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跑,注意你的傷口!」我跟著柳青跑下橋,在水渠邊拉住柳青的手,心疼地提醒他,「我聽見你『通通通』連磕三個響頭,心酸不已。你當時磕頭不會疼嗎?」我無限憐愛地看著柳青的眼睛,發現他的眼睛裡淚光閃閃。
柳青聽了就停住腳步,注視我的眼眸:「當時太激動,不覺得疼,只覺得頭被震得嗡嗡響,頭暈目眩。現在我額頭鑽心地疼,頭有點暈。」
我動情地又一次熱淚盈眶:「你弓下一點腰,我幫你把傷口的淤血吸掉。口水可以消毒,感染了就不好了。」
「不用了,我的傷口很髒,有細菌。待會就可以請醫生給我包紮。」
「我說不行就不行。你磕成這樣完全是我造成的,我心裡有愧。我看看傷口有多深。」我湊到柳青額前藉著星光和月光端詳著他的傷口,果然有一個大拇指大的傷口,還在滲血,就把嘴唇貼到他的傷口上,吮吸了幾口淤血,吐掉。他身上的氣息讓我不能自持,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整個身子就倒向柳青的懷裡。我倆在颯颯的河風中緊緊擁抱。周圍的一切頓時消失了,彷彿整個世界只剩下一個人,我和他融合在一起的一個人!這個人在圓月高懸的無垠夜空升騰,旋轉……
久久,我們才滿足地離開各自的懷抱,我倆摟著對方的腰沿著兩米寬的水渠和小河之間的堤壩向村頭的衛生所方向走去。
「現在你的傷口還會疼嗎?」我關切地問。
「好多了。真是奇了,你的吻是治我傷口的靈丹妙藥耶!」
「耍貧嘴!」我嗔怪地抬起右手輕輕捏了捏在我左邊的柳青的鼻樑,「但願你父親也會同意我們在一起,這樣我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我側過臉幸福地看了柳青一眼。
「現在我媽媽基本上同意了。只要明天我拉著我媽幫我在旁邊美言幾句,我老爸可能會同意的。不過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我爸就是不同意,而且還用斷絕父子關係來威脅我。如果是那樣,我就索性去縣城搬來我的姑姑、姑父、舅舅和舅母,讓他們向我爸求情,再不行我們就一不做二不休,私奔算了。我不用他們的一分錢,借錢上完師專,等我參加了工作,我們就結婚,一邊還債。如果是那樣,就算結婚我也不會請到他們。總之天大的艱難險阻都不能阻止我們相愛!楊蘭,你有這樣的決心嗎?」
「嗯,我有。」我咬咬牙,堅定地點點頭,「就算我們負債纍纍,我們有手有腳,也一定能熬過來。何況我存折上有三十萬現金,扣除給爸媽蓋新房和供弟弟妹妹上大學的十幾萬,剩下的十幾萬塊錢不但可以供你學完大學,還可以在縣城裡買一套宿舍,然後我在縣城裡學我姑姑做衣服,學成之後,我就把剩下的幾萬塊開一家裁縫店,兼營布料,養家餬口。我就要爭氣給村裡人看,我楊蘭不是個依靠老公生活的花瓶,我失去了在外闖出一番天地的機會,在家鄉我楊蘭照樣能幹出一番事業來,過上充實富裕的生活!」
「蘭兒,你是蘭兒嗎?你跟誰在一起?」突然從我身後照射過來一道手電筒的亮光,聽聲音好像是媽媽的聲音。
「是姐姐。姐姐,等一等我們。你們要去哪裡?」是妹妹月紅的聲音。
「柳青不小心碰傷了額頭,我帶他你醫院包紮。」我和柳青停住腳步,不再摟在一起。
「蘭兒,你離開又不跟我們說一聲,我還以為你去了家裡,到家裡一看,只有月俊在家裡,我和月紅就出來找你。可把我們擔心死了。」媽媽在責怪我。
「對不起了。我當時跟月紅說了,月紅看戲看得入神,沒聽見。」
「姐,你怎麼會和柳青在一起?哦呵,是不是約好了出來約會?」妹妹歪著腦袋調皮地問。
「沒有啦,我只是覺得祠堂裡很悶熱,就來到橋上歇涼。柳青送了他的同學去睡覺後,返回祠堂時碰見了我。」我試圖為自己辯解。
「那柳青怎麼會磕傷了額頭?」媽媽在後面打著手電筒照著我們過了橫在水渠上的另一座木筏橋,走在寬闊的馬路上,一邊不解地問。
「自家人就不要遮遮掩掩了。伯母,月紅,不瞞你說,我要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柳青抓住我的左手。
「什麼好消息?快說呀!」月紅在一旁催促。
「二十分鐘前我以看人戲為由走出家門想和楊蘭說說話,我爸媽對我大發雷霆,說我今晚敢出去找楊蘭他們就要跟我斷絕關係,我氣得說斷就斷,就跑出了院子,在橋頭碰見了正在歇涼的楊蘭,被我媽媽發現了,就想打楊蘭,我下跪哀求我媽,跟她講道理,向她磕頭,就把頭磕傷了。我媽見我心意已決,就只好同意我和楊蘭在一起,並同意楊蘭陪我去醫院包紮傷口,然後我回家睡。你說我這三個響頭和額頭上的傷口值不值得?這不是一個好消息嗎?明天我再向我爸求情,我和楊蘭的事就這樣辦成了。」柳青喜形於色,「明天我的同學就要回縣城,我送了他們上車後就去幫你們家拆屋和搬家,好不好?」
「你真的心意已決要和我女兒在一起?你不後悔嗎?我看明天還是先徵得你爸媽的同意再來幫我家,免得兩家因此又大吵大鬧,不好也不吉利。」媽媽顯得老成多了。
「嗯,我心意已決,不會後悔。我會先問問我爸媽的。」柳青說到這裡,問我媽,「伯母,您同意我和楊蘭在一起嗎?」
「我們全家都沒有什麼意見,因為我家蘭兒願意和你在一起。現在是新社會,男女之間追求婚姻自由我們做父母的不會不同意的。不瞞你說,明天楊蘭初中的一個叫張大器的老同學會來我家相親,我們看我家蘭兒要和你在一起很難,就同意了。現在既然你媽媽同意你和我家蘭兒在一起,我們會讓蘭兒親自婉拒張大器。」
「張大器?哦,我認識。他跟我也是同學,他現在好像在信用社上班,工資待遇不錯。楊蘭,那你明天會拒絕他嗎?」
「這個嘛,有點難說。如果你父母反悔了,又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了,那我楊蘭不是成了傻瓜了嗎?」我有意想刺激一下他。
「那我就虧大了。這苦肉計只苦了自己,得不到什麼好處了。看來我只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求我爸爸同意了。」柳青撇撇嘴,自解自嘲。
「這是個問題。只有你父母都同意,我們才放心。看,衛生所亮著燈,可能楊醫師在裡面,我們快去看看。」媽媽加快了腳步向衛生所走去。
楊醫師果然在裡面,就給柳青清洗、消毒、包紮了傷口。柳青的傷口不大,只是擦破了皮,問題不大。我們四人走到橋頭,柳青就回家睡了,最後媽媽、我和月紅就回去看戲,直到十一點鐘戲演完了,我們才和大家散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