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走過了陰森可怕的斷龍嶺了,但我還是抓著柳青的手。我瞅見柳青喘著粗氣,紅撲撲的臉上儘是汗和水。
「謝謝你陪我翻過斷龍嶺。你在路邊那塊大石頭休息一下,我看周圍草叢裡有許多野草莓,我去採一些來吃。」我把柳青的書包放在那塊大石上,從我的書包裡拿出一個薄膜袋就在周圍採摘草莓。這地區成熟的野生草莓(屬於薔薇科草莓屬植物)果實橢圓形,柔軟甘甜還有點清香,遠遠望去像一點點火一樣。不久我就採摘了足足有半斤(250克)的草莓,貪得無厭的我見那塊大石頭下有密密麻麻的誘人的野草莓,就手抓著葉片帶鋸齒狀細齒的蘆葦下去,誰知一腳踩空,我尖叫一聲,跌倒在碧綠的蘆葦從裡,左手掌上被蘆葦的葉片劃了一個血口子,殷紅的鮮血滲出來,更倒霉的是右腳踝關節扭傷了,鑽心地疼,草莓也撒了一些。這種被蘆葦葉片劃傷手的事我每次砍柴時都會發生,沒辦法,誰讓我是一個農民的女兒呢?這些苦必須學會忍受。我趕緊吮吸流出的血,吐掉,把口水舔在傷口上,可是血還是滲出來了,只能把那手上的傷口舉到頭頂,咬著牙忍著腳上的疼痛,想自己試著爬出這段一人高的塝。
「怎麼了?楊蘭,你在哪裡?」柳青跳下那塊岩石,弓著腰往岩石下掃視,很快就發現我。
「拉我上來。」我把右手伸給柳青,左腳踩實塝,柳青一給力,把我拉上來。我試著踮著右腳,一瘸一拐地在柳青的攙扶下坐在那塊扁平光滑的岩石上,把手指勾著的那袋草莓遞給柳青,苦笑著說:「本來想採摘一些草莓獎賞你,現在好了,把手弄傷了,最糟糕的是我右踝關節扭傷了,唉,倒霉呀!」說完擔心地看了看我受傷的左手掌,鮮血還是滲出來。
「你等著,我找點半邊蓮(是一種多年生蔓性草本,桔梗科植物,生長於稻田岸畔,溝邊或卑濕的荒地,葉綠色,無柄,多數呈披針形,少數長卵圓形,長約1∼2厘米,平滑無毛,葉緣具疏鋸齒。功用主治:利水,消腫,解毒,治黃疸,水腫,臌脹,洩瀉,痢疾,蛇傷,疔瘡,腫毒,濕疹,癬疾,跌打扭傷腫痛。)」柳青又跳下岩石,在不遠處的稻田田塝採來一些半邊蓮,在路邊的一眼泉眼邊洗淨,用嘴嚼爛,放在手上一片大葉子上,在泉眼邊含了水漱口,又含了一口水,走到我身邊,捏了一小撮,敷在我手掌的傷口上,又摘了身邊一棵小山楂樹上的一片綠葉,蓋在我傷口上的半邊蓮上,又示意我把我褲腳綰起來,把手噴在腫起的踝關節上,把半邊蓮敷在我的扭傷處,我在身上想搜出一段繩線,沒有,就隨手把巴在我手邊岩石上的爬山虎的一段細嫩的莖蔓扯起,柳青幫我在岩石上的稜角上磨斷,取出一段,綁在我的腳踝關節上,那草藥一敷上就涼絲絲的,挺舒服,疼痛似乎減輕了一些。
「你就坐在這裡,我來給你洗一下草莓。」說完柳青勾著那袋草莓,跑去那眼泉水邊用薄膜袋裝了水,漂洗兩次,就勾著洗淨的草莓跑來了,放在我手邊,我倆一起吃。
「謝謝你幫我敷藥。這種草藥是有消腫、解毒功能,能治扭傷的半邊蓮吧。沒想到你懂草藥,真能幹!」我側過頭微笑地朝柳青豎起大拇指。
「略知皮毛而已。你也不錯,猜出我敷的是半邊蓮,還知道藥性。」柳青咧開嘴露出開心的笑容,「我們經常親密接觸大自然,自然認得一些草藥,懂得就地取材自救。你別說,我還知道一些道家咒語。我阿公會採集草藥,會一些道家咒語,他有幾本類似武林秘籍之類的道家古書。比如點穴咒語,只要念動咒語,看準人或動物的穴道,一點,那人就會立馬氣血不通,過幾個時辰(一時辰為兩小時)就會生病,甚至死亡。厲害的可能會像武打小說裡的點穴功夫那樣讓人動彈不得。」
「我知道我們村是有幾個會掐八字(點穴道)的能人,你阿公就是一個。我聽我爸爸說有一次你阿公跟你一個火氣暴躁的後生(外號叫『門閂『)因為水田引水而吵架,氣不過就在『門閂『肩上拍了一下,那『門閂『回家就起病,臥床不起,他家人懷疑是你阿公掐了他兒子的八字,就帶兒子上門負荊請罪,請你阿公給他看病,你阿公給他畫了幾張符,念動咒語,燒掉,在他身上拍打了幾下,『門閂『回家第二天就痊癒了。是不是有這回事?」我好奇地問。
「呃,有這回事。我原本想學點我外公的這些奇門遁術,可是我外公說等我成了家再說,說學這個要心術正、心地善良,如果用這個去害人會遭天譴,貽害後代,我聽了就放棄了。像剛才如果你的傷口出血不止,我有個咒語就能讓你的傷口止血。」
「有這樣神奇?你教給我,以後要是傷口出血了,就有法子自救。」我催促柳青告訴我。
「初學者用食指在手心一邊寫繁體字的『馬』,一邊心無雜念地默念: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戊亥,一個字寫一筆,其中『馬』第五筆要拆成四個筆畫,默念時想想傳授者的臉,蓋在傷口上,無論血冒得多厲害立馬就能止住血,對動物也有效。」
「記住了,但就不知道有沒有效?」
「你這樣不虔誠,師傅我就不能傳法力給你了。」柳青笑嘻嘻地開玩笑說。
「狗屁師傅,傳假的給我,耍我嗎?」我故作嗔怪狀,嘟著嘴奪過那袋所剩無幾的草莓,「不給你吃了。」說完,我試著站起,還好,走是可以走,但需要枴杖。
「那是真的,你……小心,你把你的扁擔當做枴杖,東西全部給我。」柳青背起兩個書包,左手臂挽著我的米袋子,右手臂挽著菜袋子,攙扶著我下了那塊岩石。
「這樣不行,待會我把扁擔給你挑,前面好像有一些砍斷的小苦楝樹,勞駕你去那兒找一根,拔掉小枝丫,一頭要留個枝丫,給我當枴杖。」
柳青點點頭,二話沒說就跑向前在路邊選了一棵苦楝子小樹,拔掉一些小枝丫,一頭留了個大枝丫,送給我當枴杖,挺合適。柳青則用扁擔挑起擔子走在我前面一兩米遠。我忍著踝關節上的越來越弱的疼痛,踮著腳跟著柳青一瘸一拐地走,看著柳青那挺拔的背影,春心蕩漾,笑意一直泛著我的臉龐。人家說患難見真情,今天我又一次親身感受到他的愛意。他盡心盡意的救助讓我感動,他迷人的笑容讓我難忘,他溫暖的手心讓我心跳加速。柳青,你是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但願你能覺察到我對你的仰慕。這柳青很狡猾,不時回過頭微笑地看著我,害得我凝視他的眼神總是躲避不及,與他的眼神交叉而過,只能羞澀地笑笑,抿著嘴低下頭。
那天運氣還好,走了半里路後,柳青攔住一輛去西灣鄉的四輪農用車,我們搭了那輛車趕到中學,在駕駛室裡我與柳青肩並肩地擠在一起,坑坑窪窪的路面使我不時有意無意地擠向他,他就會靦腆地側過臉衝我笑,我把手放在大腿上,卻不敢把手伸向他的手,雖然他的手近在咫尺,他也沒勇氣主動觸碰我的手,真是個書獃子、大笨瓜!
不知怎麼搞的,雖然到了學校,上了課,可我騷動的心還是平靜不下來,我和柳青同行的那一幕幕不知疲倦地在我眼前閃現,閃現……晚上情竇初開的我情不自禁地編織了一個關於與他的美夢才睡著了……