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人散去後,武格格卻咬牙切齒地定在那裡半晌沒動彈。
她惱恨地死死瞪著妍華,面色不友善得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害得我……」
「格格!」紫煙驚恐地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看了一眼良辰後,忙悄聲與她耳語了幾句,「爺說過不得說三道四,眼下良辰也在,格格悠著些別說了吧。」
妍華冷眼瞧著這對主僕,面上的冷艷與她發間的那朵熱烈的紅薔薇形成鮮明的對比。
武氏突然覺得眼前的女子讓她遙不可及,她只感覺此刻的妍華渾身都散發出一種高高在上的藐視,而她無論做出什麼表情去回應,都無法勝過此刻她眼裡的淡然。
一股挫敗感頹然而生,她惱恨地盯著妍華看了半晌,最後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痕,憤憤離開……
良辰依舊好脾氣地笑著,看到妍華眉眼中露出疲態與陰鬱,上前安慰了兩聲:「格格莫要氣了,有些人閒著無事就總愛挑挑事端,待爺回來了我會跟爺說一說的,不會讓格格白白受了委屈。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格格就當是在磨練脾性好了……」
靈犀聽後,忍不住語氣酸楚地幽幽說道:「爺讓格格受了那麼多委屈,怎得就不會讓格格白受委屈了?今天這番委屈我看也是白受了,壓根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呢,就鬧出這番動靜了,若是當真出了差錯,格格還不被生吞活剝了去啊。」
良辰微愣,維護著胤禛道:「怎麼會?爺一直那般相信格格維護格格,怎會讓格格受那麼多委屈呢?當初帕子丟了的時候,儘管爺很難過,福晉也堅持要讓人搜萬福閣,可爺卻沒有答應。爺說,他是看著嬋格格長大的,知道嬋格格不會做那等事情……」
妍華心頭猛地一顫,難以置信地抬起了眼。他當時有這麼相信她?可是他當時什麼也沒說,她又怎麼會知道?
花影卻不快地走了過來,語氣有些沖:「可爺後來不還是讓人搜了?當初爺便是因為不信格格,所以才將奴婢接走了去查問的不是嗎?還……」
她抬頭看了一眼芍葯與碧荷,神色有些複雜。
她想說胤禛明明「還派了這兩個人在格格身邊監視」,你卻這般大言不慚地說爺沒有給格格委屈受,是當格格傻還是當格格蠢?可一想到方才是芍葯去請了良辰來解圍,她心裡一軟,便不再忍心說出來了。
良辰無奈地歎了一聲,語重心長道:「那你被接去養傷,有誰正經盤問過你了嗎?把你接出去養傷本就是魏長安自個兒的主意,爺並沒有讓他這麼做,不過是他做事細緻慣了,想要查個清楚而已。他本來還想調查調查你的身世背景,不還是爺阻了他嘛。」
花影眉頭一蹙,神情有些受傷:「為何要查我呀,我做了什麼壞事兒?」
「魏長安懷疑你偷拿帕子呀,所以便準備查查你。爺本來是默許了的,可沒過多大會兒便又改了主意,說是相信格格的為人,既然格格說花影可信那麼他便信這一次也無妨的,所以便又讓魏長安不要查你了……」良辰辟里啪啦地說了一通,惹得妍華面上一時震驚一時痛心。
靈犀看了一眼妍華,又繼續打抱不平:「格格受了那麼大傷,為何爺之前都不去園子裡看格格?還不是聽信了別人的話,對格格有懷疑嘛,你就不要替爺說好話了,總之格格白受了許多委屈,哼~」
良辰無奈,扶額翻了個白眼:「你們在園子裡自在悠閒還不好嗎?爺那幾日忙得焦頭爛額,哪裡得空……」
「好了,你別說了。」妍華心裡震驚,還未消化完良辰方纔的話,又聽到良辰還在繼續替胤禛辯解,忙抬手示意她停下,「我有些頭暈,想去歇歇。今日之事,我改日再謝你吧。」
良辰的嘴角抽搐了下,乾笑道:「格格這是什麼話,這些都是奴婢應該做的,哪裡需要格格跟奴婢客氣這些。爺離開之前特地囑托奴婢多照看著點兒萬福閣,可見爺對格格多上心。」
妍華抬眼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看到良辰頗有些不自在時,她才坦然地收回了視線:「我累了,先去躺一會兒。」
她以為她自己受了許多委屈,白白折磨了自己那麼久後,她好不容易想開了要去融化胤禛這塊冰。可是眼下良辰卻突然告訴她,胤禛先前一直都相信她維護她,只是她不知道罷了。聽到這樣的消息,她只覺得心裡有一堵牆轟然倒塌——那堵牆便是她對自己的認識。
難受了這麼久,突然有個人告訴你,你白難受了,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還有什麼能比這更叫人無法接受呢?
倘若事實當真如此,她倒是挺高興的,心裡已經有一股暖意汩汩升起。
她聽到身後的靈犀在偷偷問花影:「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還是哄格格開心的?」她不禁放慢了步子,想聽聽良辰的回話。
良辰:「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們做什麼。」
「是爺讓你告訴格格的?」靈犀有些疑惑,良辰與木槿向來嘴緊,不該說的話從來不會透露給第三個人知曉。
良辰歎了一聲:「你覺得可能嗎?依爺那種性子,當真是坐實了委屈都不帶叫一聲冤的。我不過是看著爺這幾日唉聲歎氣的不開心,眼下得了機會便解釋一番。」
靈犀幽幽地說了一句:「這種事情旁人說都沒用,還是要爺親口說才管用。」
良辰的目光朝裡間探了探,聲音不輕不重地飄了進去:「格格陪伴爺這麼幾年,總該瞭解爺的脾性了。格格是聰明人,會理解爺的苦心的。」
妍華輕輕吸了口氣,復又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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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錦繡軒內,宋氏站在窗邊看到武氏氣呼呼地回了自己屋子,嘴角緩緩漾起一抹似譏似誚的笑容來。嫵媚在她的眉目間流動,襯得她那張並不出眾的臉俏麗了幾分。
「格格,奴婢還是不明白為何要這麼做。」貞月看到宋氏的笑容,屏退左右的下人後,這才輕聲請教。
「我不過是想看看福晉眼下對她是個什麼態度,眼下已經試出來了,呵呵~」她抬手掩住嘴角輕輕笑了起來,百轉柔腸。
貞月歪著腦袋想了想,有些不解:「格格為何……要讓西屋裡頭的人去試?她總也辦不好事情,這次就是,還是白費格格的苦心了。」
西屋裡住的是武氏,貞月私下裡並不喜歡叫她武格格,總稱她為住在西屋裡的那個人。
宋氏悠悠然轉過眼來,鳳眼裡水光瀲灩。她嘴角的那抹笑容擴散到眼中,眸子裡仿若有妖艷的曼珠沙華在無聲地盛開。
只見她輕啟朱唇,口吐香蘭,青蔥的玉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蘭花狀在下頜線便繚繞:「她做不好,所以她不是得了懲罰了嗎?她那般聒噪,福晉罰罰她,我們東屋也能清靜些呢,嘻嘻~她若是做得好了,萬福閣的人也能吃吃苦頭~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貞月幡然大悟,一臉崇敬地連連稱讚起來:「原來如此,格格想的極妙!若是當真罰了萬福閣裡的人,就算爺回來後會不高興,也左右怪不到格格屋裡頭。」
「咯咯~我一直都覺得你比惜雲那個丫頭聰明,果然沒叫我失望。」宋氏斜睨了她一眼,誇完這句話後卻慢慢斂起了笑容,「我突然有些小恙了。」
宋氏心緒不佳時,便喜歡稱自己小恙——心緒抱恙。
貞月旋即扶著她往旁邊的一個耳房走去,那裡向來不讓別人進出,宋氏每次小恙都愛去那裡待上一會兒。
推開門,裡面除了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之外,便只有一個大木箱坐在角落裡。宋氏裊裊娜娜地坐在了桌前,貞月關上門後彎腰打開了箱子,從裡面拿了一把匕首和一塊木質靈牌!
她輕蔑地看了一眼手裡的靈牌,然後便合上了木箱,拿著那兩樣東西走到了宋氏身邊!
宋氏嘴角噙著一抹淺笑,拿起桌上的毛筆便在那塊空白的靈牌上寫了幾個字,寫完後便在接過那把匕首,在靈牌上一刀又一刀地劃拉起來。她眼中漸漸染上陰鷙,濃濃的仇恨慢慢自她眼中傾瀉而出,悉數落在了那塊靈牌上。
一刀又一刀,刀刀挫在那個叫她恨之入骨的人名上。
靈牌上寫著:賤人耿素素……
此時,萬福閣內,耿氏見良辰走了之後,便焦躁不安地在屋子裡徘徊了幾次。
她突然覺得心口生疼,像是被刀子劃開了一般。心悸的感覺自心尖蔓延開來,緩緩遍襲全身。她捂著胸口蹙眉深坐了一會兒,然後便下定了決心似的,突然站起了身子:「纖雲,我要將事情都告訴妹妹,不能再讓她毫不知情地過下去了。」
「格格!」纖雲看到她煩躁的模樣,便知道她在為方纔的事情不安。
此時聽到她這樣說,纖雲趕忙又勸慰耿氏不要多管閒事,有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即可:「……嬋格格若是哪一日不小心說漏了嘴,在爺面前撒個嬌便了事了,可爺定卻會怨格格您不將他的話放在心上。爺既然說了不得對嬋格格說,格格您便將話爛死在心裡不要說出來吧。」
耿氏緩緩搖了搖頭:「可我不信妹妹會做出那些事情,我要她親口告訴我她沒有做過。她若是沒有做過,便不該被她們那樣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