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六。我打算吃了早點和柳青去看望王芳，順便帶上這幾天我從網上摘抄的幾張有關治療胰腺癌的方子給王芳瞧瞧。一大早王芳打來電話給我，請我和柳青帶王青和玉蘭去她家玩。我摟著玉蘭和柳青在附近的早餐店吃了豆漿油條，在樓梯拐彎處碰見了手挽著手的月紅和梁玉華。月紅背著少女背包，梁玉華提著月紅的一個小旅行包。
「姐，我今天帶玉華坐班車去楊家村玩玩。明天回來。」
「那你跟爸媽說了沒有？」
「說了。爸媽滿口答應了，要我去菜市場買牛肉、烤鴨去楊家村。bye-bye!」
「帶玉華去桔園剪一些早熟橘子吃，再帶他去沙崖古廟玩一玩。祝你們玩得開心。」柳青提醒月紅。
「謝謝姐夫。來的時候我們會剪一些早熟橘子來，請玉華帶給他家人嘗一嘗，姐也帶四簍早熟橘子去南昌，分給柳紅兩簍。玉蘭，阿姨給你剪好多好多橘子來吃。」
「跟阿姨、梁叔叔說bye-bye。」我給玉蘭示範向他們倆揮揮手。
「阿姨、梁叔叔，bye-bye！」頭上紮了兩個小髻的玉蘭伸出小手向他們揮手。
「bye-bye！」倆人不約而同地含笑向我們告別，然後月紅牽著梁玉華蹦跳著下樓。
我摟著王青坐在柳青的摩托後坐墊，玉蘭則摟著柳青坐在他的身前的油箱上。五分鐘後柳青駕駛著摩托經過王芳爸媽的塑料用品批發店。我發現店裡除了王芳爸爸外還有一位年輕人，可能是他的侄子在看店。四分鐘後柳青把摩托停放在王芳爸媽住的宿舍樓下。柳青仰著頭正想大聲呼喚，我伸手掩住柳青的嘴：「別叫，別嚇著王青。我們上樓吧。」
當我們來到三樓，柳青敲了敲302室的防盜門，王芳媽打開大門，見我們來了，立即把雙眉緊鎖的蒼老的臉換上了笑臉：「是楊蘭和柳青來了，請進請進！」
我們走進王芳家的客廳。一走進她家我就聞到煎中藥的氣味。我看見面容消瘦、臉色蒼白的王芳正在神情麻木地看著天花板，看見我們來了頓時臉上綻開了笑容：「楊蘭，柳青你們辛苦了，請坐！我寶寶也來了。讓我看看寶寶，睡得好香。寶寶，媽媽親親你。」王芳從我懷裡摟過熟睡中的王青，深情地吻了吻她兒子的小臉蛋，看見玉蘭怔怔地看著她，就把手一伸，摸了摸玉蘭的小腦袋親切地問：「你是柳青楊蘭的女兒嗎？」
「嗯。」玉蘭點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叫柳玉蘭，今年三歲。」
「玉蘭，這位王芳阿姨，是爸爸和媽媽兩個人的同學和好友。」
「王阿姨好！」玉蘭禮貌地向王芳點頭微笑，然後不解地指著襁褓裡的王青問我，「媽媽，王阿姨怎麼親了我弟弟幾下？」
「因為王阿姨是王青的媽媽，所以會親他。」我解釋說。
「媽媽，王青是誰？」
「王青就是最近和你在一起玩的這位小弟弟呀。」我指了指襁褓裡的王青解釋說。
「那爸爸怎麼說他是王青的爸爸？王青不是我弟弟嗎？」玉蘭這個人小鬼大的機靈鬼打破沙鍋問到底。
「王青的爸爸去了外面打工，很少在家裡。王阿姨生病了，就請爸媽幫她撫養幾個月。現在明白了嗎？」我耐心地向她解釋，同時隱瞞了一些真相。
「明白了。原來我們的爸爸不是王青弟弟的爸爸，爸爸在騙人！哼！」玉蘭朝柳青翹著嘴做了個鬼臉，這在平時會引得大家開懷大笑，但我們只是尷尬地互相笑了笑。
「小寶寶，過來吃水果，你要香蕉還是橘子？」王芳媽端來兩盤水果，一盤盛著香蕉和蘋果，另一盤盛著青黃斑駁的橘子和梨。玉蘭看見我示意她可以吃，就先跑到平台洗了手，接過王芳媽送過來的一根香蕉坐在沙發上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津津有味地吃。
「楊蘭，我知道我得了這種病活不了一年，快的三個月。……有時想到自己得了癌症，……想到臨死的那段生不如死的痛苦，……真想以跳樓來結束自己的生命，……那樣死得沒什麼痛苦。」說到這王芳掩面而泣，泣不成聲。
看見王芳那痛不欲生的樣子我、柳青和王芳媽都熱淚盈眶。
「我前世不知造了什麼孽，卻把這種報應加在了我女兒頭上！天啊，為什麼不把女兒身上的病加在我身上，讓我替芳芳去死吧！」王芳媽坐在沙發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捶胸頓足。
「媽，別這樣！」淚流滿面的王芳伸出消瘦的手和她媽媽摟在一起泣不成聲：「女兒不孝，……不但沒有好好照顧爸媽，……還讓爸媽……和這麼多親戚朋友……為我奔波操勞、……傷心難過！嗚嗚嗚……」
「媽媽，阿姨、伯母哭了，我怕……」玉蘭驚恐地瞪著眼睛看見此場面，撲到我的懷裡不敢再看。
也許是母子之間有心靈感應，也許是王芳和她媽媽的眼淚滴在王青的臉上，把王芳懷裡的王青驚醒了，孩子開始嚎啕大哭。我見情況不妙，就摟著玉蘭安慰她：「別怕別怕，有媽媽在這裡，別怕。柳青，你摟著玉蘭，到陽台上玩。」
柳青摟過玉蘭，拍了拍王芳消瘦的肩膀安慰她：「別哭了！別嚇著王青。」說完，就摟著玉蘭走向陽台。
「王芳，把孩子摟給我。」我把襁褓裡的王青摟在懷裡，離開沙發，在客廳裡一邊走動一邊哄著王青。
「芳芳，媽不哭，不哭，你也別哭，別嚇著孩子，別把的身子哭壞了！」頭髮花白的王芳媽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拭著眼淚和鼻涕，拍了拍女兒的後背安慰她。
「噢噢噢……王芳，你是一個堅強樂觀的人，你還年輕，只要保持好心態，加強營養，堅持吃藥，你還是有希望多活幾年，甚至戰勝病魔。——噢噢噢……但是你這樣整天以淚洗面，就算健康人人也會得病，何況你這種病是不能傷心流淚。」我一邊哄著王青，一邊勸慰王芳。
「你妹妹楊蘭說得沒錯。我們出院時譚醫生不是再三叮囑你保持放鬆和開心的心態很重要，再適當散散步，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可能勝於吃藥。」王芳媽繼續說服她女兒，勸她別哭，然後從茶几上一卷雪白的餐巾紙撕下一段，為女兒拭去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