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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9章 鎮魔碑 文 / 北冥鳳兮

    這一層地獄中的冥河全被收攝去祭煉萬鬼陰池,一旦發動便無法停止,頃刻九座萬鬼陰池都飛過來,和虞璿手中的那一座歸為一體,仍然是一方巴掌大的小硯,上面鑲嵌著九顆宛如魔眼的玄珠,不斷散發出精純的陰氣。

    若是有修煉這一類功法的修士,得了這一方萬鬼陰池,只怕要立刻如獲至寶,但虞璿卻實在用不著它,隨手封禁了,收入囊中。

    其實,一件寶物縱然千好萬好,無比珍貴,但若是自己用不著,也和廢物無異。若是某人告訴虞璿,有一座萬鬼陰池應當如何如何獲得,虞璿只怕聽完都嫌浪費自己時間,但現在這萬鬼陰池來得不費力氣,虞璿也不介意隨手撿起來當收藏,若是需要捨出去,她也不會當一回事兒。

    這個道理原本極為淺顯,但天底下十分之九的修士卻偏不明白,或者說根本就不願意去明白。

    虞璿收了這座萬鬼陰池,這一層地獄中的魔氣失了鎮壓,那些鬼怪魔物都彷彿發瘋了一樣奮力廝殺。虞璿也不去理會它們,身化一道清光向上衝去,那原本是一片虛空的地方,忽地起了一陣漣漪,虞璿身影輕而易舉便地穿了過去。

    ……

    無間地獄的出口和極難判斷,而且時刻都在變換方位,但這還困虞璿不住,她默算了片刻,便輕鬆出了這一層地獄。

    這一方天地和無間地獄不同,充斥了熊熊火焰,同樣也是無數冤魂厲鬼,不斷被烈火燒焦,然後瞬息又恢復身軀,再次受那烈火焚身之苦。

    虞璿身上清光一閃,將魔火隔絕,這種魔火一旦沾上一點,連肉身元神都要被焚燒得乾乾淨淨,但還是那句話,再厲害的法門,也要看是誰在使用。若是這修建地獄的老魔尚在,虞璿自然是有多遠逃多遠,但此時此刻,她便能輕鬆在其中穿行。

    忽然,頭頂上一大片清光甘霖灑下來,清光所到之處,魔火紛紛熄滅,虞璿抬頭一看,只見天上凌空站著一個美少年,手持玉瓶,正向下灑水,他這手中法寶發出的水精之氣綿綿不絕,所到之處,魔火便立刻熄滅,但過得一時三刻,又會死灰復燃,因此也只能勉強護身,並不能消滅魔火。

    見她往上看去,那美少年便友善地一笑,溫聲道:「這種魔火叫做勾魂冷焰,污穢得緊,千萬不能把飛劍放出來,姑娘若是身上帶著有純陽的法寶,可以拿出來護身,其他的都不對症。」

    這少年面若美玉,唇邊含笑,目光明澈。顧盼常帶三分溫柔之意,但微微斜挑的劍眉,又使得這張完美的面容多了幾分陽剛,實在是個世所罕見的美男子。

    虞璿兩世所見出色的男子數不勝數,或冷傲或溫和,或風或不羈,氣質形貌各異,但仍然覺得自己所見美男子中,以此人為最。倒不是因為這少年比旁人格外高出許多,而是那種增一分則嫌多,減一分則嫌少的恰如其分,縱然大家各有所好,也不能說出他有什麼不是。

    虞璿抿唇一笑,卻不說話,反而盯著他細細打量。那少年眉頭微蹙,將手中玉瓶水氣發出,護著虞璿身週一片,不讓魔火侵入。他似乎全憑這一件法寶護身,顧了虞璿那頭,便不大顧得了自己這邊,有些捉襟見肘,偶爾有魔火撲上身來,便噴出一口真氣,勉強將魔火撲滅。這樣堅持了一會,他便有些面色發白,似乎真氣不濟,但仍然並不曾出言催促。

    虞璿仰著頭,笑問道:「你這是一件什麼法寶?」

    少年略略詫異,但也立刻回答道:「這是一件四海瓶,專為收攝水精之氣修行,也可幫助凝練癸水雷珠,但並不是克制這魔火的法寶,我也只能勉強護身。」

    說到這裡,那魔火又撲上來,他急忙催動真氣,將魔火驅開,苦笑道:「雖然有些無禮,但我法力低微,這件法寶又實在沒法兼顧二人,姑娘請到我身邊來。」

    虞璿嘻嘻一笑,頓足輕縱,也時那少年一般立在空中。少年便將四海瓶遞了過來,低聲道:「麻煩姑娘先催動此寶,我在此日久,真氣不濟,須得服下丹藥。」他似乎絲毫沒想過雙方還是陌生人,將這護身的寶物給了人,若是人家捲了東西將他扔在這裡怎麼辦。

    虞璿持了四海瓶,也同之前一般催發水精之氣,逼退魔火。少年將寶物給了她,自己忙從懷裡取出一個瓷瓶,倒了一枚淡綠色清香四溢的丹藥,吞入口中,正要收起來,又忽然想起,便遞給虞璿,道:「在這裡消耗法力甚巨,這清漓丹能補氣歸元,也不傷害本源,姑娘先收著。」

    虞璿看了看,問道:「這丹藥倒是不錯,你手裡還有多少?」

    少年又怔了一下,道:「大概還有三四十枚的樣子。」他似乎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陌路相逢,還不曾問過姑娘芳名,秦漁倒是有些冒昧了。」

    虞璿饒有興趣地打量這美少年,近處看時,只見對方肌理細膩,宛如羊脂美玉,越發顯得發如墨染,鬢如刀裁,睫如鴉羽,目如秋波。這少年被她肆無忌憚的打量,看得有些侷促,微微側過臉去,面頰上透出淡淡的血色。

    虞璿噗嗤一笑,道:「秦漁是你的真名字麼?我似乎聽說過東海歸墟山有個小仙童秦漁,是修真界有名的美男子,是你麼?」

    秦漁臉上一紅,搖頭道:「我哪裡有福氣拜入歸墟神山,只是同名同姓而已。我修煉的是家傳的一些道法,無門無派的散修一個。」他頓了頓,看向虞璿,「姑娘道法精奇,一定是哪家名門的高弟了,適才在火海中絲毫不懼,是我以己度人,有些杞人憂天了。」

    這美少年眸如星子,視線一對,虞璿竟也覺得心神微微蕩漾,彷彿這無意的一瞥,便蘊含著海般情意。

    虞璿輕輕吐了一口氣,笑道:「我入道之後,旁人便以道號相稱,本名反而無人知曉,秦道友呼我迦梨

    即可。」

    秦漁心頭微微一驚,這迦梨乃是魔道中的一位神祇之名,生性黑暗暴戾,又號地母,這一脈幾乎不曾聽說有流傳下來,莫說修真界,就是魔道中人也不大知曉這一脈到底有何神通。

    秦漁暗暗打量身邊這美貌少女,心道:「一身法力都是玄門正統,但各家都有掩飾方法,並不算難,神氣內斂,也瞧不出是哪一派的神通。」他不覺多看了虞璿幾眼,忽然心中一驚,背上已經冷汗淋漓。

    「這女子分明是我才初見,怎麼多看了兩眼之後,偏覺得有幾分熟悉?甚至連敵對之意也淡了些?」魔教中多得是無聲無息引人入轂的手段,秦漁深知此理,急忙收回目光,不敢多看,又默念心咒,驅除陰魔。

    虞璿輕輕笑道:「秦公子,你可有辦法離開這裡?」

    秦漁原本還有三分懷疑,此時卻差不多篤定,暗想:「那無間地獄的鎮物定是落到了此女手中,看她法力應當不會比我高到哪裡去,但也不知是否有什麼寶物神通。沒有萬全把握,還是不要動手。」

    聽得虞璿問他,秦漁便微微一笑,道:「我也是無意中闖到了這裡,離開的口訣我倒是知道的,刻在一塊石碑上,但我一個人法力低微,闖不出去,幸好有迦梨姑娘,我們就有離開的機會了。」

    虞璿饒有興趣地問道:「石碑?上面除了離開之法,還有什麼?」

    秦漁微微臉紅,道:「還有指點取寶的方法,但我看這地方有些不善,何況這裡多半是魔道中人留下的東西,誰知道他們怎麼想的,萬一是陷阱,可就得不償失了。」

    虞璿笑道:「修道之人應當勇猛精進,你這人怎麼怕狼怕虎的?」

    秦漁顯出幾分尷尬之色,道:「我可以帶迦梨姑娘去看那石碑,原本我才疏學淺,不敢亂闖,拿不到寶物也不能抱怨,不過……」他有些吞吞吐吐來,似乎接下來的話頗為難為情。

    虞璿貼心地幫他接了下來,「秦公子,你若是能將寶物讓給我。我取到之後,估其價值,再給你一些補償,你看好不好?」

    秦漁臉色通紅,點了點頭,不大敢看虞璿的眼睛,似乎十分羞慚,低聲道:「迦梨……姑娘,隨我來。」

    ……

    兩人在這烈火地獄中穿行,很快尋見了那秦漁所說的石碑,卻只有半截殘留,上面刻有蝌蚪字。秦漁道:「這蝌蚪太過久遠,我也只讀懂十分之二三。」

    虞璿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這黝黑的石碑,秦漁一直注意她的動作,卻見她只是碰了一下,絲毫沒有法力波動,而且眼神清澈,越發心中起疑。

    魔道功法書冊裡面,大多內蘊陰魔,讓人一看便沉迷其中,想要不看都做不到,最後元神也被攝入其中,成為無知無識的魔頭之意。因此修煉魔道功法,第一條便是要學會如何不被魔頭所控,反過來利用控制魔頭,否則自己都成了魔子魔孫,還修個什麼?秦漁資質極佳,又有一件異寶護持,但初次讀這碑時,也險些中招,這也是他還不曾收取煉化所有的鎮物部件的緣故。

    秦漁本以為這少女迦梨手中頂多拿了無間地獄的鎮物,貿然參悟這鎮魔碑,就算不被攝走心神,也會露出破綻,屆時自己一舉制住。哪知對方如同預先知曉一般,根本不去參悟,只是略看了看,叫他空有萬般手段,卻無可施展。

    虞璿回頭嫣然一笑,嘟嘴道:「糟了,完全不認得蝌蚪字,看來也是和寶物無緣。」她有些嗔怪地橫了秦漁一眼,「秦公子家學淵源,卻偏來欺負人家這樣不識字的小女子,害得我白跑一趟。」

    秦漁心中一跳,那迦梨回眸一笑,語帶嬌嗔,雖然自己內心清楚對方不懷好意,卻仍然完全生不出惡感。他定了定神,道:「既然這樣,咱們還是按我猜想的方法,先出去再說。」

    虞璿道了個好字,秦漁念動咒,手掐印訣,面前魔焰飛騰中,便漸漸顯出一面彩光蕩漾的透明晶壁。此舉顯然極其耗費法力,秦漁額上都是汗珠,低聲喝道:「迦梨姑娘快快打破這面壁障,我堅持不了多久。」

    他話音剛落,只見這少女櫻唇微動,不知施展了什麼法門,那晶壁頓時宛如水波般微微蕩漾起來。秦漁只覺得心上彷彿被大錘狠狠敲打了一下,張口便噴出一口鮮血,心中大駭,這少女施展的竟然是都天秘魔神音!

    秦漁先前雖頗多謊話,但急於將這迦梨哄出去倒是真的,只要對方出去,他雖少了一樣鎮物,但留在此地繼續參悟鎮魔碑,也有機會完全掌握這一方洞天。

    這一方洞天雖然號稱是星宿神宮,但秦漁卻知道,那已經隕落的星宿老魔也並不是這洞天的主人,只是竊住,裡面更蘊藏一個極大的秘密。

    只是這迦梨卻在最後關頭忽然發難,這都天秘魔神音厲害無比,便是煉就元嬰的地仙也挨不得記下,自己猝不及防下,神魂受傷,縱有封魔榜在身邊,怕也鎮壓不住這鎮魔碑的邪性。

    秦漁正要施法壓住傷勢,不料旁邊一隻溫軟柔膩的小手忽地牽住了他,那少女迦梨笑面如花,柔聲道:「咱們一起走。」

    秦漁哪敢跟她一起,趁著飛出的一剎那,暗暗發動已經煉化的禁制,頓時一大片血焰神雷猛地轟擊下來,將兩人都罩在裡面。只聽得迦梨嬌呼一聲,無窮血海中,秦漁勉強辨認出她身上清光一閃,便見整個人都消失不見,而他也強撐著捏了一個印訣,頓時也遁影無蹤。

    ……

    荀少卿正在廳上和來訪的鍾紫郢說話,忽然猛地站了起來,匆匆道:「鐘師兄,有人傷我寶鏡,且去便來。」身化一道白光飛出。

    這卻是荀少卿感應到他交給虞璿防身的天遁鏡

    竟然有些受損,不問可知是虞璿遇上了強敵,他急忙匆匆趕出來,半途卻見虞璿御劍回來,倒是神完氣足,並無受傷的跡象。

    虞璿見了他,從懷裡取出天遁鏡,卻有些慚愧道:「荀師兄,適才有敵人暗算,匆忙之間來不及發動這面寶鏡,有些傷損了。」

    荀少卿接過看了一眼,見並不如何,又擲還給虞璿,淡淡道:「我已用不著此物,你煉化了自可隨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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