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姐兒,快進屋裡坐,你肯定是不知道,三姐姐前些時日隨祖母去了江杭,這才沒回來幾日,哪裡有時間去找你。」沈英起身過去,拉著周媛坐在了沈容身邊,親近的說道。
沈英就是知道周媛此次過來,有些唐突,她這才提前過來,好幫忙圓個場,也不至於周媛與沈容兩人互相瞪眼,誰也不說話。
周媛微微收起下顎,笑說道:「你們不覺得我唐突便是。」她往沈容旁邊的繡籃瞧去:「這是容姐兒繡的?可比我那見不得人的針線好的多。」
沈容抿了抿下唇,纖細白皙的手指滑過周媛所指的那幅只繡一半,還沒出形的繡帕,笑言說:「那我都不敢想你的女紅如何。」
周媛聞言,難為的笑了一聲,有些接不下話去,轉念想到母親的交代,她只得硬著頭皮開了口:「我平日不喜這些針針線線,若不是母親看得緊,我怕更是動也不想動,家中其他姐們繡得皆比我強,我還因此被母親說了好些次。」
沈容睜著一雙烏黑色的杏眼,仔細的端倪著周媛。
想當初她嫁入周府時,頭一二年,周媛待她是極好的,就是她出嫁後,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惦記著她。
不是差丫鬟送過來,就是親自回周府。
與其說是她待她好,不如說是整個周家上下都待她好,包括周士閔。
周媛嫁的就是永安城內的人家,所以她時常回娘家看看。
沈容對周媛印象本是很好,但自楊念衣在周府小住那段時日,她沒少幫著她出謀劃策。
如今回想起來。都是一身惡寒。
她癡癡笑說:「那你應該多向英姐兒學習,我的繡工不及她的一半。」
「三姐姐,你快別往我臉上貼金了,就昨兒個,我還被我娘教訓了,說我繡的那幅牡丹圖毫無靈氣,只是個花拳枕頭。經不住看。」沈英忙謙聲道。但字裡行間透露出的皆是她的繡工很好,已經開始繡牡丹圖了。
「花拳枕頭也比我們這些四不像的強。再說三嬸嬸本就是女紅的強中手,自然對你要求高。」沈容笑了一聲。眼風微抬,掃了眼周媛。
見周媛的神色躊躇,不知是想要開口說什麼。
一邊的沈英聽了沈容的話,仰著紅潤的臉頰笑了兩聲。既歡喜,又得意。
她父親是庶子。而她是庶出嫡女,在沈家的地位看似與其他幾位姐兒相同,卻在細節上,總是能看出差異來。
比如。其他幾位姐兒今兒想吃其他菜式了,只肖吩咐一聲,而她們三房。卻還要另打點一番,出些首飾銀子。
再比如。幾位姐兒一起結伴外游,其他的那些閨閣小姐們總是會似有似無的將她屏蔽之外。
從小到大,她早已習慣了看著別人眾星捧月。
就像沈容。
但她能在女紅上比過其他人,就很欣慰了。
周媛也跟著揚了揚嘴角,猶豫了好一會,才出聲道:「容姐兒,上次沈三爺是不是給你拿過一根簪子來。」
沈容瞧了她一眼,不言,只等著繼續往下說。
周媛等不到沈容的回話,便接著說:「其實是家兄沒與沈三爺說清楚,也難怪你不會收了。那根簪子,是我瞧著好看,才想著讓人給你送過來。可那時候,母親正是因為我不好好刺繡,將我禁了足,我想不到其他的法子,方好家兄說他同沈三爺一道在青南書院,家兄替我稍了過去,結果被你誤會了,是我考慮的不知道。」
她面不紅的說了一通,見沈容還是動也不動的干看著她,便小心的取出了那根東菱玉纏絲金簪,欲要遞給看沈容。
可偏偏沈容不伸手去接,也不說話,只是盯著她看,她被看的頭皮發麻,怕時間長了,自己再露出端倪拉,就立即望向了沈英。
沈英正想著該說個什麼話來圓場的時候,不料沈容此時竟突然開了口:「這一來二往,送來的東西又被送回去,即是你送我的,也不能再收了,是我與這簪子無緣,再收了,不定要出什麼ど蛾子。」
周媛此次過來,目的就是為了挽回周士閔的印象,好顯得他沒有這麼隨意與唐突,對一個僅見過見面的閨閣小姐,就送了簪子。
沈容要不要這簪子都無所謂,只要她明白,那簪子不是周士閔送的,而是她托周士閔代她送的就可。
她笑著點頭,復又將簪子收了起來,「容姐兒說的對,是這簪子沒有那福氣。」
沈容笑。
周媛想,經過剛才的事情,現在的氛圍已經大好了,便藉著方纔的話題繼續下去:「其實沈三爺將簪子還回家兄的手裡時,他就在納悶。可偏偏,他是個悶性子,什麼也不問,只埋頭將簪子收回了,沈三爺也沒與他說是什麼原因。家兄回來與我一說,他才反應過來,原來是你誤會了。」她頓了頓,抿了乾裂的下唇,才繼續說:「那些日子,家兄一直擔心,左是怕你不知道情況,誤會了他。右是怕你以為他輕浮,不是個正人君子,專毀人名聲。」她說著咯咯笑了笑:「我還是頭一遭瞧見家兄那個著急的模樣,現在想起來,都有些想笑。我是看不下眼了,就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和你解釋解釋。」
沈容若真的只是那個十一歲的孩子,她怕是會被她哄騙了,還會認為周士閔是個君子,對他的印象加分。
可她早已不是上一世那個容易上當受騙的沈容了。
如今聽了周媛這
一番話,只覺得好笑,是為了當初那個傻傻的她好笑。
現在,她只覺得周家太過虛偽,每一句話,每一步都是精心設計過。
她嘲諷的揚揚了嘴角:「看來我誤會了周公子,你今日要不來與我解釋,我還真的不曉得他到底是怎麼的為人!」
沈英這個時候跟著應和:「是啊,三姐姐,想不到一個簪子還引發了這麼多些事情,不過周公子倒真的是咱們永安城出了名的青郎才俊,為人好善樂施。」
她的聲音軟而細膩,眼裡溫柔的似能盛進一汪清水來。
「看來英姐兒對這些事情很瞭解嘛,難不成是見大姐成婚,也羨慕起來,思春了?」沈容半真半玩笑的揶揄道。
「哪有,不過我是真的羨慕大姐姐。」沈英嘻嘻笑道。
周媛在這裡不能呆得太久,她完成了任務,渾身上下都覺得輕鬆了下來,又與沈容嬉笑了幾句,見天色不早,便開口說要回去了。
「三姐姐,我也該回去了,你就不用出來了,正好我隨媛姐兒能走一段。」沈英著急的站起身,發現沈容挑眉看來,胡亂解釋著。
「這樣也好,冬梅,將周大小姐送出府外。」沈容吩咐了冬梅。
這個沈英是不能拒絕的,沒吭聲,算是答應了。
夜裡躺在床榻上的時候,沈容輾轉反側,左右難眠。
就想著王嬋住在沈府的事情來,反常必妖,越是安靜,越是不對勁。
再加之沈嵐的婚事也沒有好好的定下來,周家那邊又胡添一筆。
這些事情雖與上一世漸漸分出岔來,但始終是密切相連,
她只能憑著上一世的事情來摸索,先謀而後動。
外間忽然響了一聲動靜,在這靜謐的夜裡,越顯得清晰。
今夜是如意守夜,她小聲試探了一句:「如意?」
不出片刻,星星點點的黃暈燈光就隔著屏風印了進來。
又是窸窣的腳步聲,如意便手裡掌著一盞燭燈,進了次間,她將燭燈小聲輕放在桌面上,低聲道:「是不是奴婢將姑娘吵醒了。」
「是我自己睡不著,你也坐罷。」
沈容起身動了動,如意立即在她身後放了一個引枕,又整了整床邊的錦被。
如意再三推辭,最後跪坐在了床榻邊沿處的腳踏上,她道:「姑娘即睡不著,那奴婢就給姑娘交代交代我娘那邊的事情。」
沈容點頭。
「我娘就照著姑娘的意思,凡是那些甜品,是能少則少,老夫人不知道是沒有發現還是為何,一直沒問起這事,也沒喊我娘問話。而且,老夫人最近都不怎麼點那些甜品了,往常老夫人每日午後醒過來時,都要喝一碗冰糖燕窩羹,可現在已經兩日沒喝了。」如意迷茫的說著,實在不明白老夫人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老夫人因為她娘的緣故,連冰糖燕窩羹也討厭了?
可如果是這樣,那怎麼不將她娘打發出去。
沈容聞言笑了笑:「這是好事,看來老夫人真的聽進劉嬤嬤的話了,開始忌口了,既能聽進劉嬤嬤的話,想來,老夫人對劉嬤嬤的怨念也沒那麼深了。」
如意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垂著腦袋想了想:「姑娘,那接下來該怎麼辦。」
「以靜制動,劉嬤嬤暫且不用想著怎麼討好老夫人了,就安安分分的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凡事都不能急而求成。」沈容對老夫人不敢說是全都瞭解,但性子多多少少,也摸了七八分,老夫人是不喜故意而為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