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璿這一站起來,便顯露出氣質不凡,雖然瞧不出修為,但也無人敢小覷。那朱子奇雖然有些紈褲,但也不是完全沒眼色,不過是仗著秦真人的名頭唬人,其實他何嘗不知道,若是自己惹了什麼麻煩,秦真人是絕不會為他出頭的,說不好都要連累姑姑,和秦昭這等人相比,只能算個是「假」仙二代。
因此,虞璿笑吟吟地站出來,表示願意顯露一把法術,也沒人會故意掃興,都紛紛叫好,那岷江龍王也頗覺得意外之喜,他雖然是凝丹的修為,但畢竟是妖族出身,能學得幾手法術便已經不容易。這也是大部分門派或散修的共通情況,大家修煉防身克敵的法術都還嫌時間不夠,都不怎麼懂得那些花俏的玩意兒。
虞璿笑道:「這水晶宮殿美不勝收,只是外面正逢月圓,這裡卻瞧不見月亮,未免有些減色。」她一招手,大殿頂上頓時變得透明起來,顯露出一輪明月,清光四射,照得這水晶殿中銀光灼灼。
這一手頓時激起了幾聲讚歎,虞璿轉頭向那閩江龍王一笑,道:「還請主人家借筆墨一用。」龍王忙遣人取來,虞璿執了筆,飽蘸了墨水,在那宣紙上勾畫幾筆,頓時一隻水墨蒼鷹躍然紙上,她拿起宣紙吹了吹,那鷹竟然撲撲翅膀,站了起來,鐵喙蒼羽,顧盼自雄,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
這一下,頓時座上好幾個賓客都忍不住叫好,那站在虞璿旁邊侍奉的魚妖童子好奇地伸手摸了一把,那鷹一扭頭,一喙啄去,那童子縮手不及,頓時手背上鮮血淋漓,痛得「呀」地叫了一聲。
虞璿笑道:「不要怕。」伸手虛虛一抹,那童子手上傷口頓時止血收口,不過片刻便結疤掉落,依舊完好。這小妖也不曾見過這樣神奇的法術,摸著自己手背,嘖嘖稱奇。
虞璿又寫了幾字,搓成一個小卷,那鷹叼了,晃晃悠悠地飛起,直奔那月亮而去,漸漸地化作了一個小黑點。旁人皆不解其意,便有那性急的賓客問道:「這位仙子,那只蒼鷹哪裡去了?」
虞璿笑道:「今日龍君壽辰,又有高朋雲集,我適才寫了一封書信,請月宮裡的仙女下來歌舞賀壽。」
這個世界並無所謂天庭地府的稱謂,只在凡人間有些不成體系的故事流傳,這些修士聽了都是一笑。過得片刻,天上那輪明月忽然緩緩地往下落,看起來也越來越大,隱隱約約看得見裡面的黑影,模模糊糊是亭台樓閣的樣子,又有極細微的樂聲,彷彿是從遙遠的地方飄過來一般。
若說之前的法術還不算什麼,此時座上大部分人,便都有些目瞪口呆了。有幾個特別心急的,等不得跑出水面外看,過不多會又紛紛回來,一臉的匪夷所思,同座問起,也都連連搖頭。
隨著那月輪越來越近,那股太陰月華之力帶來的涼意,撲面而來,因妖族修煉,多是依靠吸收太陰之力,座上妖怪也有幾個,對於這種特殊屬性的力量,絕不會認錯。一時間,諸人紛紛竊竊議論起來,瞧著虞璿的目光也古怪非常。
最後連龍王也忍不住過來詢問,「仙子難道真的將太陰星攝了下來?」雖然他內心絕不相信,但除此之外,卻沒別的好解釋了,縱然在座諸人都是修道之士,卻也瞧不出其中的奧妙。
虞璿只是微笑,不回答,過得一會,那月輪已經挨著了殿頂,瞧著大有丈許,就宛如一面鏡子一樣,裡面花草樹木,亭台樓閣,都是清晰可見。
有個魁梧粗壯的虎妖,性情急躁,見狀便跳了起來,叫道:「老子還不曾去過月亮,進去瞧瞧稀罕!」駕起妖風往上一躍,便要近前去看個究竟。哪知那殿上月亮看著距離不過三五丈,這隻虎妖越是靠近,整個身軀便千百倍地縮小,最後化作一個小黑點投入那輪月亮裡去了。
這隻虎妖也煉透了全身大部分竅穴,修為在這幫賓客中也算中上,去試探時卻連個水花兒也沒濺起來。無論這月宮是真是假,有了這樣一個先頭,其餘賓客雖還是好奇,卻也不敢妄動了,只紛紛睜大眼睛細看,接下去是個什麼光景。
岷江龍王忙向虞璿道:「搖光仙子,那位虎將軍是無心之失,還請放了他出來罷!」
虞璿只當不曾聽見,提氣喝道:「月宮各位仙女,還不快快出來,為主人賀壽?」
隨著她這一聲呼喚,那輪明月中的最大一座宮殿,殿門大開,裡面走出一隊細如米粒的美人兒來,越往外走,身軀漸漸長大,最後從月亮裡走出來時,已經和常人無異,都是宮裝高鬟,絲帶飄飄,人間絕無的美女。
這隊仙女走到了大殿上,在為首一個仙女的帶領下,齊齊萬福,鶯聲燕語,道:「恭祝龍王陛下萬壽無疆!」
此時殿上衣香鬢影,各位賓客都是半信半疑,但仔細觀察這些月裡出來的女子,卻又沒有絲毫破綻,分明都是一個個真人。那些仙女有的輕敲檀板,有的淺吟低唱,有的揚袖起舞,果然音若天籟,舞比仙姿,一時間諸人都如墮夢中,不知是真是幻。
那朱子奇旁邊一個修士低聲說道:「朱公子,你家學淵源,可看得出這些女子都是什麼東西變的?」
朱子奇瞇著眼瞧了許久,也低聲道:「瞧不出是什麼,但要說這一切都是幻術,難道那搖光仙子法力這樣高明,能無聲無息便將這裡人都迷惑過去?岷江龍王法力可更高呢!你看他也一臉迷惑,瞧不出破綻。」
那修士苦笑道:「我在凡世混跡時,也曾見過人變戲法,依稀聽說是障眼法。如今自家也成了修行中人,卻依舊看不出究竟是個什麼玩意。」
朱子奇笑道:「既然是障眼法,咱們弄不懂這巧宗兒,但以力破巧,總是萬法不變的。」此時,那為首的仙女,從袖中取出一個籃子,捧出白玉壺,水晶盞,讓那些仙女依次奉酒。待一個綠衣仙女捧了酒到朱子奇這一桌來時,他伸手去接,卻暗暗在手裡捏了
一張烈焰符,趁機往那綠衣仙女身上擲去。
他原料這等障眼法幻術,充其量是甲馬草人之流,自己這烈焰符抵得上築基期的修士全力一擊,不怕這綠衣女不現出原形來。
哪知這綠衣仙女見他行兇,微微一笑,廣袖一籠,那烈焰符便如先前虎頭妖怪一樣,被輕輕籠去,宛如石沉大海一般。朱子奇頓時色變,在他看來,就算是金丹修士,也不可能如此輕描淡寫就接下,但他死也不會相信,這綠衣仙女有可能是元嬰以上的修為。
那為首的仙女瞧見,有些惱怒地喝道:「我等是看在搖光仙子的面子上,這才下降凡塵,你這凡人何敢無禮行兇!」將廣袖一揮,那朱子奇全無半分抵抗之力,便被攝來,也是身軀越縮越小,最後成了一個三寸小人,被那仙女捏在手裡,驚惶無地。
若說先前那虎頭妖怪無影無蹤,大家還不如何,此時這仙女發怒拿人,頓時諸人都噤若寒蟬。就連岷江龍王也斟酌一下,猶豫到底該怎麼開口求情。
虞璿出聲笑道:「廣寒仙子息怒,今日是主人壽辰,不要掃了大家興致。」那為首的廣寒仙子回身微微一福,道:「既然是搖光仙子求情,便饒恕這狂徒一回。」她雙手一合,再展開時,那三寸大的朱子奇已經不見了,手裡多了一枚斗大的壽桃。廣寒仙子將壽桃捧給岷江龍王,道:「我姐妹來得匆忙,不曾備得壽禮,這枚仙桃乃是天宮瑤池所種,最能延年益壽。」
閩江龍王雖然是金丹修為,卻絲毫看不出這些仙女的來歷,見狀也只得連稱不敢,雙手接了,廣寒仙子又催他吃桃,龍王無奈,命人取玉刀將桃子剖開,分給座上眾人。
待壽桃吃盡,廣寒仙子微微萬福,笑道:「妾身這就告辭了。」領著那隊仙女,依舊原樣走入月輪中,又化作米粒大小的人兒,殿門也隨之關閉,那輪月亮又緩緩升起,重新返回天際高掛。
岷江龍王正要問起那虎頭妖怪和朱子奇的下落,虞璿一笑,拿起盤中殘留的一個拳頭大的桃核,雙手掰開,裡面睡著兩個三寸小人,正是那虎頭妖怪和朱子奇兩個。虞璿隨手一倒,那兩個小人便身不由己地飄下來,落到地上時,剛好恢復原狀,只是渾渾噩噩,彷彿吃醉了酒一樣,不知所以。
……
虞璿弄了這場戲法,雖然這美貌少女一直都是言笑盈盈,沒半分架子,純是溫柔可親,但座上諸人對她的態度都變成了恭敬中帶著畏懼,就連那陶燁也顯得有些惴惴的,言談都拘謹得厲害。
人最怕的便是未知,修士亦是如此,神經大條的畢竟是少數人,若是虞璿施展出什麼劈山斷海的厲害法術,或是高深的修為,這些修士雖然敬畏,還不至於如此,但她隨手招下這些不知是人是仙的女子,又有極濃厚的太陰月華之力,且這些「仙女」隨手便鎮壓了無禮冒犯之人,法術神奇不可捉摸。饒是這些修士一開始以為是障眼法,後來也有些不敢確定,畢竟誰也沒聽說過,誰家有這樣神奇的法術。
凡人間帝王求仙,便有方士裝神弄鬼,一般修士若見了這類江湖術,一眼便能看穿,自然不屑一顧,但若是遇到了他們也無法理解的神奇法術,大部分人的表現卻也並不比凡人好上多少。
虞璿起身,向那岷江龍王笑道:「貧道承蒙主人盛情款待,便以適才那一場歌舞算作賀禮,不便久留,這便告辭了!」
她一走,座上連同主人一起,都有幾分鬆了一口氣的模樣,這樣一位不知深淺的大神和他們同坐,也委實壓力太大了些。虞璿自然也曉得這些人的心理,但她本就是四處遊玩,路過這龍王壽宴,便略坐一坐,膩了便起身離去,根本無需在意什麼;她既然顯露了這樣一手本事,就算說走就走,也不會有人認為她有半分失禮不對之處,只會感歎高人一舉一動都不可思議。
……
虞璿離了水晶宮,隨手一指,平地便起了一團雲朵,托著貔貅和小參精飛起,也不甚高,只是離地十餘丈的樣子,最是適合觀看風景。
忽然,有一把柔和的聲音遙遙傳來,「仙子莫怪唐突,請稍等一等,在下有一問題,若不得答案,唯恐道心不安。」
這話音剛落,天邊便飛來一道銀色遁光,遁光散開,顯出一個年輕修士,對著虞璿拱了一拱手,一開口便急忙問道:「月中仙女似乎是靈符所化,月輪把人變小應該是袖裡乾坤的小神禁罷?不過那兩個人最後是怎麼放進桃核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