瞧著……」
她沒敢往下說,畢竟這麼說出來,怕二姑娘傷心。
沈容被悶的險些沒喘過氣來,也沒聽到常嬤嬤在那嘀咕什麼。
「哎呦!常嬤嬤!那是三姑娘!不是二姑娘!」方嬤嬤連忙上前扶住沈容,「姑娘,您沒事罷。」
沈容搖頭,噗嗤一聲就笑出了聲。
常嬤嬤尷尬的站在一邊,不明所以的看著沈容:「三姑娘?是夫人的?」
她是怕這麼些年過去了,二老爺納了妾室,這是姨娘的孩子。
眾人一聽隨即就笑了。
方嬤嬤憑了她一眼:「不是夫人的還是誰的,還有一個小哥兒在前頭呢,這位是三姑娘容姐兒。」說著方嬤嬤又給沈容介紹:「姑娘,這是常嬤嬤。」
沈容點頭。
「三姑娘……」常嬤嬤恭敬的抿唇一笑,「奴婢好些年不知新鮮事了,三姑娘別嫌奴婢是個老土婆子。」
沈容淺淺笑著,往門口處那邊一瞧,揚眉道:「姐姐回來了。」
常嬤嬤聞言,激動的看了過去,頻頻點頭,須臾,眼眶就紅了,她瞧著徐徐走來的沈嵐,不知是進是退,不像見著沈容那樣,直接衝了過去,反而有些近怯了。
她與沈嵐緩緩相近,沈嵐看的是一頭霧水。
常嬤嬤又是點了頭,呢喃道:「對對對,奴婢離開時,您才幾歲,不記得奴婢是應當的,姑娘長大了,和夫人一樣是個美人胚子。」
「常嬤嬤!」沈嵐驚道:「我雖記不住小時候的事情了,但我是記得小時候有一個嬤嬤陪在我身邊。」
常嬤嬤欣慰的舒展了笑容。
方嬤嬤歡喜的攏了攏她:「好了,不說這些煽情的話了,夫人還在外等著呢。」
她看著沈嵐,又與沈容說:「二姑娘,三姑娘現在趕緊準備準備,一會夫人打算領著姑娘們去四喜大街,去老祖宗那瞧瞧。」
這罷,常嬤嬤先跟著方嬤嬤出去。
縮在極遠的厲嬤嬤瞧著這一幕,心中立即有了危機感。
眼下常嬤嬤回來了,她厲嬤嬤哪還能在二姑娘身邊立足。
本來二姑娘已經對她不歡不喜了,常嬤嬤再一回來,她蒼白了臉。
心神不定。
錦林院此處不安的厲嬤嬤,福華院不安的則是桂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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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自昨兒老夫人召了劉嬤嬤近身問話,又是打賞,她就擔心的一夜未睡,到現在心還有心慌。
老夫人明顯待劉嬤嬤有了好轉,若再召她說幾次話,保不準她的地位就保不住了。
桂嬤嬤不明白,安分了數年的劉嬤嬤,怎麼到老了,倒不安分了。
她仔細思量,從劉嬤嬤身邊人到周邊人都想了一遍,最後喊來了後院干雜活的范嬤嬤。
范嬤嬤被桂嬤嬤喊過來,那是打心眼裡頭高興的,以為又有什麼好事了,忙慇勤的問:「嬤嬤,您找我?」
桂嬤嬤嫌棄般的瞧了她一眼,下抿了抿唇:「你時常在後院裡待著,我讓你盯著劉嬤嬤,有什麼進展?」
范嬤嬤一聽是這事,歡喜就退去了一半,隨口答說:「劉嬤嬤啊,劉嬤嬤也沒什麼事情,就是最近她女兒時常過來瞧瞧,再就沒其他了。」
「可想仔細了!」桂嬤嬤板起臉來,冷聲道。
范嬤嬤搖頭:「就是這些,沒別的了。」
桂嬤嬤皺眉,擺擺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范嬤嬤有些不甘心,既沒有好事,又沒有賞銀,她頓住了腳步,不等她開口,桂嬤嬤就又一記冷眼瞪了過去:「還杵在這作甚,滾!」
范嬤嬤哪還敢在待,立即逃竄回後院了。
桂嬤嬤定在福華院內,想著范嬤嬤方才說的話,如意……如意……心頭瞬間明亮起來。
如意已經到了適婚年紀,劉嬤嬤是想為她這個女兒謀一個好婚事,才這樣巴著老夫人。
不然,桂嬤嬤實在是想不出劉嬤嬤還有什麼動機會出招。
想出了緣由,她渾身就輕鬆下來,有了法子應對。
再等一會,老夫人就該醒了,她便早些進屋裡準備了。
那方里間一有了動靜,桂嬤嬤就立即端著一杯茶盞小心的進了屋,見老夫人已經是半睜半醒,忙遞了一句:「老夫人,喝些水潤潤嗓子。」
老夫人緩緩支起了半個身子,喝過水,漸漸也清醒了。
任由桂嬤嬤替她穿衣伺候。
她往窗外探了一眼:「是什麼時辰了。」
「剛剛過了申時,今日老夫人睡得可香。」桂嬤嬤拘著笑說,又問:「今兒個老夫人要喝冰糖燕窩羹嗎?」
老夫人原本和顏悅色的臉立即黑了下來:「我這好容易牙疼可些了,你倒是會給我想法子!」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桂嬤嬤不敢和老夫人較真。
等老夫人氣可消些了,她才放輕了手勁,一輕一淺的替老夫人捏肩。
試探的張口說:「前些日子,原子還與我說,老夫人是個善心的,他什麼也不會,只是勉強識幾個字,老夫人還待他以重用,只是他這性子太頑劣,辜負了您的一片好心,看來是該替他討個媳婦管管他,讓他收收心了。」
老夫人瞇著眼睛應了聲,桂嬤嬤一直沒等到老夫人的話,等她以為老夫人不接她這話了,老夫人才緩緩張了口:「這麼些年過去了,原子是也不小了,該成家了。」
桂嬤嬤立即道:「奴婢也是這個想法,也替原子瞧了幾個,可都不大合適,這也是沒法子了,就想向老夫人討一個法子。」
她一字一句,說得極緩。
「這個我沒法子,你瞧上哪家姑娘了,我這老婆子倒是能給你做個主。」
桂嬤嬤等得就是老夫人這句話,她聽了老夫人這話,心裡頭激動的止不住,似有一團火燒過,面上卻裝的十分平靜,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只是輕輕點頭應了聲,故作思考的模樣。
老夫人也不急著催她,桂嬤嬤不說話,老夫人就看著外頭,或滾動著腕間的佛串珠子。
良久,桂嬤嬤才猶豫的出了聲:「奴婢在福華院做事,福華院的幾個丫鬟,流紫,芳草她們……奴婢想了想,都不大合適,倒是最近見了劉嬤嬤,奴婢才想起來,劉嬤嬤也有一個閨女如意,現今在錦林院做事,是個機靈的丫頭。奴婢與劉嬤嬤在李府時,就相處的十分好,等如意嫁了過來,就是親上加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